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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陶遇在上课的铃声里推开了教学楼楼顶的门。

        这节是物理课,他实在是受不了物理老师那个上课的时候苦大仇深一句话要拉长声音讲三遍才够的样子,平时他还能努力说服自己忍耐一下,但今天他心情不好,所以他不想再难为自己。

        来了顶楼,陶遇才发现逃课的不止他一个。

        袁鑫把一个女生摁在墙角,两个人抱在一起亲的难舍难分,他那手都快伸到女生裙子里去了。

        迎面就看到这个现场的陶遇忍不住的就操了一声,别开脸往后退了两步。

        被惊动的两个人一瞬间还有点慌乱,等发现是他之后就都松了一口气,女生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服,袁鑫已经笑着过来了,人一走近就搭上了陶遇的肩膀,笑的特别的暧昧:“吓老子一跳……刚刚他妈差点就硬了的!”

        陶遇本来就嫌那一幕辣眼睛,听他这个话就更加嫌弃的不行,甩开他的胳膊皱眉看着他:“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在学校里到处发情……积点口德行不行?”

        袁鑫笑嘻嘻的一点也不生气:“行行行我积德,怎么着啊遇哥?今天居然有心情逃课。”

        陶遇有点想笑:“老子又不是什么好学生,逃课不正常?”

        “那你还真是——你看看在职高,谁他妈上课能有你积极啊,每天还做作业的是你吧———”袁鑫说着回身招呼那个女生:“好了没,过来啊!”

        走过来的女生染的黄头发烫的大卷,眉眼细长粘着又长又密的假睫毛,嘴唇估计是刚刚被啃掉了口红所以唇色现在看起来是有点暧昧的嫣红,离着还有好几步陶遇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

        陶遇莫名就想到了江小白那张干干净净白皙又健康的脸。

        小傻子除了傻,现在看起来还多了个优点,起码她不会把自己画的跟个鬼一样。

        女生过来就挽着袁鑫的胳膊冲陶遇笑:“遇哥。”

        陶遇有点牙疼,总觉得被这俩这么一叫自己就跟个□□老大似的。

        袁鑫显然很乐意扮演□□:“你先回去吧,我跟遇哥说点事。”

        女生施施然就走了。

        陶遇等她走了才无语的看着袁鑫:“这又是第几个啊?你他妈上次不是还非三中那个不可,这么快就又换了?”

        “那个我还没追到手啊,装的跟自己是个仙女一样,她以为谁他妈都能当仙女呢……”袁鑫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脸色都有点不好看,但很快又重新吊儿郎当的笑起来:“人活一世及时行乐嘛!”

        陶遇嗤笑一声:“你他妈读职高真的是浪费了,你抽空出本书,专门教人用成语混社会。”

        袁鑫乐的不行:“那行啊,我要出书了你给我捧场啊,不买个万八千本的都对不起我叫你一声遇哥。”

        陶遇也没忍住笑:“……傻逼!”

        袁鑫又和他扯了几句有的没的,有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才准备走,临了打开门又突然站住了,回身看着陶遇,语气调侃:“我读职高哪有你读职高浪费啊陶遇,你他妈才真的是可惜。”

        陶遇回头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的开口:“滚吧你!”

        袁鑫笑嘻嘻的带上了顶楼的门。

        周遭安静下来,耳边只有风声。

        现在还不到十点,初秋的阳光没有盛夏时那么霸道,照在身上却依然热烈又霸道,陶遇突然就想起来初中的时候写作文,总爱写些什么我们就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充满着朝气和希望。

        周启不太喜欢语文,一到要写作文的时候就一副受刑的样子,但再不喜欢他也会很忍耐的写完,写出来的作文跟他的人一样嚣张,说总有一天会追上太阳的脚步。

        中二又幼稚,他又不是夸父,追个毛的太阳。

        姚杰就更傻逼了,比喻句只会写太阳它像个金灿灿的荷包蛋,还是糖心的。

        陶遇被阳光照的忍不住眯了下眼,低头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

        摸出裤子口袋里的烟,却又长久的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会抽烟,进职高没多久就学会了,虽然抽的很少,但他书包里,确确实实长期都会有那么一包半包的样子。

