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6章 民与国
御书房内，肃杀的气息凝固得空气都似乎停滞。
白火保持着双手抱拳的姿势，低着头。
他倒是不担心修永帝把他处死，毕竟和他之前犯的罪行相比，没有什么比得上干掉帝国国师加大元帅，外加开疆拓土的功劳。
当然了，若是修永帝真的想当场处死他，白火就当场释放真灵，拼死也能干掉皇帝，而且他现在有自信能从皇宫逃走。
反正曹喜嗝屁了，就算他现在打不过一流高手，想跑还是有办法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火一直低着头，没去看修永帝，他甚至怀疑修永帝此时是不是在抠鼻屎。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行了，白火，朕恕你无罪！”
御书房内的肃杀气息刹那间冰雪消融，随着修永帝的大笑，转而让人如沐春风。
或许当初八皇子的这个皇位是捡来的，但他当修永帝这么多年，皇家威严在他身上也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白火抬起头来，正好见着修永帝用手指不着痕迹在桌子边缘擦了一下，他拱拱手，没什么表情道：
“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修永帝摆摆手，丝毫不在意地伸出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正色问道：
“白火，你可愿入朝为官？”
“禀皇上，火乃一介草民，向往山间云野和江湖豪情，对朝堂之事并不热衷。”
修永帝不见意外地点点头，又问道：
“若是沙华国需要你，你可愿出手？”
“火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白火干脆道，随后，他顿了一顿，又道：
“但火并不是为了沙华。”
修永帝眼中含笑，问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沙华的万家灯火。”
修永帝轻轻吸了口气，眼中的赞赏越发浓郁，他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扔给白火。
白火接住，只见是一块金色的令牌，背面是精致龙纹，正面则是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你持着这块令牌，皇宫中任你来去，若是贪官污吏、奸党小人，可先斩后奏。遇危机情况，沙华四大军队，举国官兵，皆可调遣！
“你不想要官职，朕便不给你官职。若以后谁用官职压你，这块令牌还不好使了，你来找朕，朕斩他。”
白火捏了捏这块令牌，疑惑问道：
“皇上，白火只是一介草民，为何您……”
修永帝站起身，漫步走到窗前，负着手，望着这高屋建瓴的宫殿，忽然问道：
“你觉得这皇宫像什么？”
白火微微沉默，低声道：
“草民不知。”
“是不知还是不敢回答？”修永帝没有转身，语气平缓。
“不敢回答。”
“朕不会怪罪于你。”
“像一个囚笼。”
修永帝一直挺拔的肩，在这瞬间松懈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得疲惫无比。
也就在此时，白火才从这位皇帝身上，见到那年风雪时，给无数灾民发放救济粮的八皇子影子。
像是在这瞬间，皇帝卸下了他深深的伪装。
“是啊，一个囚笼。”
修永帝低低重复着，语气感慨道：
“皇宫是沙华的囚犯，朕是皇宫的囚犯。
“朕身在囚笼中，又怎能看到世界的真假？”
白火微微颔首，恭敬道：
“草民明白，定不负皇上信任。”
“朕累了，你下去吧。”
“是。”
御书房的门轻轻打开，随后又挂上了。
修永帝站在窗前，望着御书房外的醉人景色久久不语。
过了许久，他缓缓开口，问道：
“你觉得他怎样？”
那一直研墨的老奴尖声尖气地开口：“年仅十二岁便有如此成就，除了他的兄长大儒白红，他算是沙华国最顶尖的年轻翘楚。”
“可惜这样的人不能为我所用……”
“皇上为何这么觉得？”
修永帝转身，嗤笑道：
“他这次和上次溜进御书房，你可注意到了？”
老奴摇摇头，委实不明白修永帝在说什么。或许他是明白了，此时又装作不明白。
“他从未跪过朕。”
修永帝缓缓开口：“沙华若是危机，他会挺身而出为沙华出战，但为的不是沙华，是百姓！
“不为国，而为民。
“他是一位真正的江湖侠士。”
老奴面带疑惑，不解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哪有不为国，只为民的侠？”
“所以他不是一个大侠，只是个小侠。”
修永帝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道：
“但即便是个小侠，也是沙华最年轻不可多得的侠。可惜，他不愿入朝为官，成为真正的大侠。”
……
“这位公公，我咋没见到曹总管？好久没见他了，还怪是想念的。”
白火跟着太监出皇宫，就顺手递了块银子过去。
那太监不着痕迹把银两收进袖子，脸上顿时含笑道：
“白少爷刚回来，自然是不知，曹总管前些日子辞官回家了，据说是武功又有长进，想突破传闻中绝顶之上的层次。”
“这样啊，那该是件大喜事！”白火面带惊疑，随后又问道：
“那公公可知，是曹总管亲自去见的皇上，还是托人见的？”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还是听别人说起这事儿，才知道的。”
白火离开皇宫，在大马路上走了几步，又扭头望向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城。
怎么看都没看出有任何怨念的样子，国气腾腾，俨然是一派大国气象，有大气运缠身。
“就这气运，怎么都不像是陨落一位绝顶高手的模样啊……”
白火实在有些想不通，一路纠结地往回走。
“白少爷，你回来了？”
正走着，忽然又听见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
白火扭头往去，顿时愣了愣，问道：
“这位兄台是？”
“是我啊，白少爷，我是铁飞鹰！”铁飞鹰扒拉了下胡子，苦笑着道。
白火古怪地上下打量着铁飞鹰，上次见着这货还是个英俊的帅小伙模样，此时再见到，居然瞪着两只黑眼圈，胡子一大把，衣服也是脏兮兮乱糟糟的，就这气色看上去怕是有三十好几了。
这年头的公务猿就这么锻炼人吗？都直接改头换面了都！
“老铁啊，你这是……”白火实在是不好怎么形容他。
“少爷见笑了，还是之前那档子事儿惹的，怎么都查不出来！偏偏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了！上面给的压力太大，兄弟们天天晚上蹲点守着，都一个多月没合眼了。”铁飞鹰苦笑着道。
直到这时白火才注意到，不只老铁是这模样，他带着的捕快们也个个脚步轻浮，肾虚公子模样。
“老铁啊，这你就不行了，得学学时间管理啊！”
白火感慨道：“若是你身体垮了，砾城这大大小小的案子，该有谁来破？”
铁飞鹰苦笑道：“少爷就别取笑飞鹰了。现在这桩失踪案，飞鹰插了许久，一点眉目都没有，飞鹰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专业的了。”
这我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白火和铁飞鹰聊了几句，算是打个照面，便离开了。
其实白火原本还想让铁飞鹰帮忙查查曹喜的事儿，不过看着他这模样，还是算了。怕是还没学会时间管理的铁大捕头，再加上一桩案子，就直接猝死了。
回到白府，白火直接去了白红小院，先是说了句：
“大兄，若要查曹喜的案子，可从他辞官那天的记录查起，看看那天有哪些太监见过曹喜。”
白红点点头，给一旁守着的文先生说了声，文先生便出门了。
这之后，白火才七嘴八舌地把和修永帝谈话的内容说了一遍。
这一说完，便是口干舌燥的，直拿起茶水对着壶口就往嘴里灌。
白红细细琢磨着对话，这是见着白火还在喝茶，便笑着问道：
“二弟，你为民，却不为国，这是何意？”
“大兄，你不知？”白火瞥了他一眼，随口问道。
“为兄自然不知。”白红笑着摇了摇扇。
“大兄可以猜猜看。”白火笑着道。
白红起身，负着手，同样望着窗外，轻笑道：
“民心所向，便是国。没有民，又哪儿来的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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