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石道

柳千叶得知终究难逃一劫后不由头晕目眩，他万万没想到哪怕在听到莫晶晶要放蝎子的第一时刻冲出来，仍然没有阻挡崔无患被咬的命运。

        这金灵子极毒至盛，不消半炷香毒素便会流遍全身，一个时辰即会毒发身亡，放在天下毒物里也实属罕见棘手。而业枫谷不到卯时不会开启，若等到那时候再带他延医救治，怕是人都凉透了！

        柳千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背着手来回踱步。蓦然间，他眼底躜过一道薄光，再行动时带着某种决绝，说时迟那时快，柳千叶心一横立马抓住了崔无患的手，略带愤恨地贴上嘴唇，心如死灰地大口吮出毒血。

        铁锈味充斥着口腔，柳千叶感到强烈不适，尽管如此他还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认真吸吮毒血。他恨恨地想我:崔无患你要是还活不下来，那可太对不起老子了。呕——

        待毒血吮的差不多了，柳千叶跪在一旁又呕又吐，地上的落叶溅染了黑色的污血。不多时，柳千叶便觉手脚疲软心脏也开始隐隐作痛，想是蝎毒侵体。

        柳千叶一叹，莫晶晶说此毒无解倒也不全是狂傲自大，虽然他已尽力为崔无患排出蝎毒，可他仍然十分危险，而如今自己也身中蝎毒，尽管还没有到毒发昏死的地步，却也是半条腿跨进了鬼门关。

        正思维发散中，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察觉到是毒素已经沿着奇经八脉在体内蔓延、引得人心悸不知，仿佛所有的感官都在一瞬间被放大数百倍，加之修仙之人本就五感清敏，柳千叶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比打鼓还要吵闹，面对如此症状，登时惊出一身冷汗，这真是好厉害的毒！

        柳千叶赶忙打坐，试图压制了毒素，可惜收效甚微，见此情况，他沉吟片刻，决然起身。

        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行动起来。可如何行动？方向在哪儿？却不能草草决定。

        柳千叶扫了眼身旁，尽管崔无患仍在中毒可面上黑气已然驱散许多，这令柳千叶振奋不少。

        冷静，冷静，冷静！

        此时此刻唯有镇静分析才有可能增加生还希望。

        倏地，他想到莫晶晶。

        业枫谷向来玄九盟的人轮流把守，每五年更迭轮替一次，如今已有两百年。而极天峰身为玄九盟其一，裘多摩又为盟主自然要起到带头作用，弟子监守何其严格，可谓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谷。

        那这莫晶晶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循着这个思路，柳千叶继续抽丝剥茧，这莫晶晶能果断驱使洞内的蜈蚣群，既代表她肯定事先知晓，由此可证她绝非是初来乍到偶然降至，而是盘踞已久，对谷内洞悉无遗。

        而她那句:“你比那太虚弟子有骨气多了。”也很古怪……

        “太虚。”柳千叶将这二字默念了一遍，脑中倏地灵光一现，兴奋地想:“对了，上一个接手业枫谷的玄九盟正是太虚峰！”

        柳千叶大胆猜测，在这谷中必定有其他暗道是玄九盟不知的，而莫晶晶就是通过那里进入谷内。

        如此说来，只要找到那条暗道便可出谷求救！

        柳千叶见事情有所转机，激动之下血气翻涌引得毒素加快蔓延，为谨防乐极生悲吓得赶快坐地调息，直待气息稳定才敢再度起身。

        鉴于崔无患昏迷不醒丝毫没有自保能力，倘若把他丢在这里自己只身寻找暗道，再回来时可能只看得见一把被野兽吃剩的人骨了。

        柳千叶小心翼翼让崔无患靠住自己，又脱下外袍将对方牢牢固定在后背，这样他就可以腾出手提防野兽袭击。

        做好准备后柳千叶开启了寻找暗道。他推测，这暗道必不会在明显的山洞中，因为那些地方早就被玄九盟一一探过。抬眼望去，密林高耸，柳千叶心想:莫非在地下？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一想法，只因业枫谷的一道奇观。

        谷内有一湾明月湖，传说是两百年前天下仙门在此地共抗魔界，七天七夜战火不休，最后还是玄扬子击退魔尊混溟，据说那一战斗得昏天暗地、日月颠旋！混溟在玄扬子的攻击下最终爆体身亡，魂飞魄散。而这明月湖即是当时混溟所致的巨坑。

        魔尊混溟死后，他的心腹左护法冷烈也在这一役中被除，与混溟魂飞魄散就此消失天地不同，冷烈并非被玄扬子的至纯之力杀死，尤此怨气犹重，盘旋此地。

        也因为那一战血流漂杵，尸横遍野，入眼所及皆为尸山血海，连同谷内的红枫都被浸泡的鬼气森森。玄扬子觉得此处怨气冲天，罪业深重，故取名业枫谷。

        为了抑制怨灵作祟，也提防冷烈重新纳阴聚灵卷土重来，玄扬子先设了六十四道困魔阵，他聪明的以水做线，在业枫谷中挖了许多暗渠，还取来西海碧霖珠镶嵌于山壁上，这珠子可以源源不断吐水，恰好对应着下面的明月湖，每当明月湖水满溢出时就会顺着谷内的六十四道暗渠快速分散，待所有暗线重新汇聚一处时，便自动完成了一次困魔阵。