        周启他们第一次知道他抽烟的时候都很惊讶,周启一直皱着眉没说话。姚杰没心没肺的,找了大半天的打火机想要自己也试一根。

        陶遇没拦他,就看着他非常装逼实则笨拙的把点燃的烟放进嘴里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就被呛的眼泪都差点咳出来。

        这就是二中和职高的区别。

        哪怕他们俩也在二中打架写检讨,哪怕周启在二中还是校霸,哪怕姚杰也每天老想着谈恋爱,可他们和在职高的他相比,还是显的干净又无害。

        陶遇又想起昨天晚上江小白问他的那句话。

        当初为什么会缺考呢?

        陶遇把烟含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当初为什么会缺考,是因为陶亮,他的父亲。

        陶亮这个人,虽然就一个高中文凭,但在很多人眼里,他家境殷实家业丰厚,热情好客朋友多,放在武侠小说里,大概就是那种云游四方朋友遍地,任何时候路见不平了都会拔刀相助的那种大侠。

        他丧妻多年却一直都没有再娶,一个人带着儿子,家里家外出现的最多的女人的身影,也就是自己的亲妹妹陶遇的亲姑妈了。

        陶遇的亲姑妈叫陶芳,和陶亮的身形性格截然相反,整个人就是温柔无害的小女人,结婚很早却生育艰难,中药喝了不知道多少年才怀上孕,和陶遇的妈妈就是前后脚的事。

        最后陶芳生了个女儿,生的时候也很艰难,从见红到生产,足足折腾了有三天。

        最后生出来一个女儿,皱皱巴巴又黑又小,还呛了两口羊水,一出来就被送进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哪怕如此坎坷,但对于陶芳乃至当舅舅的陶亮来说,这个小女孩的出生,都是他们陶家值得大肆庆贺的事。

        可陶芳的丈夫和婆家都不这么想。

        多年无子已经让对方颇多怨言,折腾这么久生出来的又是个女儿,当时病房外的男人和婆婆脸色就都不太好看。

        出生的女孩取名叫李媛,只比陶遇大了不到一岁。

        陶芳的脾气说好听了是温柔,说难听了就是包子,如果不是因为有陶亮这个哥哥时刻照看着,日子不知道过的还会有多艰难。以前是因为生不出来,后来生出来了,却又因为生的是个女儿而在家里受尽了白眼。

        可这些事,她都没跟陶亮说过。

        那时候陶遇也紧接着出生,陶亮五大三粗的手忙脚乱,每天都沉浸在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喜悦和幸福的烦恼中,等他发现了陶芳身上带伤并且不止一处明显还不止一次的时候,陶遇都快上幼儿园了。

        陶亮这个人好说话的时候是真的好说话,谁家有点什么事去找他借钱他都没让人打过欠条,可他狠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狠。

        陶芳又一次挨了打不敢在周末带着李媛过来玩的时候陶亮直接开着车堵在了街口,自己拿了个修车的扳手上门就砸了陶芳婆家的大门,把陶芳的丈夫从房间里拖出来,一直拖到了大门外。

        然后丢了扳手上手就打,陶芳的丈夫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鬼哭狼嚎,一边哭骂一边跑,被陶亮跟在后面整整追了有两条街。

        架打了一场,然后陶芳就离了婚,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女儿。离完婚的第二天,陶亮就带着母女二人去派出所把李媛的名字给改了。

