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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时光如刀剑(3)


我笑着拿起桌上的水果砸乌贼,一侧头,却看见一个人靠在包厢一进门的墙边,竟是张骏。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小波也看见了他,忙放了话筒,请他坐,他笑着说:“本来想找你喝几杯,不过你们朋友正在聚会,就不打扰了。”

        小波客气地说:“我们就是瞎闹,你想喝什么?我让他们拿上来,咱们边玩边喝。”

        张骏笑着拉开了门:“不用了,下次再找你喝酒。”说着已经关门而去。

        小波满眼疑惑,乌贼压着声音说:“被女人飞了,所以神经突然有些不正常。”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昨天。”

        下面一首歌仍是合唱歌,我拖着妖娆一块儿唱:“明明白白我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

        “我的歌,我的歌……”乌贼从我手里抢过了话筒,和妖娆对唱起来,两个人不愧是K歌的老手,完全不用看屏幕,彼此对望着,牵着手,深情演唱。

        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

        你有善解人意的心灵

        如果你愿意

        请让我靠近

        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心

        我龇牙咧嘴地对着小波摸胳膊,表示全是鸡皮疙瘩,小波摇着头笑。

        张骏被女人甩掉,我很开心,我非常开心。

        我偶尔也会检讨一下,我是不是心理太阴暗了,竟然把自己的高兴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可还没等我真正地自我反省,就发现我的良心不安完全是多余。

        有一天,我去找小波时,发现他不在,乌贼也不在,抓住一个人问,才知道他们和人赌球去了。

        我觉得纳闷,小波很久没和人赌球了,怎么突然和人打上了?看这架势,还是一场大赌。

        匆匆赶去游戏机房,发觉好久没来这里,变化很大,李哥应该把隔壁的店面也买下来了,两间打通,比以前大很多,游戏机看着也比以前先进。

        我不认识看店的人,他倒是认识我,笑着说:“找小波哥吗?他在里面打球。”

        “谢谢。”

        我径直走进里面的院子。

        台球桌边,泾渭分明地站着两拨人,我没看到小波,第一眼看到的是张骏,他身旁站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一头卷发,像海潮一般。

        女子挽着他的胳膊,看人打台球,似乎还看不懂,小声地问着张骏,张骏时不时地解释几句。

        我定定地看着他们,忘记了我本来要干什么,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咔吧咔吧地疼。

        张骏侧头看到我,面无表情,我呆呆地盯着他,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样?!

        女子好奇地打量我,又拽拽张骏的胳膊,他回头,微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揽着她的腰,指着台球桌解释。

        我觉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想要转身就跑,却又觉得我为什么要逃?我为什么要在乎他?我不在乎他!他有没有女朋友,有多少个女朋友,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微笑着把眼泪逼回去,笑走到李哥身边:“李哥。”

        李哥拍了下我的脑袋:“好久没见你,又长高了。”

        我撇撇嘴说:“距离上次你见我,没长一厘米,有学校的体检表格作证,依旧一米六三,小波怎么突然又和人打球了?”

        李哥貌似轻松地说:“没什么,我和朋友有些事情需要解决,一直没协商出好方法,索性决定一赌定输赢。”

        六哥在一旁冷冷地笑着,小波打完一个球后,起身时,朝我笑了笑。我不敢出声打扰,站在李哥身边,安静地看着。

        桌面上的局势,小波略占优势,可他剩下的球位置不太好,对方剩下的球位置更好,更容易进洞。

        我悄悄溜到乌贼身边,低声问:“赌了什么?”

