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八号首长

　　第三电视机公司的公寓楼分为三种，普通公寓楼，都是六层楼，每个楼层共用洗漱间、厨房等等公用设施。

　　高等公寓楼也是六层楼，是高级技术工人和基层管理阶层才有资格分配到的住宅，是厨卫独立的公寓楼，一些得到过特殊功勋的职员，也可以申请高等公寓。

　　第三种是最高级的高层公寓楼，一栋十五层的电梯公寓，距离海滨很近，是可以欣赏海景的豪华公寓，指标也很硬性，李副局长都不够资格，各部门第一主管及分公司领导才得以分配。

　　当然，李副局长另辟捷径，住在了火车站附近的配送大厦，环境不比高层公寓楼差多少。

　　可不管怎么说，便是李副局长这种都是没资格住进高层公寓的。

　　也正因为如此，争指标争的最严重的就是第二级别的高等公寓楼。

　　因为其申请条件很有些弹性，主要还是看审核部门通过不通过。

　　高等公寓，也一向指标紧缺供应很紧张。

　　现今陆铭和绿萝就在公司15号高等公寓楼的305室内。

　　说是高等公寓，但实际还是中间走廊南北为房间的宿舍楼那种布局。

　　单号为阳面，双号的话在阴面，采光就比较困难了，是以哪怕同住一栋楼，单号和双号的争夺也很激烈。

　　305和公寓楼里其他套房一样，其实就是一室一厅套房结构，加了独立厨卫。

　　不过夫妻两个肯定够住，孩子的话，断奶以后，便送去学校统一培养了，从小就住学校的集体宿舍，是以新大陆的普通民众家庭亲情观念极为淡薄。

　　但也有例外，比如最高层那些。

　　其实也不用最高层，便以第三电视机公司的高层来说，能住进高层公寓楼的阶层，子女便可以接来身边生活，而且，通常能赶上第三代出生，可以带在身边培养第三代。。

　　也就是，用帝国大陆的观念来说，到了市政厅的第一局长级别，便可以拥有孙子孙女们的天伦之乐。

　　当然，如果足够年轻，儿女也有可能会一直带在身边的。

　　而且，集团总部那些家族，必然是世世代代都传承着特权的。

　　这一点，要不要在即将发起的传单攻势里重点提及，陆铭也考虑过一段时间。

　　但现今决定不用了，因为固然这是一种可怕的特权，但新大陆底层民众已经习惯的生活，反而觉得不用养育孩子没那么麻烦没压力吧？用帝国大陆思维来抨击这一点，可能反而令新大陆人觉得传单简直莫名其妙，会起反作用。

　　和李副局长、绿萝等等不同人群接触后，更觉得抨击这一点的话，全无用处。

　　所以，重点还是养老院的真相，那会是绝对的冲击新大陆人底限认知的劲爆内容。

　　不过，这养儿育女的特权，除了高层拥有，其实最贫困的阶层也是如此。

　　新大陆的最贫困阶层，主要是山区的农民。

　　平原地区，新大陆实行的类似集体农庄制，统一机械化作业，和工厂模式没太大区别，农民就是工人。

　　但新大陆丘陵地带农田很多，耕种丘陵及山区农田的山民生活是最艰苦的，按户分田，每年缴纳许多粮食作为高昂的耕种税。

　　山区农家的子女，只能自己家庭养活，倒是老人，60岁以后便可以选择送去养老院。

　　绿萝就来自南部山区的农村。

　　从小的梦想就是好好学习，将来能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得到进城市工作的机会。

　　她从来不曾拥有的从小就住集体宿舍的特权，将来她的子女会拥有。

　　因为对绿萝来说，小时候的生活是很悲惨的，经常吃不饱穿不暖，上学开始都是偷偷旁听，但她很聪明，成绩特别好，从小学一年级开始，每次考试都是全年级第一，也就年年拿到全额减免学杂书本费用的机会。

　　但山区师资力量毕竟有限，她最终也是险而又险的才考上了一所技校。

　　陆铭听着她的经历，自然明白这个运转数百年的巨企机制的逻辑。

　　因为山区的地必须也要有人耕种，是以，几乎就是将山民阶层固化，世世代代耕种下去就好。

　　绿萝这种，属于山区的凤毛麟角，才会得到阶层跃升的机会。

　　当然，所谓阶层跃升，不过是从山区，来到了城市的最底层。

　　现在，绿萝走在305公寓内，虽然只是一室一厅的套房，但显然对她来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美梦成真的幸福。