        从此李媛叫作陶媛。

        之后陶亮又给陶芳在自家附近买了套小两居的房子,陶芳多年没有工作,陶亮又给她报了个成人会计班,学会了之后让她帮忙管着自己修车店的账。

        对陶媛也视如己出比对陶遇还好。

        这样一个男人,谁看了不说一声有胆有识有情有义。

        再后来,就是陶遇的妈妈意外去世。

        那就是另外一件陶家到现在都没有人敢提的事了。

        总而言之,陶遇的妈妈去世之后陶亮就称得上是清心寡欲了,多少人来做媒牵线都没有成功过,也有主动来示好的女人,无一例外的都被陶亮给打发了。

        多少年了,陶遇的整个小学时代,家里出入的唯一的女人也就是隔一段时间来给他们父子俩收拾整理家务的亲姑姑陶芳了。

        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在陶遇中考前三个月的时候。

        那时候街角开了家小小的包子店,老板是个三十出头说话轻声细语的女人,递包子时伸出来的手白皙又纤细,总是一副未语先笑的样子。

        陶亮当兵的时候去的北方,已经习惯了吃面食,这家包子店一开张,陶亮就成了常客。

        女人离异几年没有带孩子,丈夫是在她孕期出轨,最后的捉奸现场人仰马翻她也在推搡中流了产,出院后就离了婚,娘家呆的也不顺心,就自己出来看了这个小店卖早点。

        说起来都是世态炎凉,陶亮本意大概只是唏嘘怜悯,平日里对她就多照顾了两分,一来二去的,先是街坊邻居,到后来连陶芳都悄悄的来问陶亮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陶亮却想都没想的否认了。

        一直在旁边偷听的陶遇才放下心来。

        他已经是半大的少年了,母亲的意外一直都是心里的一根刺,那件事说起来也许不是陶亮的错,可绝不意味着他就可以忍受有另一个女人来登堂入室取代他妈妈的位子。

        可那个女人显然不这么想。

        陶亮的条件实在太优越,家业丰厚人也正直,洁身自好对亡妻念念不忘,四十出头的人了身材体格也是有版有型,女人自觉自己相貌和性格都是俱佳,何况她还年轻,完全还可以再和陶亮有一个属于两个人共同的孩子。

        女人借口来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多,甚至没事的时候以一副老板娘的姿态在店里帮忙,陶亮那个时候在忙工业园区那边修车厂的事,对这边看顾的时间不多,陶遇因为要中考也一直都是和陶芳住在一起,一时之间周遭邻居几乎都以为陶亮和女人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陶遇听多了闲言碎语,到底是没忍住,跑到了店里把正在和陶芳说笑的女人骂了一顿。

        十五岁的少年能骂些什么呢,全都是电影电视剧和漫画里看来的话,骂出来粗俗又有些色厉内敛的乖张,女人不知道是不好和他一个孩子计较还是碍于有陶芳在场,从头到尾都是捧着脸哀哀戚戚的哭,越哭陶遇就越觉得她恶心。

        然后陶遇指着她那句□□就出来了。

        刚走到门口的陶亮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二话不说的扯过陶遇就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直接把陶遇打的失去了理智。

        他红着眼犹如一头受伤的幼兽冲陶亮嘶吼,说出来的每个字都让陶亮忍不住发抖,那些指责和怨恨,那些几年来因为陶遇妈妈的去世,两个人尽力粉饰的太平在那一刻轰然崩塌,鲜血淋漓。

        然后陶遇就离家出走了。

        揣着两百来块钱,在外面过了快一个星期,陶亮发了疯一样的找他,修车厂和店里的事都不管了,拜托了所有认识的人找遍大街小巷的小旅馆和网吧,最后等周启的舅舅从一个工厂附近的黑网吧里找到他的时候,中考第一门的语文考试都过了一半了。

        周舅舅把他带到最近的一个宾馆里摁着他洗了个澡让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摁着他吃完了一顿饭,最后把他摁进了考场。

        陶遇根本就不想中考,在周舅舅手底下发狠的挣扎,周舅舅拿着手机给他看了一张相册里的照片,是他和周启姚杰还是读幼儿园的时候,三个人头碰头的围在一起撅着屁股在挖沙子。

        他们三个人的妈妈在这张照片的角落里,周启和姚杰的妈妈在说话,只有他妈妈脸上带着笑,一直看着挖沙子的他。

        周舅舅点点那张照片,告诉陶遇:“你妈那时候跟周启的妈妈说,如果他们能一直在一起读书长大就好了。”

