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十一之后的第一天早自习，言乔和江小白就不约而同的一起迟到了。
江小白紧赶慢赶的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一大早冲刺一样的跑完了晨跑，然后冲到教室的时候就看到同样迟到在外面罚站的言乔。
周礼一身校服都硬是被他穿出了玉树临风的味道，拿着风纪表站在讲台上，看到江小白之后面无表情的低头在表上写了她的名字。
江小白欲哭无泪，只能进去拿了语文书出来，和言乔并肩站在外面晨读。
言乔拿书挡着脸小声问她：“你为什么也迟到了啊？”
江小白垂头丧气的：“我晚上没睡好。”
是真的气的没睡好。
言乔了然，叹了口气：“我也是。”
她是纠结的没睡好。
两个人都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拿着书半天也没翻动一页，言乔没忍住又叹了口气：“其实要是不是非要跑步的话，我应该也不会迟到。”
江小白同情的看着她：“我也是……对不起，都是我爸的错。”
言乔也很同情她：“你在外面罚站，你爸会不会生气啊？”
“那倒是不会……那你爷爷会生气吗？”
“他更加不会了，他都习惯了。”
“…………”
两任不同的校长拥有的相同的家庭体验。
两个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又同时默契的笑起来。
言乔装模作样的翻了一页书小声问她：“你昨天打到几点回去的啊？昨天学的是什么？陶遇到时候会不会来看我们比赛啊？”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江小白就忍不住生气：“他不来，他说他要脸……最不要脸的就是他了！”
言乔：“…………”明明昨天在电话里都还是很开心期待的样子。
江小白看向她：“你呢？作业都做完了吗？做到几点啊？”
言乔满面悲剧：“别提了，做到十二点……反正能写的我都写了。”
是不是对的那就看老高会不会老眼昏花了。
江小白也陪着她叹气。
周礼出现在后门口，把风纪表交给学生会过来检查的人，等对方去隔壁班了才看向装模作样看书的两个人：“要不再给你们拿包瓜子？”
江小白有点尴尬的涨红了脸。
言乔也红了脸，但不是尴尬的，是因为害羞和感动：“谢谢，要不你下课再给我吧，现在不好吐壳。”
周礼：“…………”
挨过了早自习，两个人又一起去小超市买吃的，拿了面包和牛奶坐在超市门口一边吃一边说话。
言乔嘴里咬着吸管，踌躇了半天才下定决心的问江小白：“小白，你有喜欢的人吗？暗恋的那种。”
江小白：“…………！！！”言乔终于发现她暗恋陶遇这件事了吗？
江小白艰难的咽下嘴里的面包，艰难的反问她：“……那你呢？”
言乔没注意到江小白一脸我被别人看穿了我该承认还是承认的表情，她沉浸在自己情窦初开的暗恋模式里无法自拔：“你说喜欢一个人要是不让他知道那得多惨啊……你认识他他却不认识你，你把他当暗恋对象他却把你当朋友或者是同学，你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他却能和不同的女生说话一起玩……”
江小白：“…………”呜呜呜别说了这不就是她本人吗！
“其实我们这个年纪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挺正常的吧？我不是说非要在一起谈恋爱啊……就是，我就是觉得，每个人的青春就只有那么一次，如果每天只是学习考试做作业，以后想起来会不会有遗憾……”
江小白看着手里的面包，半晌才轻轻的问：“那万一你要是告诉他了，他不喜欢你……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呢？”
“……那万一一直不告诉他，两个人就只能一直做朋友，那不会难受吗？”
江小白沉默。
那当然会难受。
全心全意的喜欢一个人，哪怕从未奢求过两个人要如何的在一起，哪怕很大可能两个人不会在一起，可我在最美好最应该勇敢的年纪里都不敢开口告诉你我喜欢你，那我在很久以后每次回想起来的时候，一定会后悔和难受。
可是明知道大概率不会心想事成，还要不管不顾的去说出来，我们又需要有多大的勇气去承受从此两个人形同陌路的结局呢？
怎么想，都是个死结。
两个人都味同嚼蜡的吃完了面包，一起回教室的路上都是同样的闷闷不乐，然后上楼刚一转弯，就看到了站在一班后门口和周礼正在说话的戴曼。
言乔：“……！！！”
戴曼估计是过来跟周礼说篮球赛接下来的赛程的，和周礼站的很近，因为周礼太高她还微微踮了下脚尖，头也靠向周礼的肩膀，手指在纸上滑动：“这个星期就能打完，星期六的下午打表演赛，从四强开始就在体育馆打了，表演赛也是，到时候……”
周礼已经看完了，在底下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就把表还给她，微微往旁边移了一步：“我知道了，我会记得的。”
戴曼拨了一下头发：“表演赛的名单也出来了，你们班是有两个人对吧？其余的人大部分都是高一的，好像都挺厉害的样子，你们班的人能行吗？”
周礼已经看到了她身后的言乔和江小白两个人，言乔还一副自己家传家之宝被偷了的样子。
周礼收回视线：“重在参与。”
“我觉得这个表演赛挺没意思的，有点哗众取宠……我听说是你们班……”
言乔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大声的喊了一声：“———周礼！！！”
周礼抬起眼睛看向她。
戴曼也莫名的回头去看。
言乔微微一笑：“周礼，你要给我买的瓜子呢？”
周礼：“…………”
戴曼：“…………”
江小白：“…………！！！”
朋友，你这突如其来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
一班的黑板报不出意料的拿了第一名，老高非常高兴的在自己的数学课上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来宣布这个喜讯，等所有人对言乔报以了热烈的掌声之后也狠狠的夸了言乔好几句。
言乔受宠若惊，很有理由的笃定老高可能是还没看到她交上去的假期作业。
等上完了数学课，周礼跟在老高身后进了办公室。
老高看着他关上办公室的门才和蔼的看着他：“说吧，是学习上有什么事吗？”
周礼沉默了一下：“不是……我想办走读卡。”
老高有点惊讶：“你要走读？是宿舍里和吴江他们有什么不愉快吗？还是……”
“不是，”周礼打断老高的话，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和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原因。”
老高神情严肃的把茶杯放在桌上。
