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宫阙中

“诸位都是熟谙这里事务的，我不过奉命而来，便全部倚仗各位了。”莫致之说的十分客气。

        一众官员皆不以为，随便附和着笑笑，若是真的全要他们办了，莫四公子又何必大清早提前到来。

        “四公子声名远播，下官十分佩服，”微微发福的盛茂彦，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十分恭敬地率先说道：“您且宽心安坐，这些事交予我们便是。”

        莫四公子，信远侯的儿子。这样的人平日里可不是随便能够见到的。与他相熟，也就是与信远侯相熟。大家有缘一同共事，自然该互相照应。

        莫致之随意看了看明显不悦的众人，故意凑近盛大人，压低声音，“盛大人，借一步说话。”

        虽说是压低了声音，但殿宇内空旷安静，但凡是这里的人都能听得见。

        莫致之并不以为然，他佯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拱手虚咳一声，展袍出了殿门。

        盛茂彦快速一忖，滤掉同僚们锋利的目光，和善的冲大家笑笑，“大家慢忙，盛某去去就来。”

        天气清朗，盛茂彦油光发亮的脸越发喜气洋洋，走近等待他的莫致之，“敢问四公子，是如何认识下官的？”

        自己与莫四公子从未见过，按理说像他这样品级的，莫四公子是不可能知道的。

        莫致之负手而立，瞥了一眼满面疑惑的盛大人，随口道：“久闻盛大人满腹经纶，曾高中三甲，又在家中设学馆教授子侄，我父亲曾在家中高赞过大人学识。”

        盛茂彦惊讶地张了张嘴，若不是莫致之样子认真又恳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官……下官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盛茂彦又惊又喜，激动的话也说不完整了，“不想能得到信远侯器重，实乃三生之幸，三生之幸！”

        莫致之眺望重重宫阙，装出极真惋惜的样子，“可惜就是……”莫致之努力忍住笑，面上满是惋惜。

        “可惜什么？”盛茂彦猛然抬起头，兴奋异常的心仿佛被突然系在摇晃不定的树杈上，唯恐惊喜瞬间变成惊吓。

        “可惜大人的妻女实在是……”莫致之停顿片刻，眼见盛茂彦就要抓耳挠腮了，很是关切地开了口，“大人该懂得后院起火的危害啊。”

        他不屑于与那些无知妇人交涉，但不代表他什么也不做。有他在，没有人可以让怀袖受委屈。

        盛大人的心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还是不敢落地，他揣测着莫致之点到为止的话，重重点了头，“下官多谢四公子提醒，一定妥当处理。”

        老婆、女儿、儿子的面孔轮番在盛茂彦心头划过，总是在众人面前笑呵呵的他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心绪。

        正在此时，一个内官自院外走了进来。

        “四公子，陛下有请。”内官恭敬的朝莫致之行了礼，又和盛茂彦点头示意。

        莫致之不动声色，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向内官点了点头，又转向盛茂彦，“这里都请盛大人费心了。”

        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什么新苑扩建，一开始便与他不相关。

        盛茂彦此刻对莫致之充满感激，对方所言无不答应，“四公子放心，一切都交予下官便是。”好不容易与信远侯府有了交集，他还不会傻到自毁前程。

        内官笑而不语，他在宫中什么没见过，因此更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口不言。

        莫致之满意的笑笑，随内官一道离开了三司。

        宫墙巍峨，画栋雕梁，御道上走过的宫人皆静默无声。分明是春日暖阳天气，却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每一个人的所思所想。

        莫致之步入大殿，听过内官请示后，抬眼看了看帘后影影绰绰的瘦长身影，行了叉手礼。

        “四公子坐吧。”元瑜的声音不起微澜，听不出任何感情。

        茶盏被端了上来，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了一众宫人，眼见内官没有挪动的意思，元瑜的目光凝视在了他的身上。

        莫致之眼见着内官不情不愿地离开，唇角微微上扬，慢慢的品起茶来。

        香气清郁的碧潭飘雪，沁人心脾。

        “你倒是还有笑的时候。”元瑜不满地打了帘幔走出来，目光移向窗外树梢上欢快鸣叫的鸟雀们。他位及人君，享有四海，却是这天下被禁锢最深的人。

        “不能哭，还不准笑？”莫致之抬眼看向曾经的伙伴，漫不经心地笑了。

        这些年他经历了许多事，于是改变了很多想法。天际间的群鸟是自由的，但这自由绝非仅仅因为它们天生有翅。要翱翔于四野，不能只靠满腔热枕。

        元瑜收回视线，方才一瞬间的虚弱似乎并非他本人，“四公子受太后器重，自然是所有人中笑得最好看的一个。”

        他看过太多阴谋，经历过数不清的背叛。这些阴谋和背叛已经在心中筑起高高的墙，让他不敢再轻易再让任何一个人进来，即便那人是曾经的伙伴。但是他又不得不铤而走险。他是君王，他有他的责任。莫致之是他曾经的伙伴，又是难得的卓尔不群，他必须争取。

        莫致之面上从容，他深知元瑜的猜疑和担忧背后是惧怕。想来若是旁人如他一般的处境，多半也会如此，因此他并不气恼伙伴揶揄中的不信任。

        “陛下既然已经知晓，何不顺水推舟，好为日后做打算？”莫致之眸光深远。

        元瑜一怔，太后不检私德纵意妄为已经引起轩然大波了，但她竟以陛下贤孝的名义将这无耻之举尽数扣在了他的身上，令自己简直羞于朝见群臣。莫致之并非不明是理之人，却让自己助长此事，难道说？

        元瑜眸光一亮，闪过一丝钦佩之意，“莫致之，果然有你的。”既然事已至此，那不如他便更孝顺些。

        莫致之朗声笑了，已经被动太久了，时不我待，该有所行动了。

        “陛下可想好了？”莫致之正色道，若是真的决定如此，那便要随时准备着接受最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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