        乌贼附在我耳边说:“在水一方。”

        我没听懂,疑惑地看他,他解释说:“他们的人在场子里玩追龙,李哥和六哥谈了几次,都没谈成,所以拿‘在水一方’做赌注,如果我们赢了,他们以后不许在李哥的场子玩追龙;如果他们赢了,李哥把‘在水一方’给他们。”

        追龙就是吸毒,李哥的原则是毒品坚决不碰,不管软性、硬性,都绝对不碰,不但不碰,甚至不允许在他的场子出现。他这次竟然拿日进斗金的“在水一方”做赌注,想来也是被小六逼得没有办法了。

        李哥是豁出去了,输赢都已看开,可小波心思细腻深重,他为了李哥,不得不接下赌局,但如果输了,他却会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

        我手心捏着把汗,看都不敢看台球桌,闭上眼睛,只心里默念着“求各路神仙让小波赢,我今年、明年都再不许任何愿,只求小波赢”,一遍遍重复着,乌贼也很紧张,喘气声越来越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大家的欢呼声,我眼睛睁开一条缝,先看乌贼,看他一脸狂喜,明白小波赢了,立即冲过去,抱着小波的胳膊又跳又叫:“请我吃饭,请我吃饭,我刚才一直替你祈祷,把自己的福气都让给你了。”

        小波笑着说:“好,看看有没有燕窝,有的话请你吃燕窝。”他笑得如往常一样,温和淡然,可数九寒天,握着我的手却异样的滚烫,站在他身边,能看到他后脖子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李哥开心得不行,对小六笑着说:“承让,承让!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

        小六寒着脸,没理会李哥,直接带着人离开。

        我站在小波的身边,笑颜如花、得意扬扬地看向张骏,似乎在挽回刚才突然见到他有女朋友的失态,又似乎在努力向自己证明,他不算什么,并不能影响我的情绪。

        张骏牵着女朋友的手,从我们身旁走过,看都没看我一眼。

        那么努力地演戏,却无人观赏,我如同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在了空气中,没伤着任何人,反倒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李哥兴高采烈地安排晚上的饭局,问小波想吃什么,小波低头问我想吃什么,李哥笑着说:“忘记先问我们的福将罗琦琦小姐了,琦琦想吃什么?”

        我看着李哥说:“你怎么能答应这事呢?你明知道小波……”

        李哥有些尴尬,小波掐着我的后脖子,把我掐得弯下了身子,我反手打他,他一边欺负我,一边笑对李哥说:“问问有没有燕窝吧。”

        李哥立即说“好”,叫人去酒楼吩咐。

        3

        有悔恨的青春

        年少时,因为没被伤害过,所以不懂得仁慈;

        因为没有畏惧,所以不懂得退让,我们任性肆意,毫不在乎伤害他人。

        当有一日,我们经历了被伤害,懂得了疼痛和畏惧,才会明白仁慈和退让。

        可这时,属于青春的飞扬和放肆也正逐渐离我们而去。

        我们长大了,胸腔里是一颗已经斑驳的心。

        新学期开学,李莘和倪卿依旧围着林岚转悠,也依旧热衷于传播各个班级的俊男美女们做了什么。

        我们年级,绯闻最多的女生是晓菲,男生是张骏。李莘现在跟着几个高中生在外面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过我和小波的关系,她对我异常巴结,知道晓菲和我关系很好,所以从不谈论晓菲的是非。

        她们不能谈论晓菲,自然只能谈论张骏。

        张骏的新女朋友和他的前一任性格大相径庭,前一任低调安静,这一任却张扬泼辣,丝毫不介意自己比张骏大几岁的事实,有时候,甚至会来学校等张骏放学。

        她打扮得时尚摩登,烫着头发,化着浓妆,在初中部的小园林中一站,像电影明星,和我们这些清汤挂面的女生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张骏的绯闻成为每个女生的最佳谈资,连最文静的女生都会趴到玻璃窗前,好奇地偷看张骏的女朋友一眼。

        李莘和倪卿唧唧喳喳地议论,我想走,又忍不住地想听。

        李莘问林岚:“听说她和你妈妈一个单位?”

        “嗯,去年刚分来的艺专生,跳现代舞的,性格很泼辣厉害。”林岚几分狡猾地笑着,“张骏这次只怕要遇到克星了。”

        倪卿问:“是不是没有人喜欢她?”

        “怎么可能?我妈她们单位的人都是美女,每个都一堆人在追,她人又活泼,很多人追她。”

        倪卿很困惑:“那她怎么喜欢和张骏在一起?她那么老,为什么喜欢比她小的男生?”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话,林岚却突然就不高兴了,冷冰冰地说:“她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你想喜欢,张骏还压根儿看不上你呢!”

