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月明星稀的夜晚,银色越野驶离酒店,开上宽敞的四车道。
车里很安静,直到足够远离酒店,陆照看着驾驶座上面色轻松的至灼,方才缓缓开口。
“只是有趣吗?”
至灼莞尔,手随着前方的左转灯打方向盘,车流畅地停靠在路边的停车位上。
路旁的常青树枝冠繁茂,路灯照耀下,在前窗打下一片婆娑树影。
车内灯关闭,驾驶座上,青年漂亮的脸庞埋没于昏暗,一截下巴和修长的脖颈被泄进的灯光照亮,宛若白玉。
“当然不是。”至灼轻声道。
一束手机的白光亮起,照亮他优越的眉眼。至灼弯眸笑望着陆照,播出一个电话。
“喂,父亲。”
他垂眸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呀。”
……
陆照默默听完了这场交谈,听着至灼不动声色地勾起对方的贪欲,悄无声息地引导对方的思维向自己需要的方向偏转。
电话挂断以后,他抬眸望向至灼,认真询问:“你希望这样处置他?”
至灼扬眉,瞥了眼自己的手机,笑吟吟道:“自食恶果,难道不是最好的方式吗?”
望着青年理所当然的模样,漆黑的眼眸藏于黑暗之中,分辨不出其中色彩。
停顿两秒,陆照轻声附和:“是。”
话音刚落,车内的灯蓦然亮起。
冷白的光线太刺目,陆照下意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出现一直白皙修长的手。
他顺着手臂抬头,看见至灼笑眯眯的脸。
至灼勾勾手指,道:“拿来吧。”
陆照看着他的手,凝眉不解:“拿什么?”
至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手机,不是说要给我看吗?”
陆照身形一滞,被这个回马枪打得猝不及防。
“快点。”至灼催促道,“这可决定你今天是不是和我回家。”
陆照闻言,脸色更沉了。他抿了抿唇,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至灼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他冷呵一声,反手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冷漠转头启动车子。
陆照张张嘴,企图找到一些转圜的余地:“我——”
至灼侧眸轻轻一瞥,启唇:“自食恶果。”
陆照默默闭嘴。
发动机轰隆声响起,至灼一边开车,一边问:“说吧,记忆什么时候恢复的?”
陆照老实交代:“回陆家的那天早上。”
刚起步的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至灼双手捏着方向盘,转头瞪过去:“这么早?”
陆照偏开头,视线躲闪,不安地捏了捏指节。
看起来,他大概又要在陆家等很久了……
毫无疑问,今天陆照未能成功上门。至灼一路油门踩在超速线上,把故意骗他这么久的人麻溜儿扔回陆家。
看着陆照一步三回头终于走进别墅,至灼眉眼下压,气地哼了一声,现在心里的气儿还没顺。
系统冒头出来当和事佬:【气大伤身,你也没少骗他。】
至灼臭着脸,理所当然道:“我双标!你有意见?”
系统无言。
至灼转动钥匙,准备离开,无意间抬眸,瞥见从陆家大门跑出一个矮小的人影。
他停下动作,看着小男孩一路跑到驾驶座外,敲响车窗。
至灼放下车窗:“什么事?”
陆轩昂抬手指向陆家:“至灼,我妈妈要见你。”
至灼进入陆家一楼后,被一位年轻女仆带进地下室。
虽然在这里小住过几日,他也只是听人说过陆照以前的画都放在这里,陆照不许他来看,至灼也就没在意。此刻,他跟在女仆身后,看着周围的景象,眉头不自觉皱紧。
地下环境本来就无光又相对潮湿,这里像是故意保留这份质感一般,墙壁潮湿,甚至不使用电灯,仅两边墙壁上的烛台照明。
烛火昏黄,墙上每两柄烛台之间便挂一幅画。画无一例外都是昏暗又扭曲的风格,为这里又增添几分神秘可怖的气氛。
前面带路的女仆显然也不大能接受这样的环境,肩背蜷缩着,有些颤抖。
至灼蹙眉:“要带我去哪儿?”
他声音突兀地响起,吓了女仆一跳:“夫人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他们拐了个弯以后,至灼果然看见站在一扇铁门前等待的女人。
陆兴远的这位夫人名叫石娴,年纪才三十出头,年轻漂亮,气质温婉。见至灼走来,她挥手让女仆离开,微微点头致意:“至先生,许久不见。”
至灼对她这神秘的见面地点有些意见,也不寒暄,直入主题:“夫人找我,还特意来这里,是有什么事?”
