第四十一回
瞳孔处有光不断扩散，灵魂之光逐渐消散，亚微也不可惜，那本就不属于自己。
覆有轻金之甲的手臂轻托着他的身体，对四肢的掌控力在不断下滑，就连目之所及的景象也在逐渐模糊。
或是之前赤金之光过于耀眼，此时天际之上所悬挂的初阳使他有些莫名的燥热。
哪怕是来到银白神殿前，亚微也谨慎着站直身姿，凯尔神色也多了些关怀的意味。
相比于亚司，自己的演技还是过于糟糕，他可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对方是谁，他十分了解，能够活下来，来到这里，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
地狱之上，凯尔便提醒自己，外面有几位“好朋友”，要自己谨慎对待。
灵魂之力的不断衰减，用力过度所带来的疲惫感，以及微薄法力所带来透支损伤，都在不断带给他巨大的痛苦。
这是一出所有人都名牌的对局，那三位长老也好、藏在阴影处的神秘人也罢，既然对方没有拆穿，那么自己也就没有掀桌的必要。
最坏的打算，便是利用圣裁之刻逃离白使一族，暗地里调查亚司的去向，而后在找寻他们报仇。
不过还好，事情并没有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亚微当然知道，此刻，还有人在盯着自己，不是长老，便是那神秘人。
能够将天赋中上，血脉之力旺盛的邑子，变为恐怖的怪物，这神秘人怕是连五位长老联手都无法应对。
能力上，思维上都是如此。
只是，亚微有些想不通，这人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身体上的剧烈疼痛，反倒是让他的思想清晰了不少，脸色发白，好在灵魂之力的反噬并没有持续太久。
或者说，从最开始吸收灵魂之力，并使用它的力量，反噬便已经开始了。
现在，没有了灵魂之力，也不会再产生新的折磨，这令亚微心中大大的松了口气。
被凯尔搀扶着，亚微缓缓向前走去，不用多说，凭借灵魂侍徒之力，他能够清晰感受到这片区域的变化。
神圣与堕落并存。
光明与黑暗同在。
银羽之上墨泪点点，腐朽泥潭宛如夜空，其上，星光璀璨。
混乱交织，秩序也消失不再。
整个空间不再有任何法力，似乎，这里与外界完全间隔来开。
很难去想，这是两位中品天使侍徒的斗争所创造的，不，准确来说，是天使与恶魔的对抗。
此后，任何侍徒都无法在这里获取任何天地元素，草木依旧茂盛，鸟儿依旧歌唱，这片狭小的天地，似乎缺失了什么，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亚微不知道，身为灵魂侍徒的自己，又应当如何补充消耗的灵魂之力，反正此时的他，不过是刚刚迈进大门的新人，灵魂之力微乎其微。
这里气息斑驳，亚微脆弱的身躯，无法在这里长久待下去，不然他还真想就这样陪着哥哥。
“之前你曾问我，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那么我又该如何。”
“明明都说好了的，你见证我的成长，我努力的追逐你的脚步。”
凯尔扶着亚微的手臂不住颤抖起来。
“我讨厌唤灵仪式，真的，特别是此刻。”
“哥。”
“难道保护一个人，就要付出自己的全部？”
亚微不理解，凯尔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精神状态濒临崩溃的少年，这一步，只能够由他自己来走，也只能是他自己来走。
那庞大的灵魂力量，在格瑞之灯的过滤下，化作最为纯净的增幅之力，或许，就连那个神秘男人都不曾想到，在那之中，有两缕灵魂，给了亚微最终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或许，自己是不幸的，同样，自己又十分幸运。
抬起手，手掌贴合在墙壁上，这里是银白神殿，这里有着上任族长最为恐怖的天使封印。
是的。
在亚司来到银白神殿内的那一刻，属于白使一族族长的全部力量尽数归位，连带着邑子所夺走的神器也回到了它新主人的手中。
白使一族，本就只有一个族长。
没有人能够改变这一切。
圣焰灼烧的情况并不曾出现，反倒是亚微苍白的面容逐渐贴了上去，熟悉又温暖，是亚司的感觉。
“终有一日，我会回到这里，带你离开，以凯尔侍徒之名，保证。”
直起身来，也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体内的那股虚弱感竟有所减轻。
话到嘴边，忽觉身旁银光一闪，守候在身后的凯尔便拉着他向后躲去。
抬眼望去，一柄闪烁着银色光泽的古朴长剑正悬于半空，高度与亚司相近。
长剑竖立，银色星光萦绕其上，而后逐一刻在剑身之上，缓缓收敛光泽，不再光彩夺目。
抬起左手，这剑便落在手心处，温和、安宁之感油然而生。
耳边响起熟悉话语：
“亚微，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不要后悔。”
“这柄天使之剑由歌娅所铸，带有我对天使之力的感悟，想必此时的你，已经成为天使侍徒了。”
“我不会为你感到任何骄傲，毕竟，你是我的弟弟，从一开始，你便是我的骄傲。”
“你抱怨父母不曾陪伴着你，殊不知，挡住你们相见的人是我。”
“或许你无法接受，可事实就是，我们的父母早在很久之前便失去了踪迹，我找到了很久，才发现他们被人带去了某个地方，之后的事便无法查阅，想来，二老已经故去了。”
“不要哭泣，这本就是人间，生老病死，常见之事。”
“与邑子的争斗，我收获颇多，有所感悟。”
“都说长兄如父，哥哥我既不愿你成为侍徒，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却在临近时刻，放弃了这份想法，将对未来的抉择交付于你。”
“倘若你能够来到这里，倘若你选择成为普通人，平平淡淡过一生，那这柄剑便会永远藏在阴影处，成为你的保护神，哪怕是长老来了也不会好受。”
“可......”亚司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可你是我的弟弟，我希望你成为侍徒，希望你走出这座岛屿，希望你在外面的世界有所建树，希望你封妻荫子。”
“这个世界很大，而我们生活的地方很小，如果你决定好了，便离开这里吧。”
“临走前，哥哥送你一句话。”
亚微心情压抑，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回答以后哥哥是否能够听得见。
“什么？”
“愿君以天作岸，以己为峰，望海无边际而不馁，遇山峦险峻而前行，踏枯木白草而知命，倚酒肆之槛而慎行。”
“天地生人，祸福相依，名利欲望，不见得，就是最好。”
余音不再，思绪飞舞，恍惚间，闻听一声惊雷之响。
瘦弱少年，抬脚落于台阶之上。
忽有圣光所照，再望去，双脚已立其上。
登神长阶，第一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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