　　甚至她都舍不得在房间内留下一点点灰尘，地板擦的特别亮，鹅黄色过膝袜紧裹的可爱小脚踩在上面，她欢快的想跳舞。

　　陆铭在客厅里慢慢喝着茶，看她开心模样，心里也有愉悦之感。

　　可能这就是人性吧，在不损害自身利益下能帮助到别人，确实会令人心情愉快，如果帮助到的人再是个极为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儿，脑中分泌的多巴胺就会更多一些？

　　前世来说，所谓多巴胺色彩服装的营销，便是说可以通过色彩艳丽的时装来调动正面的情绪，是一种“积极化的联想”，由此来进行情绪疗愈。

　　绿萝现在的穿戴也是如此，淡绿色系的纱裙，明黄的过膝线袜，鲜艳明快色彩的美少女，确实赏心悦目。

　　“谢谢您，调度员先生。”绿萝面对陆铭时，便很紧张，怯怯的样子。

　　陆铭笑笑：“十五厂说昨天把你工作也进行了调动，对吗？”

　　“是的……”绿萝低着头，小声回答，“谢谢您……”

　　陆铭看看表，“也快到时间了，走吧，今天约了个重要客人。”

　　“是。”绿萝忙起身，去拿门旁衣挂上陆铭的外套，又小声问：“今天，今天人多吗？如果人多的话，我想换一套衣服。”

　　陆铭笑道：“不用换，就这样去就好。”

　　“哦……”绿萝虽然碧眸闪过一丝犹疑，但陆铭这样说了，自不敢反对。

　　……

　　“海岸餐厅”，就在渔村及军营之畔，属于海岸安全集群日常海上巡逻小队的食堂，但是，也对十几公里外的白细胞前线集群开放。当然，说是这么说，盖着公章的通知也送过去了，但平素自没有白细胞跑这么远来用餐，通知也主要是说，节假日白细胞手足来海滩游玩的话，可以凭借证件在本食堂用餐。

　　陆铭是觉得，越是这般光明正大多和外界接触，自己这个所谓“安全集群”就越发不会被怀疑。

　　海岸餐厅的调度员餐室在餐厅靠近海岸的一侧，蓝水晶玻璃的海景包厢一般，很是美轮美奂。

　　此时这海景包厢内，经李副局长引见，绿林分公司安全主管正和陆铭谈笑风生。

　　这位地域分公司的安全主管，编号：绿000008，类似绿林市军警总署署长，是绿林市的第八号人物。

　　他便属于子女后代可以在身边培养的特权阶级了，今天就带了特别宠溺的小孙女来的，因为李副局长说了，这里有一种特别款式的游艇，可以出海游玩。

　　八岁的女童，很快和漂亮可爱的绿萝亲昵起来，小孩子，好恶很简单，穿着特别漂亮衣服的小仙女姐姐，马上赢得了她的好感。

　　008是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六十三岁了，距离退休还有两年。

　　他有时候便会出神，好似在忧虑什么事情。

　　显然他和李副局长等等不同，他很习惯别人称呼他为“零零八号”。

　　不过李副局长会在“八号”后加个尊称，陆铭自动过滤翻译为“大人”。

　　在军区军情部门秘密档案中，这位八号大人，代号为“绿林警署黄署长”，因为其发色是黄色的。

　　桌上大家推杯换盏，说笑聊天，陆铭有在白细胞集群的生活经历，而且说起前几年在南域冰雪大陆的探险，他也是白细胞的一员。

　　黄署长倒是知道在南域曾经有白细胞集群的行动，但具体事宜还是第一次听说，作为安全官，虽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但也仅仅是听着，绝不多问，想来这位前白细胞成员所说，都不属于保密文件范畴了。但多问问题的话，怕就涉及泄密。

　　李副局长想助兴，可半句话也插不进去，别说军警的行动，便是军警武器怎样，火力如何，原理是什么，他都完全一窍不通，和其他行业，便如完全在不同的世界，也不会有资料让其了解他行业之外的知识。

　　绿萝和黄署长的小孙女则听得津津有味。

　　餐毕享受茶点的时候，陆铭拿出了几份文函，是统一联合公司集团总部某特殊部门的公文、介绍信等等。

　　是说“海岸安全集群”驻地距离绿林分公司很近，给养等等，暂时由绿林分公司安全部提供，同时，其负有监察沿海分公司、企业等等系统组织有没有变异分子的职责，是以，挂靠在绿林分公司安全部门更便于行事，由本部和绿林分公司安全部双重管理，但集群一切事务，绿林分公司不得干预，海岸安全集群的调度员为特二级警员。

