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掩人耳
寒风扫霜叶，翠柏凝早露。蓼花零零落落，冬日的气息愈发深浓。
自城南寺庙中的舍利丢失，惊动宫中后，江州城内大众对此的关注也是越来越多。
“听说就是寺庙的住职告密御城司说怀家偷盗舍利的，没成想闹了个大笑话。”
“那住职本就不是个清修无为的出家人，这下不但给别人做了嫁衣，更进了御城司，连在击鞠场任监丞的俗家亲兄也一并下了狱。”
……
外面议论纷纷，怀府内一片祥和，怀衫和江憬似多年好友一般，并坐饮茶。
“此次都是被奸佞挑拨，才致你我老友险些分崩离析，定然不会轻饶了那心思歹毒的住职。”江憬痛惜地感叹着，注视着茶盏的目光懊悔又愤慨非常，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平和宽忍。
怀衫手中的茶盏重重一搁，略显激动的赞同道：“江兄所言正是在下肺腑之语，想来陛下英明神武，又有太后亲自过问，那住职绝不敢继续为害。”
江憬眼波忽闪，一改方才沉痛模样，徐徐然笑了。
舍利突然丢失，陛下马上着御城司调查怀家，可惜陛下到底年轻气盛，太后又旁揽大权，不但没有借助此次良机动摇怀衫分毫，更使他有了件受惊得封的好事，真是岂有此理。
“舍利丢的蹊跷，大将军以为此件事究竟如何？”
江憬问的多么恳切，怀衫心内便骂的多狠。
江憬穷酸盗走真舍利也便罢了，竟然拿一颗花生糖自导自演，妄图混淆视听。这笔账，自己早晚是要给他算的。
“记得当日江兄先于在下见过舍利，等那贪财的住职带在下去观赏时，盖罐中便已经空空如也了。”怀衫长叹一声，为佛宝遗落痛心非常。
江憬脸色微变，他真心真意询问，怀衫匹夫竟敢怀疑他。当这世上人人如怀衫一般全都财迷心窍了不成。这显然是怀衫故意掉包，却还厚着脸皮在这里虚与委蛇。
“真是可惜啊。”江憬可惜此次错失良机，端起茶盏沉思起来。
“可惜，可惜。”怀衫附和着，他可惜未将使舍利得到手，更可惜没能建言太后将三番五次寻事的年轻帝王看管起来。
至于丢失的舍利，只有真正关心的人才会在意。
柑香伴着寒气萦绕于寺庙各处，阴沉了几日的天气忽然落起雪花，密密厚厚的堆积庭院。
新任住职身形羸弱，但自他承担起寺庙中事务，不但一扫陈年积弊，更广施恩慈，免费为普通百姓把脉看诊。
此刻他独自坐于冰冷的雪地中念珠默诵，一心盼舍利重归佛门。
“师傅，天王殿那里有动静。”小沙弥搓了搓手。佩服地看着瘦削的住职，这样冷的天，他竟一动不动地坐到深夜。
住职睁开双眼，近来偶有难挨冬寒的动物来到寺庙，虽要救助，但大殿之中设有供佛之物，不可被动物们损坏，须十分当心才是。
“去看看。”住职站起身，顾不上僵硬的身躯，径直随小沙弥进了大殿。
一切如常，香案前却忽然多了一个盖罐，灯烛煌煌下异常醒目。
住职心中一动，箭步上前打开盖罐，眼中顿时涌现出无限惊喜。
“是舍利，是舍利！”小沙弥高兴地大叫起来，亟不可待地跑出门去告诉寺庙中众人。
饶是住职性情平和，此刻却也难以抑制住内心喜悦。他立刻跪倒在佛像前，顶礼膜拜。
偏窗后的怀袖看到这一幕，甚是安慰地笑了。她已经观察过了，这位新任住职，一定能守护好这佛家至宝。
怀袖安下心来，刚一转身打算离开，忽然发现身后来人。若非及时认出，定吓得她喊出来。
“大小姐好雅兴，落雪深夜还来寺庙礼佛，真是虔诚啊。”楚今安习惯性地语出讽刺，俯身看着把自己包裹严实的怀袖。
暗夜中，女孩一对杏眸熠熠生辉，似星辰耀目，楚今安霎时微怔。
怀袖紧了紧斗篷，肩上落雪顺衣倾洒，眸光掠过楚今安脸颊一侧的疤痕，“清净之地人人皆可来，只是祠堂这样的地方不该随便乱闯。”
昨夜她跟踪黑影到了祠堂，从身形疤痕猜测来人是楚今安，见他行事料定另有玄机，为了不打草惊蛇，这才用花生糖换了舍利。
楚今安讪笑，“我陪着你演戏你该谢才对。”
“谢你什么，谢你一意孤行还是谢你自作聪明？”怀袖反问，直视楚今安冷眸。
楚今安盗舍利置于祠堂不过是掩人耳目，真与否并无区别。真正的目的，是让本就关系不良的父亲和江世伯愈发痛恨对方。
楚今安低笑出声，他有时真说不准怀袖究竟是傻还是聪明，“原本我还以为，怀大小姐担心双亲安危才介入此事，看来是我想多了。”
清冷的月照亮皓白的雪，身处其中的女孩也染上这寂静的银白，眸光坚定地仰视着近处的年轻男子，“楚今安，你何不说出真话？”
“想听真话？”楚今安心底划过一丝酸涩，面容却如霜雪般冷傲，抬眸逼视女孩道：“你拿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拿的出手。”怀袖说的自然。以楚今安的为人，未必看得上寻常金银。不过没关系，怀家也是有几件拿得出手的罕见之物的。
“你一定要我说出来？”楚今安调笑地注视着女孩的脸庞，视线不断下移，作势便要动手去解斗篷的丝带。
怀袖大怒，愤然出手，冷风灌入斗篷之中，她没有任何冷意，只想狠狠地揍楚今安一顿。
女孩有些身手楚今安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用在了自己身上，他轻易挡开怀袖攻势，漫不经心地说道：“三脚猫的水平就不要硬撑了，你不是想听真话嘛。”
“我不想听了，我要揍你。”怀袖气坏了，用力踢开楚今安挡住自己的长腿，回掌击向对方。
楚今安大笑，按住怀袖双手，凑近道：“我不过说句玩笑话，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真当我看得上你？”
“楚今安，我饶不了你！”怀袖气得脸颊通红，奋力踢向近旁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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