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情潮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了，空中闪烁着星月的光芒，路面上行人渐少，酒神节已经悄然开始了。
酒馆门口的铃铛断断续续响个不停，工作了一天的人们渐渐挤满了艾拉的小酒馆，大厅内的所有桌子都坐满了人。
艾拉变得异常忙碌，她正指使两个招待去到门口支起了巨大的露天棚子，然后又摆了好几张桌子在外面，以便能够接待更多的客人。
南妮所在的吧台也挤满了各种来喝酒消遣的人群，她将眼光四散，观察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捧着杯子大口的喝酒，大声的说话，有时说着说着就会手脚并用起来，彼此之间毫无距离感可言。
跟南妮这几天见过的宫廷聚会截然不同，并且这里充斥着复杂难闻的气味，和贵族们混合着汗液的香水味同样让南妮感到不适。
这时雷奥不知从那里串了出来，他靠近南妮，故作夸张的深吸一口气，道：“还是你身边味道好闻，有深海的冷冽感，让人在这燥热的环境中心旷神怡。”
南妮面无表情的推开他：“这个地方你经常来吧。”
雷奥点点头：“这里大部分的人我都认识，他们单纯、热情，陪我度过了很多寂寞的岁月！你知道的，王宫里人人都带着好几副面具，我不喜欢。”
他一边慢悠悠的说着，一边将几片薄荷叶子放进了南妮的杯子里，道：”“尝尝看？”
南妮看到薄荷叶条件反射的寻找了艾拉的身影，发现她正忙着周旋在客人之间，并没有时间看向这边。于是端起那杯加了薄荷叶的“粉红玫瑰”喝了一口，果然有一种清凉感滑过喉咙，很特别的味道。
雷傲朝她道：“我没骗你吧！”
南妮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那双绿色的眼睛此刻正绽放着快乐的光芒，从他踏入这座小镇开始。
这时酒馆中灯光突然闪烁起来，不知从那里传来有节奏的鼓声，一时酒馆内的人群纷纷舞动起来，还有些人跟着节奏唱起不知名的歌谣，摇头晃脑的沉浸在这难得的欢乐氛围中。
受到音乐声感召的雷奥利落的跳下凳子，拉着南妮的手将她一路带出了酒馆来到街头。只见街面上以小酒馆为中心，四处是聚拢的人影正随着音乐舞动，仿佛整个小镇都在这夜晚动了起来，随处都是跳动着的快乐音符。
在这样一派欢欣热闹的环境中南妮也不由自主的受了影响，跟着雷奥的节奏旋舞起来，尽情的舒展肢体。
她的脸色变得酡红，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发着光，方才喝下去的酒液发挥了它的作用，她思绪变得缓慢起来，周遭事物都在这美好的夜晚变得浪漫朦胧起来。
雷奥捧起她的脸颊，望着她的眼睛，轻轻道：“你真美，比任何时候都要美，我的心都要为你融化了！”
南妮已经醉倒在他泉水一样的绿色眼眸里，她没有说话，只是大胆的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嘴唇，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妙绝伦。
雷奥为她的大胆感到意外而惊喜，他热情的回应她，紧紧的拥着她，此刻两人的心中都澎湃着无尽的情潮。
周围的男男女女也都变得同他们一样，沉浸在这幸福、美好的时光里。
正在这时远处人群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惊醒了热吻中的两人。
南妮放下手臂拉开同雷奥的距离，绯红的脸上是冷然的表情，有一种奇异的反差感。
雷奥见她表情恢复平静，心中顿生一股微微的失落。
恢复平静的两人一齐朝声音的来源处望去，那里有一个格外耀眼的红裙女人正围绕着一个拉小提琴的青年翩翩起舞，动作轻盈优美，舞姿动人心魄，吸引了很多人驻足欣赏。
远远地看不清红裙的女人的眉眼，但是昏黄灯光下她的脸庞泛着瓷光，想见是个美人。
那红裙女人慢慢停下舞动的身躯，站立在拉提琴的青年身前，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引得围观的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那青年抬眸看了那女人一眼，也说了一句话，这时人群传来唏嘘声。
雷奥牵着南妮的手穿过人群朝那边走去，等他们到了跟前，原本相对而站的两人变成了三人，多了一个有着鹰钩鼻的卷发胖子。
“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水手，福克。他有一个养着奇怪海鱼的玻璃酒瓶，据说是从海上得来的！”亨里克不知何时来到雷奥身边说了一句。
而他口中的那只养着海鱼的玻璃酒瓶正被福克举在了手中，他可能是喝多了，口齿有些不清的道：“亲爱的，我愿意把这个宝贝送给你，你能陪伴我一晚么？”
南妮看着那个玻璃酒瓶，淡蓝的海水里有一条金黄色小鱼正静静的浮在里面。这让她不由想到一百年前，她被人类在浅海滩发现踪迹，在逃跑的过程中，被他们一箭射在肩上，然后装进了盛满海水的玻璃棺材中。
亨里克说：“哼！卷毛的福克是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了，我倒是对他的宝贝很感兴趣！”
雷奥细心的为南妮解释道：“那个红发的舞女是个吉普赛人，已经在镇上流浪了好几个月了，吉普赛人天生不在乎任何物质，以随心随性的生活为毕生追求！所以福克是不可能用自己的宝贝换到对方的陪伴的。”
南妮胡乱的点着头无心听他的解说，她的注意力都在那装在玻璃酒瓶中的小海鱼上。
这时那个红衣的吉普赛女人偏过脸来，她果然长得很美，区别于众人的深色大波浪卷发和深色肌肤以及一张性感的红唇，都让她独具魅力。
她瞟了眼面前丑陋的男人，一脸鄙夷的表情：“如果你把这玻璃瓶子砸碎在地上，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你的请求！”
握着酒瓶的福克朝四周的人群望了望，人群中响起鼓动的声音。福克犹豫片刻，竟然真的举起瓶子大力朝一边砸去，而一旁的亨里克突然一跃而起想要去接住酒瓶，他并没有接住瓶子，还把身旁的南妮撞飞出去，那砸在石板地上的酒瓶应声碎裂，四溅的海水和玻璃渣大半都飞到了南妮身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众人一时没有能够反应，一齐震惊的呆在那里。