“周礼，你是一个很聪明也很有自己想法的学生，”老高斟酌着用词：“你比同龄人想事情也成熟的多，我相信你也知道，你这一届，我们都是很看好你的。一中虽然出过文理科状元，但那都是十来年前的事了，去年的理科状元是在外校，我们甚至连全省的前十名都没有一个，一中这两年的压力是很大的。”
“我不是说不准你走读，但你一直都是在学校住宿，你家里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所以这是你自己的想法？那除了是和宿舍里的人有矛盾，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老高说到这里福至心灵的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周礼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周礼，你想搬到外面去……你不会是早恋了吧？”
周礼：“…………”这比刚刚言乔找他要瓜子还要让人无语。
周礼按耐住了想叹气的冲动，有些无奈：“我没有……老师你真的想多了，我没有和他们合不来我也没有早恋，我办走读也不是要在外面住，我是想每天都回家一趟。”
老高：“……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每天都回家一趟，你每天上完晚自习都快十点了，你回家去干什么？你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周礼沉默。
半晌，才轻轻的开口：“我爸他……查出来胃癌。”
老高愕然。
十一放假回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之前体检完他就回学校上课了，体检报告是他妈去医院拿的，周礼算着时间给他妈打了电话，他妈支支吾吾一切都好的措辞里满满的都是心虚。
周礼当时就知道体检报告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追问不出来，那就只能等他放假了自己回去看。
他爸妈显然是早有准备，回家之后倒是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报告拿给他看了，可周礼翻完了三个人的，一言不发的就径自去了他爸妈的卧室，去拉他们床头柜的抽屉，果然是已经锁上了。
一家三口沉默的对峙了很久。
最后还是他妈忍不住的就哭了出来，没办法把钥匙给了他。
周礼打开抽屉，里面压在最底下的化验单，赫然就是他爸胃镜的报告和病理检查。
胃癌早期。
周礼当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是一直悬在头顶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不再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压下来很痛，可奇异的，却又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解脱。
查出来是早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爸妈估计是自己在家已经消化了这个结果，现在被他知道了也都像是松了口气，他妈抹了眼泪开始絮絮叨叨的埋怨他爸自己不注意，从结婚的时候说到她自己怀孕，再一路往后历数他爸的种种，他爸一直都半低着头是是是，一句都不敢辩解。
周礼沉默的听完了他妈宣泄一样的唠叨，然后拿着化验单上了楼。
他一整晚都没睡。
他查了一整晚的资料，权威的民间的，加了好几个和胃癌有关的论坛，中医西医国内国外，哪怕很多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看起来都还是一知半解，他还是全都整理了出来。
还是早期，是可以治愈的。
他爸妈显然也是这么想，总的来说态度都还很乐观，他爸不用人说也再三保证以后绝对是滴酒不沾了，并且坚持锻炼配合治疗，态度要多真诚有多真诚，可周礼看着他爸在酒柜前流连又不舍的样子，心里到底还是无法完全放心。
之前来自纪泱的提醒，那个荒诞却又真实到令人心惊的梦境，都让他无法完全淡定下来。
想了很久，周礼才决定来找老高办走读。
哪怕每天的往返可以预见的辛苦，可对于他来说，父亲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老高乃至学校担心的所谓学业的问题，他有信心可以兼顾好。
“我知道老师们对我的期望，我不会影响学习的……我保证。”
老高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呢！
哪怕平时多么成熟淡定的一个人，哪怕那群和他一样大的学生都喊他礼师，可真的碰到这种人力不可左右的变故了，还是显出来几分这个年纪才有的少年意气来。
“周礼，走读的事老师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你想一想，你这样的做法能起到什么作用？我相信你父母也不会同意你这样做的，在他们心里，你永远都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周礼：“…………”
老高想了想：“这样，走读卡我不给你办，但你每个星期可以挑两天回家一趟，那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你也不用上，要是家里临时有急事，你也可以随时回去。我会写好出校的条子放在抽屉里，如果碰到找不到我的时候，你就自己直接来拿请假条出去，这样可以吗？”
周礼莫名的喉头有些哽。
老高是个很严肃很负责的班主任他一直都知道，可在这之前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在对待班级里每个人的学习上的，私底下吴江他们偶尔抱怨几句老高古板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表达过不一样的想法。
周礼又想起之前在班级群里看到的言乔说的话，有人开玩笑说老高给她任命的那个黑板报委员完全是为了他自己。
言乔当时说，老高是她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了。
老高确实是他见过的最好的老师了。
周礼清清嗓子：“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暗恋一个人……需要说出来吗？』————摘自言乔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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