        和周启姚杰他们一起读书长大,他妈妈说的。

        被陶亮那一巴掌打的脸肿了两天都没掉眼泪的陶遇抱着手机哭的鼻涕都出来了。

        哭完了,他就擦干了眼泪进了考场。

        中考三天考完,一直到成绩出来,陶遇都没和陶亮说过一句话。

        陶亮也不敢强迫他,等成绩出来了就又到处找关系找人,他缺考了一门,后面考的也不算很理想,离之前没什么问题的二中差了一大截。

        找关系交钱也是可以进的,但是二中从他们这一届开始分数线提了不少,据说是明年还会升成市重点,所以要交的钱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钱对陶亮来说倒不是什么问题,可等他小心的跟陶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陶遇却说了近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

        “我不去。”

        陶遇把烟吐在地上,低着头抬脚碾了上去。

        也许是赌气,也许是报复,更多的可能还是用当时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来向那些大人来证明,不要再控制他,不要再决定他。

        周启和姚杰一起来找他,都没能改变他的想法。

        那几天三个人顶着烈日打球,打一阵休息一阵,身体的水分蒸发的太快陶遇连哭都没有眼泪,周启不止一次的试图和他讲道理想让他点头,姚杰也来来回回的絮叨着那几句话,我们说好的,我们说好了的。

        他们的妈妈和他的妈妈说好了的。

        他们也和他说好了的。

        可他妈妈当年因为他爸爸踏出那个家门的时候,忘记了她的儿子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自己在黑网吧里红着眼睛通宵打游戏错过中考的时候,也忘记了他自己和周启他们说过的话。

        他恨父母,也恨他自己。

        所以他不配。

        他故作轻松的看着烈日下晒的分外狼狈的两个人:“我他妈去了职高,你们就准备和我绝交是吗?”

        姚杰跳起来就冲他吼:“你他妈放的什么狗屁?!!”

        周启看着他神情倔强的不说话。

        陶遇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低着头半晌才笑出声。

        “那不就行了,兄弟到哪都是兄弟。职高也有高中部,咱们高考的时候再见吧。”

        陶遇看着被他碾碎的烟自嘲的笑了一下。

        高考的时候再见?见个屁。

        职高确实是有高中部,学着和周启他们一样的高中课文,也有期中考期末考和文理分科,甚至他们高中部的教学楼,都是单独的一栋。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职高里的男生们,打架滋事,满嘴荤话,三天两头的就有和老师公然叫板的,女生们没谈过一两次恋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牵手亲吻是常态,更甚者,出去开房上床的也不在少数。

        陶遇自己也知道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不尽相同,谁也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来说他们职高的这些人就都是垃圾了。

        可社会事实就在这里,等他从职高毕业的时候,他和周启姚杰,相差的距离大概是从小长大的情分都填满不了了的。

        陶遇摸出手机摁亮,想要看一眼时间。

        手机屏幕是奥利奥刚到江小白家的时候。

        对着镜头睁着一双智慧又沙雕的蓝色眼睛,还是个小狗样子呢,就已经能看出来以后一往无前拆家的光明前途了。

        仔细看,照片里还能看到属于江小白的一点点鞋尖。

        啧。

        陶遇收好了手机,没忍住又自嘲了一声。

        他一个货真价实的学渣,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太好,俩发小很大可能以后都要出国,他自己家住在一中的旁边,楼下的楼下是一中的校长,还有个头脑简单只知道学习和遛狗的小傻子青梅。

        他跟江小白也算是青梅竹马吧,虽然两个人凑一起的时候总是鸡飞狗跳。

        这傻姑娘有一说一,长相不算惊艳但也称得上是可爱,性格单纯的近乎莽撞,对他的态度,也算是除了周启姚杰之外一直始终如一的唯一一个人。

        何况她还养着一条他很喜欢的狗。

        所以也算是自己人吧。

        只要她不经常人格分裂的话。

        啧,想了这么多,大概就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

        孽缘。

        江小白在全班朗读英语课文的声音里没忍住重重的又打了个喷嚏。

        『今天一上午我都在打喷嚏,我觉得我可能是感冒了,可下午我又挺好的,言乔说可能是有人在想我……

        ps:算了,谁想我那个人也不可能会是陶遇,也许就是奥利奥吧。』————摘自江小白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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