等雷奥率先反应过来时南妮已经跌坐在地上了。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此刻正跟那条在地上不住蹦跶的小海鱼一样脆弱无助。她的双手紧紧按着亚麻裙子下的双腿，那里大概已经开始闪现只有在鱼类身上才会出现的闪亮鳞片，沾了海水的双腿抵不住魔药的药效，会让她在众目睽睽下显形的！
南妮内心惊恐万状！一双眸子盛满了害怕和不安。
雷奥赶紧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上下一番打量，见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并没有伤口，不由松了一口气。又看她一脸的害怕，便试图将她环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哪知南妮身体僵硬，无法配合，他只得捧起她的脸，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已经没事了，我会保护你！”
这一刻，眼前的雷奥似乎跟记忆中的伊莱重合在一起了，那个时候伊莱也说过这样的话，他握着她的手说：“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
南妮在雷奥的注视下不由住的点头。
“我扶你进去休息一下。”
“不！”南妮慌忙按住他的手，道：“你抱我起来，我腿软了！”
雷奥愣怔了一瞬，心想：公主的腿大概就是这样不禁劳累，时常软弱无力的。
他依言将她抱了起来，动作温柔无比。南妮软软的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按着脚踝上的裙摆。
两人朝小酒馆走去，雷奥垂眼看着靠在自己胸前的脑袋，乖巧无比，不由心中升腾一股奇异感，他还从没有见过高傲冷漠的南妮如此的弱小、无助的模样。
“发生什么了？”艾拉慌慌忙从酒馆内跑出来，正碰上雷奥抱着南妮，问道：“奥莉怎么了，受伤了？”
雷奥道：“没什么大事，我抱她去楼上休息一下！”
艾拉点点头，道：“二楼右手边第一间屋子是空着的，你们可以去那里。”
她刚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亨里克蹲在地上用手去捧地上的小海鱼，不由气势汹汹的走过去，叫嚷道：“爸爸，你又惹祸了！”
雷奥将南妮一路抱进了二楼的客房，将她放在床上，然后他自己蹲在了床边，看着她一身狼藉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找艾拉借条干净的裙子来！”
在雷奥正要出去时，南妮叫住了他，她诚挚的对他说：“谢谢你，雷奥。”
雷奥道看了她片刻，没有作声，一拉房门出去了。
南妮听着雷奥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她翻身下床，艰难的挪动双腿来到门口，将房门反琐，然后坐在地上将宽大的裙摆掀起来，那些泼洒过来的海水已经透过衬裙沁了过来，此刻南妮那双洁白修长的腿上正闪现着斑斑点点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不仅如此她的手上还被玻璃碎片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那略微翻开的皮肉间沁出蓝色的血液。
她此刻的模样怕是任何一个人类见到都会惊声大叫，继而对她作出伤害。
未免更多的液体透过衣服沾染到身体上，南妮将所有衣物都脱了下来，□□着身体挪到床边，将床单拽下来慢慢擦拭双腿上的残留水印。
随着海水被擦拭干净双腿逐渐干燥，南妮腿上的鳞片也慢慢消失不见，她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时门外传来把手被拧动的声响，接着雷奥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奥莉，开开门。”
南妮连忙拽过床上的毯子将自己裹起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了。
门口的雷奥手上正拿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看到南妮披散着凌乱的头发，胡乱的裹着一条毯子，肩臂和小腿都露在了外面，不由一愣。
南妮紧了紧胸前抓着毯子的手，转身走到床上坐下。
雷奥走进室内，看着凌乱的床褥和地板上散落的衣裙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床头柜上放下了那叠衣物，然后看着眼前虽然衣衫不整但是早已经恢复镇静的南妮轻声说：“我在门口等你，换好了衣服跟我说。”
南妮点点点头，雷奥退出了房间，贴心的拉上了房门。
南妮走过去依旧将房门反锁了，站在门口的雷奥被那锁门的声音心碎了一地：她还是没有对我放下心防来。
他不禁开始细数自己每一段过往的恋情：他的初恋是一个有着苹果脸的小侍女，他们常常在宫室里打闹追逐，在避人处偷偷亲吻，他到现在还记得她的名字——艾薇拉。后来有一位伯爵家的小姐，一位真正的淑女、有着各种发色的舞女和歌姬、长相美艳的外国名媛、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深肤色的吉普赛女人，当然还有父亲的情妇伊芙琳。
回忆完他在心中问自己：哦，天呐！我都爱过些什么人？我宁愿回到情窦初始的时候！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到她呢？
他深深的望了一眼房门，仿佛能够一眼望到里面去。
雷奥载着南妮离开小镇返回大威特农宫时，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在经过一家开着窗的旅店时，一阵轻柔的萨克斯风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散过来，这悲伤的音乐很有感染力，能让听到的人产生无法言喻的伤情。
南妮想：原来这这座小镇不仅有欢乐也有忧伤，像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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