女人望着他,微笑道:“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她转身,手搭在背后的铁门上用力一推。随着吱呀一声,里面的景象暴露在二人眼底。
门后是一截玻璃走廊,绚丽的紫色玻璃折射外面照进的烛光,仿佛在发光。面前这段直廊大约只有三米,正对门位置挂着一幅画,它以一个诡谲的角度画着一个吊死者。
画的视角从吊死者的脚底向上,可以看见他的沾着血泥的鞋底、他因窒息甘紫的指甲、挂在绳子上的脑袋与其上崩溃痛苦的脸。吊死者脖颈无力下垂,猩红的长舌吐出,灰败的眼睛瞪着,这个角度放在这个空间里,好像在与门外的人对视。
与这幅诡异至极的画相比,刚刚走廊上的那些变得不值一提。
石娴回身,伸手柔声笑道:“请。”
入口处都如此诡异,至灼怎么可能先进去?他瞥向女人,低笑一声道:“还请女主人头前带路。”
请至灼过来,石娴就做好了带他进去的准备。她转头看向走廊,想到上次进入的经历,后背发冷,心底还是忍不住生出一股畏惧感。
石娴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拿起旁边木桌上的烛台,抬步迈进去。
两人将一步入走廊,身后猝不及防发出一道撞击声,铁门关闭,将身后的光彻底遮蔽,石娴手中的烛台成为这里的唯一光源。
在玻璃墙的折射下,这片空间充斥着诡异的暗紫色。
至灼听着关门声,停住脚步。他眉头紧锁,有些不耐:“你到底想干什么?”
前面,被烛光包围的女人似乎也吓了一跳。她双手握紧唯一的光源,努力掩饰嗓音里的恐惧,解释道:“这里是上一任夫人亲自设计的。”
至灼扬眉:“所以呢?”
女人继续道:“她专门为自己的作品打造了这里,从前这里一直用于存储她得意的画作。直到某天,她遇见了一个天才。”
石娴侧步,露出前方的吊死者:“她自愧不如,将这里全部替换成那个孩子的作品。”
至灼听到这段话,望向前方画的眼睛睫毛微颤。
她所说的那个孩子无疑是陆照,而这幅诡异的死亡画作也是他画的?
石娴回神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问:“现在,至先生感兴趣了吗?”
至灼望向女人,迟疑片刻后,缓缓点头。
女人满意地微笑,抬手邀请他继续向前。
这里应该是一个极大的房间改造而成的,使用朦胧的玻璃当做墙壁,在房间里弯曲出没有规律的长廊。
房间里没有任何光源,漆黑一片,仅依靠人手持的烛台发出光亮,再由彩色玻璃折射,配合墙壁上一幅比一幅诡异的画,效果虚幻、靡丽又诡谲。
若不考虑参观者的感受,设计出这样一个地方一定是个天才。当然,这样的天才也是疯子。
“领养了那个孩子以后,她全力教导,想尽办法激发他的潜力与灵感。”
带着至灼一步步沿着走廊前进,石娴娓娓道来:“随着一天天度过,这里的画也被一幅幅替换。可是,这里最重要的位置一直空着,始终没有一幅画让她认为值得挂在哪里。”
随着前进,他们也来到了玻璃走廊的尽头。
这里并不像石娴的话中被重视的模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有最后的墙壁被从天花板上落下的黑丝绒布遮得严严实实。
至灼一直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行动。
石娴深吸一口气,踩着高跟鞋迈到华丽的黑丝绒布下。她抬手伸过去,犹豫了一下,颤抖着捏住绒布,用力扯开。
“哗——”
一幅巨大的女人死相挂在红石砖墙上。
画的视角是俯视,女人一身红衣,仰躺在草地,身底暗红色血液弥漫,那张脸因为高坠已然面目全非。
这里每一幅关于死亡的画,都以一个最完美的角度描述出死者的模样,真实地像一个摄像机,而这种东西往往也是越真实越惊悚。
这大约也是那位夫人以恐惧与诡异成名的原因。
石娴随便瞥了一眼后,连忙转身背过去,喉咙不断滚动,下压着胃部翻滚的恶心。
她抬头,发现至灼竟然站在原地,眼眸平静的直视前方的画。他的神色淡淡,不是平日笑逐颜开的模样,更不是她预想中那样恐惧或厌恶。
对于普通人来说,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石娴没时间思考,只能按照计划,抬眸盯着他,缓缓说道。
“这是那位夫人跳楼死后,八岁的陆照画完,亲手挂在她缺憾的位置。”
这句话说出作画者的同时,也揭露了画中人。
“人人都知道那个女人是个疯子,她为了画画折磨过无数人,只为看见对方的恐惧。可你看这里,这里全部都是死人!陆照一样是怪物!”
“至灼。”
石娴停顿一下,深呼一口气。她双手捧着烛台,蹙眉看着身处靡丽玻璃光间沉默不语的漂亮青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你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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