        倪卿的眼泪都差点掉出来,李莘几分幸灾乐祸,林岚不理她们,转身就走。

        过了一段时间,从班级八卦人士的嘴里传出小道消息,林岚的父母在闹离婚。

        那个年代,离婚比较罕见,可更罕见的是,林岚的妈妈是为了一个大学毕业分配到我们市没几年的年轻男子离婚,算来那个男子比我们才大了十岁左右。这件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市文工团有一个和小自己七八岁的男子搞婚外情的女人,连我的父母都听说了这件事。

        妈妈在饭桌上和爸爸议论此事,两人都完全不能理解,不明白这个女人怎么了。

        妈妈问我班里有没有一个叫林岚的女孩,我不悦地点头,以为妈妈会像大楼里其他阿姨一样,听说我和离婚放荡女的女儿一个班,就关切地打听林岚的一切情况,似乎林岚长得很畸形。没想到妈妈叮嘱我,不要说闲话,不要问林岚她父母的事情,更不要故意疏远或者故意接近林岚,以前怎么相处以后也怎么相处。

        我很意外,但想到外公和外婆的离婚,妈妈大概只是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林岚依然是骄傲的,依然是美丽的,依然和李莘、倪卿笑闹,可她的眼睛中有了不合年龄的冷漠戒备。如果留意看,会发现她独自一人时,常常在发呆,可只要有人看她,她会立即用微笑做武器,将自己保护起来。

        我和她的关系越来越“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平常并不怎么热络,可我能感觉到她相信我,她和我在一起时,可以不说一句话,不笑不闹,只静静地坐着。也许只是因为她知道我从不说人是非,也从不对他人的是非感兴趣,所以她在我身边,感觉到安心。

        一个清晨,我刚到教室,她问我:“可以陪我出去玩吗?”

        我看着她眼睛里布满的血丝,立即答应。

        我们俩没有和老师请假,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就骑着我们的自行车出发了,骑了整整一个早上,骑到拍影视剧的古城,她拿出很多钱,大把大把地花,我们租了无数套古装衣服和道具,照了无数张相片。

        林岚交了一大笔押金,租了两套唐朝公主服,又用自己灵巧的手,给我和她各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我们俩穿着唐朝公主的古装,在古城中胡逛,走着走着,她突然说:“我爸爸妈妈离婚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她却似乎很感激我的沉默,牵着我的手,高高兴兴地当公主,逛古城。

        那一天,我们俩吃遍所有的零食,喝最贵的饮料,看到任何好玩的东西,不管是我喜欢的,还是她喜欢的,她都立即买下。

        从小到大,我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地花钱,可就在那天,我明白了,这世界上金钱买不来快乐!

        我和林岚旷课一天,聚宝盆却没有批评我们,大概他也听说了林岚父母正式离婚的消息,他对聪慧能干的林岚有怜悯,后来,他还选林岚做英语课代表,对林岚格外偏爱。

        那个时候,林志颖正当红,每个人嘴里都哼哼唧唧着《十七岁的雨季》。

        当我还是小孩子

        门前有许多的茉莉花

        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当我渐渐地长大

        门前的那些茉莉花

        已经慢慢地枯萎不再萌芽

        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年纪

        什么样的欢愉什么样的哭泣

        班级里几乎所有女生的文具盒上都贴着林志颖的贴画,大家都忙着收集林志颖的磁带和海报,林岚因为家庭条件比较好,曾经是流行文化的忠实追捧者,现在却一反常态,将手里的海报全部送给李莘和倪卿。我想她在父母的婚变中、外界的歧视下已经快速长大。

        如果大人变得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不肯承担责任去保护小孩子,那么小孩子只能快速地长大,像大人一样保护自己。

        一般来说,父母婚变总会影响到孩子,何况是林岚父母这样轰动的婚变,可林岚的学习成绩丝毫未受家庭的影响,她也依然组织班级参加文艺会演,她倔强地明媚着、活泼着、张扬着,用自己的不变化来粉碎一切猎奇窥视的目光,可她显然不再是我初一时认识的那个林岚。

        有一次,我们俩坐在学校的人工湖边,她突然说:“还记得转学走了的女班长吗?”