　　也就是，和他这个安全部主管是平级。

　　看到这里时，黄署长瞥了眼陆铭，没说什么。

　　陆铭明白他这一眼的含义，自是在说自己如此年轻，定然是有很雄浑的背景了。

　　“好的，我会和总部确认后，尽快为调度员办理。”黄署长笑笑，将公文郑重收好，又道：“不过，您的集群的指挥部门很有些特殊，我要花很多时间，也未必够资格联系上，您能给我联络方式的话，就最好不过。”

　　陆铭点点头，“这个不急，我来见您，主要另外一件事，我希望您能帮忙，我想将绿萝的父母和两个兄长都安排来绿林市工作，要从外地山村将整个家庭调派过来，只有您才有这个权限了。”

　　啊？绿萝一下惊呆了。

　　父母和兄长都是土生土长的山民，家里又很贫困，甚至两个兄长还都没有配偶。

　　自己当然希望能帮到家里，可是，也仅仅想过，自己能攒点钱，寄回到家乡。

　　调度员先生现在说的这些，就算做梦也不可能梦到这样。

　　黄署长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李副局长咳嗽一声，说道：“你们谈。”

　　这可是违规极为严重的请求，或者说，肯定是一场交易，有旁人在场就不好谈。

　　陆铭对绿萝道：“你带小妹妹去海滩上转转。”

　　看绿萝红红的眼眶，小脸蛋那激动的感激神情，陆铭倒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毕竟，利用她的家庭进行交易而已。

　　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将集群真正嵌入巨企系统中。

　　但这位黄署长，按正常程序，怎么都要联系到自己虚构的那“神秘部门”。

　　而现在，就是令黄署长觉得这其实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情，自己郑重其事见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求他办。

　　同时，也会投其所好，成为有着非法交易的命运共同体，那事情自然就容易办多了。

　　很快，玻璃房内，只留下了陆铭和黄署长两个人。

　　陆铭笑笑：“黄署长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开口。个性款的私家车？钱款？或者直升飞机？还是需要我集群的火力？都可以谈……”

　　黄署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这家伙太肆无忌惮了，甚至集群的火力都可以交易？用来做什么？暗杀自己的竞争对手？

　　这口气，显然是接触过极高阶层了。

　　只有很高的阶层，才会这般黑暗腐朽，普通民众根本想象不到，巨企的高层，只是将他们当奴隶而已。

　　当然，自己所在的位子还接触不到很高的阶层，也只是听些传闻而已。

　　脸色变幻不定，黄署长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淡淡道：“我呢，还有两年就退休了，你明白我退休后，要去哪里么？”

　　陆铭点点头：“您去的是真正的养老院，但是，也仅此而已。”

　　黄署长眼神猛地一凝，“你是说，大众养老院……”

　　陆铭用食指嘘了一声。

　　看来，这黄署长也并不清楚养老院的真相，但是，有所怀疑而已。

　　能住进高层公寓楼的，也就是正局长级及以上，养老后亲属还是能看望的。

　　毕竟和普通民众不同，黄署长他们的子女，尤其是第三代，大多数都在其身边生活过，是有亲情的。

　　是以，他们大概应该能被供养到去世。

　　但被提前注射药物之类的，可能也避免不了。

　　他们的养老院，自己没探查过，是以真正内情自己也不明了。

　　而自己在此潜伏暗中查访，大体上知道，实际上统一联合企业，真正统治者有百余个家族，都是千年前贵族沿袭而来。

　　原本是三大家族，但渐渐的各种分支，演变为了一百多个家族。

　　他们世世代代传承特权，在集团高层的职务，都是他们一代代继承，现在应该是一个很庞大的族群，被新大陆亿万民众供养。

　　普通民众，基本上奋斗的顶点，最多就是分公司主管，也就是类似市长了。

　　不过再这样发展下去，怕市长级别的职务，也会渐渐被这些家族侵占和瓜分。

　　原本的三大家族，很可能也有什么特异本事传承，不然要形成这样稳固的统治很难。

　　但现今的后裔，应该跟帝国大陆一样，就算还有残留的传承，应该也是凤毛麟角了吧？

　　而实际上，联合统一企业对新大陆各个区域及各个行业，都是进行的封闭式管理，他们每个人能了解的，都是自己行业的信息茧房内，这同样有利于巨企的统治。

　　陆铭胡乱琢磨着，看着提起养老院沉默不语的黄署长，郑重道：“您退休后，我会照顾您的亲属，包括您的孙子孙女们，他们的子女，不会和他们分离。”又道：“当然，仅仅口头的承诺，很难让您相信我，这样吧，明年，我保证能令您延迟退休。”

　　黄署长一怔，深深看着陆铭。

　　陆铭笑道：“那，我们今天就这样，我能不能帮您办到，咱们明年看？”

　　新大陆来说，现今是6月，距离明年还有半年时间。

　　帝国大陆，则还有两个月，就到了970年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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