        柳千叶以此推断，从地下挖暗道出入业枫谷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到底在哪里呢？

        柳千叶一边思索，一边背着崔无患在谷中慢慢行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那湾明月湖前。

        夜风吹过湖面，好似揉皱了蓝缎，耳边传来哗哗流水声，举目望去，果有瀑布，磅礴力量，气势如虹。柳千叶低头凝视着湖中的那轮弯月，心想:我怎么走到了这儿？又寻思:反正也没有头绪，既然天意让我来到这儿，那就权当夜游赏景，附庸下风雅。

        他天性向来乐观，从来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嘴上挂着怕死，但当真的危机降临时，反颇有大将之风，临危不惧，泰然处之。

        柳千叶察觉耳旁呼吸愈来愈重，心知崔无患情况不容乐观。尽管他刚刚已经为其排出了大部分毒，但金灵子不愧是世所罕见的奇物，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崔无患又气息渐弱，低声痛吟起来。

        他必须找到暗道。

        突然间，他好似看到有一团一团的黑雾在山壁附近移动，只是夜色过浓距离过远，令他也无法准确分辨。

        但直觉告诉他转机有可能就在那里。

        柳千叶拉紧了身上的系带，悄朝黑雾靠去，他想:倘若真发现了暗道，保不准莫晶晶还在里面，这人惯好使毒，届时又放毒物自己可得小心招架。

        绕过巨大的明月湖来到瀑布石壁前，原本模糊的黑雾也得以看个清清楚楚。原来那上下移动的不是其他，而是一群灰黑色的野蛾。柳千叶期待扑空，心灰意冷叹了口气，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想起飞蛾不会无故聚拢成堆，除非这走光或者什么吸引它们的气味，想到此节，柳千叶霎时来了精神，人也有了活力，仔细观察起野蛾。

        他发现，这些野蛾都萦绕在一块巨石前。这巨石足有三丈之高，紧挨这山壁，上面挂满了肆意生长的藤蔓。

        柳千叶见状飞快地拈了个纵火术，一小撮火焰如同一根明蜡立在他的指间，借着火光细细观察起来。

        这一观察，还真让他发现了不同。按道理，这里是山壁背面，应该人迹罕至鲜少人来才是，可地上的泥土却十分新鲜，显然不久前才有人来过。

        果然这里另有玄机！柳千叶猛地一激灵，想起自己不能激动，又急忙压了下去，可心脏还是止不住嘭嘭狂跳。

        既然这里就是莫晶晶自由出入山谷的暗道，那么必有机关开启才对。

        柳千叶伸手在巨石上来回摸索，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小块突起，果断地摁下，只听“轰隆隆”，伴随着细沙飞扬，巨石徐徐移动，一条灯火通明的暗道展露在眼前。

        柳千叶一脸喜色，他苦苦寻找的暗道竟真在此！

        此刻也忘了莫晶晶可能还藏在暗道内，背着崔无患迈着大步就钻了进去。

        暗道一丈宽两丈高，如若两人并行未免逼仄，墙上插着许多火把，可只有入口除的点燃了。

        柳千叶并没有点亮其他，只从墙上取下一只在手中拿着，一来全部点亮容易打草惊蛇，二来毒虫飞蚁畏火，他拿着火把那些爬物不敢近身。

        才走七八步，突如其来的心脏绞痛使得柳千叶措不及防的单膝跪了下去，大手死死的摁住心口，冷汗瞬时冒了出来。

        坏了，毒素已侵五脏六腑，再不救治他和崔无患恐怕真要死了。

        深吸四五口气，静待阵痛熬过，再起身时双膝虚软乏力，整个人就像陡然间被抽干力气似的，连背上的崔无患也觉得如同一座大山，足有千斤重。

        柳千叶左手持着火把，右手扶着墙壁缓慢前进。他心想，山石坚硬无比，能凿通这么一条暗道的人，绝非等闲之辈。或许是哪位隐世高人的手笔也未可知。但也可能——柳千叶眸光一暗:这位隐世高人之所以要挖暗道，是因为被谁囚禁于此地不得逃出。

        不论暗道来历如何，总之现在它算是让柳千叶看到了生的希望。

        又走了一会儿，没路了，面前只有一堵石墙，陷入了死胡同。

        面对窘况柳千叶心中咯噔一跳，他先仔细回忆方才有没有遗漏什么岔口，确认无遗后，他察觉到手中的火把亮度似乎有所拔高。

        洞道内空气稀薄，一路走来火苗微微弱弱、欲熄未灭，而此刻火势炽盛就证明这里空气充盈。

        陡然间柳千叶福至心灵，鬼使神差地抬起头。

        出口竟然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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