        “记得。”

        她笑了笑:“我们俩大概都不会忘记她,我们欠她的不止一句‘对不起’。”

        人们常说青春无悔,其实青春怎么可能没有悔恨?

        年少时的心有着赤裸裸的温柔与残酷,我们容易被人伤害,也容易伤害他人。随着时光流逝,我们会遗忘掉很多人,但是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和我们伤害过的人,却会永远清晰地刻在我们有悔恨的青春中。

        如果看故事的你正年轻,请记得温柔地对待那个你遇见的人,不为了他(她)对你的感激,只为了多年后,你蓦然回首时,青春中的悔恨能少一点。

        李哥通过关系,买了辆公安局淘汰下来的旧吉普车,虽然某些地方旧得漆都掉了,可也成为这个城市为数不多的私家车拥有者。

        听说他和公安局长的儿子成了朋友,和本市另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有钱人宋杰合伙投资商厦,他的朋友圈子里什么哥、什么弟的渐渐少了,某某科长、某某处长、某某局长渐渐多了。大家不再叫他李哥,洋气点的称呼他李先生,土一点的叫他李老板。

        从80年代到90年代,是中国社会变化最剧烈的时代,短短十来年的时间,从贫穷落后到富裕小康,中国创造了举世瞩目的奇迹。很多如今生活中的理所当然,在当年都是我们曾经历过的第一次,比如第一次用热水器洗澡,第一次乘电梯,第一次喝可口可乐,第一次吃康师傅方便面,第一次用飘柔、潘婷,第一次吃肯德基……

        我们城市的变化速度也是飞快,为了跟上它变化的速度,人也在快速变化,或者是因为人在快速变化,所以这个城市的变化速度才飞快?

        我搞不清楚,我只看到整个城市日新月异地改变,幸亏,还有不变的。

        李哥给自己买的是旧车,却给小波弄了一辆日本原装进口的摩托车,在当时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奢侈品,可小波很少用,仍旧踩着他的破自行车来往于城市的大街小巷间,我常坐在小波的车后座上,和他去小巷里寻找小吃。

        我们一起坐在乌黑厚重的木门旁,看走街串巷的老人浇糖画。

        一根扁担,一头挑着小煤炉和锅,一头挑着工具和材料。走到孩子聚集的地方,老人就放下扁担,支起炉子和锅,锅内是融化的褐色糖汁,老人凭着一个大勺,从遨游九天的巨龙,到贼眉鼠眼的小耗子全能浇出来。

        一个罗盘,四周画着各种动物,五毛钱转一次,转到什么,老人就给你浇什么。

        我每次都想转到凤凰,可总是转不到,越转不到,越是想转,小波总在一旁沉默地笑看着。其实我和他都知道罗盘有古怪,想破了这个作弊手法并不难,但是那不重要,这个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已经把这些人的生存空间压迫到了城市的最角落里。

        大概看了太多成年人写的书,我渐渐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和时代脱节的人,我喜欢留恋一切正在流逝的东西。“四大天王”他们的歌,我也会听,可并不真的喜欢。我先是喜欢上了邓丽君,从邓丽君又认识了周璇,又从周璇听回韩宝仪,从而沉浸在靡靡之音里不能自拔。

        爸爸的单位里淘汰了老式的针式唱机和一堆像黑色飞碟的老唱片,有邓丽君的歌,还有好多革命歌曲,那个时候,人人都忙着实现“现代化”,没有人喜欢这些老土的东西,我就捡了回来,放在小波的办公室里,一边看小说,一边听,或者一边做作业,一边听。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伴奏,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或者“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雨(里格)绵绵,(介支个)秋风寒,树树(里格)梧桐,叶落尽,愁绪(里格)万千,压在心间……”

        有一次李哥推门而进,听到歌颂红军的歌声,立即就关了门,过了一瞬,又打开门,摸着头说:“我没走错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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