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书房叙
“大将军,小人有重要之事要禀告大将军。”韩充面上焦急之意顿显,语调也含着几分颤抖。
怀衫收回停留在一颗碧琉璃上的目光,抬眼看向韩充。
“小人这次转道邱林部,得知了一个重大秘密。”韩充略一抬眼,见怀衫面容如常,语气加重了几分。
“邱林部?”怀衫喃喃,似在回想些什么。
“当年老邱林王聚漠北各部于麾下仍不满足,狂妄自大南下侵扰。司呈大人奉命劝降老邱林王,被高位所诱迟迟不归,不想邱林部内乱,司呈大人逃回南朝,为了掩盖这一真相,与大将军您相悖而行,幸而大将军应对自如,又有太后高见,才使得一切安稳如初。”韩充将斟酌良久的话尽数吐露。
良久,怀衫面容严肃的开了口,“韩市贾可有什么证据?”
江憬穷酸与自己明争暗斗多年,多番无故谋害,险置自己于生死之境,念及多年相交之意屡次明示暗劝,江憬却依旧贼心不死,也就怪不了自己被迫出手了。
只是,韩充市井之徒,巧舌如簧、奸诈多滑是他一贯的本事,不得不多方细思。
江憬对自己所言之事表现的太过平静,令韩充微露诧异。按理说,江憬身居高位,如此不道之举被揭发定然引起轩然,但怀衫神情不变,甚至可以说完全漠不关心。
韩充眼光一转,立即端正拱手,“小人所言千真万确,司呈大人当年有云龙笺亲笔赠予老邱林王,上有盖印抵赖不得。”
怀衫神色微动,话中有话道:“韩市贾商旅之人,竟能得见如此机密,果然是个天大的秘密。”
韩充品出几分嘲讽意味,恍若未闻,谦恭陪笑道:“大将军所言极是,小人曾向邱林部多次兜售所需之物,邱林王赏识小人童叟无欺,遂与小人谈起南朝风物,得知小人也与大将军相识,邱林王便请小人转达当年大将军救他于困厄之中的情意。”
“不想邱林王倒比寻常夷狄懂的恩义二字。”怀衫哈哈大笑。
邱林灼延的确很懂恩义,懂得如何靠这两个字周旋往来,达到目的。
江憬当年之举本就引人侧目,偏他回到南朝当晚邱林部发生了内乱,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忽然进言主战。种种蹊跷,今日才算是知晓了根本缘由。
邱林灼延怨恨江憬也是理所应当,毕竟当年与邱林部议和之人也是江憬。邱林灼延看到这个被父王信任的臣下不但趁乱叛节逃走,还妄图摧毁邱林部,而当时的他不但自身难保还不得不奴颜婢膝。
如今此番,无非是想借刀杀人,以报当年仇怨。
邱林灼延好算计,只是他太过刚愎自用。自己堂堂江州知州,怎能被一夷狄驱使。
“邱林王报恩的方式倒是与众不同。”怀衫轻啜温茶,说的不以为意。
韩充趋奉不变,“大将军可知邱林部有一颗色分三层的夜明珠,那夜明珠白日只须受光一炷香的时间,夜间便能明如翡翠,光亮三日。”
怀衫略一皱眉,他的确听说过此物,“蛮狄无宝,怎能舍得?”
韩充摇摇头,不敢苟同道:“当日邱林王说起前昔之事愤怒非常,何况他如今满心都是如何恢复父辈基业,也就没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了。”
怀衫了然一笑,既然邱林灼延愿意割爱,他倒不是不能一试,说不定还能让江憬交出稀世珍宝琅玕,他笃定以江憬惯用手段的背后,肯定私藏了此宝。有了韩充今日之言,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韩充见事情已经办成七八分,面皮上的笑越发深了。
“韩市贾和我爹还在书房吗?”怀袖的声音在屋外传来。
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冬日风冷,怀衫马上命人开了书房门。
“可是你娘让你来的?”看到女儿,怀衫的面孔柔和了许多,眼见到了用饭的时间,想来是夫人来请。
“是也不是。”怀袖展笑说道。
“这孩子,有什么便说什么,爹年纪大了,哪里猜的中你的心思。”怀衫笑着薄责道。
“我来呢,一是来请爹和韩市贾到前面用饭,”怀袖目光环视一圈,定格在了韩充处,“二嘛,还是请韩市贾。”
韩充一愣,纵然行走往来于各类人中多年,一时倒也听不懂这顽皮女孩的怪论。
“大小姐有何事吩咐小人,直言便是。”韩充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说的无不恭敬。
“哈,”怀袖见韩充说的恳切,不好再继续打趣下去,“韩市贾送的凤首箜篌颇好,只是有一弦的音不大准,我想问问是哪里做的,好重新找了人来调音。”
韩充一颗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他还真有点担心,怀家这位大小姐说出什么让他无法办到的事情。
“这不过微末小事,大小姐着人吩咐一声便是,何须自己亲劳。”韩充说的极为客气,私心里奇怪怀衫这样的人竟然养出一个如此不谙世事的女儿,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那就多谢韩市贾了。”怀袖浅浅一笑。
远山如黛,白云如絮。
坊巷院落鳞次栉比,酒肆瓦市热闹异常。
青鸾阁楼上楼下坐满来客,只见舞台中央演唱诸宫调的伶人自击锣和拍板,一旁琴师伴奏声起,伶人先起说白,再以宫调引下曲,绘声绘色地接了前一回书,扣人心弦的故事令一众看客连声称起好。
“怀袖妹妹,大家都在听书,偏你在发愣,可是那凤首箜篌太好之过?”江如棉一面打了招呼,一面将斗篷交给了丫鬟。
怀袖收回遐思,请江如棉入座,“如棉姐姐莫不是能掐会算,怎么什么都知道。”
江如棉笑而不语,各府内侍婢皆有往来,互通有无都是寻常事,怀袖不过是得了一件乐器罢了,何须装作了不得的事情。
“我听这琴师弹得倒不如怀袖弹的好。”江晚乔声音略显嘶哑,虽匀了粉还是能看出面色潮红。
“你这是病了?”怀袖不提江晚乔的旧伎俩,而是改换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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