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最后季静以疲惫为由拒绝了两个男孩（只有五条悟）的呼声，在答应了第二天为他们展示吹奏叶子的技能后终于得以回到宿舍。在勉强支撑自己洗漱完后，女孩设了个闹钟就投入了睡眠的怀抱。

        另一边的五条悟则正在和夜蛾谈话。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五条悟慢吞吞地回答，眼神飘到不知哪里，显得格外傲慢。

        习惯了自己学生行为的老师也不见生气，“幻觉系术式根本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幻觉不可能可以做到如此大威力的伤害。

        “你怎么知道？我们国家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术式吧？”

        “或许是她自己开发出来的术式使用方式呢。”少年语气轻松地回答，扔了颗糖果进嘴里。

        “悟，我不知道你和夏油杰他们帮忙瞒着到底是做什么，”夜蛾叹了口气，正色道，“但你们要保证最后结果是好的。”

        “当然，我们可是最强。”五条悟理所当然地回答，嘴里满是苹果味。

        静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了。一觉睡了十一个小时的她精神不错，先前咒力透支使用带来的疲倦也一扫而空，就索性早起来去洗漱了。

        按照惯例做了早操和早读，她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七点左右，就下楼去吃了早饭；紧接着她脚步一拐，来到了高专外的一处林子里。

        建在深山老林里的高专周围被高大的树木簇拥，可以说是十分令人心旷神怡的环境。现在正值谷雨，昨夜似是下了一场大雨，满山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以及娇艳欲滴的樱花，不可谓不鸟语花香。只可惜静那灵敏的嗅觉让她只能体会到被花粉骚扰的烦恼，故少女外出时仍然戴着口罩。

        走了几分钟后，她在一枝低垂着的枝桠前站定。上面是刚生长出来、尚且嫩绿的叶子。把其中一片摘下来后曲指弹了弹，试了一下叶子的韧性，季静把它带回了高专。

        在男女宿舍交汇的走廊处站定，她面向窗外摘下口罩，有些生疏地把叶子放到嘴边。随着这个动作，小时候的记忆涌上心头：六七岁在胡同里走街串巷的时候，她和旁边那个院子里的一个小哥哥学了吹叶子。那时候觉得特别酷，她回去还跟爷爷炫耀了半天，吹得把嘴磨破了。之后硬是被敷了一个月的药膏，就在鼻子底下，那味儿冲得她此后好久都没再吹叶子。

        也就还没到十岁那会儿，她会被送到爷爷家，能跟那个小哥哥学吹不同的曲子，只是反反复复吹得都是些老歌；十岁那年爷爷去世，自己也不再回到那个胡同里，那些歌曲现在都记不大清了。

        微微抿唇，静深深吸了一口气，吹响了第一个音。

        这是一个绵长清朗的音色，接下来的音节亦如流水潺潺般自然地流出，随着缓缓拂过的东风飘荡至高专的各个角落。

        家入硝子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她眨眨眼，还有些没睡醒的懵懂，然后侧过身看了眼时间——七点四十五，距离自己的闹钟响起还有五分钟。就这么眯着眼纠结了十来秒，她倒回床上闭上眼。耳边是那干净明亮的音律，倒是越吹越清醒，但并没有被叫醒的烦躁，反而感到平静安宁。

        季静闭上了眼，觉得又回到了那个小时候没有人烟的小巷，她经常孤身一人在那练习吹叶笛，除了自己就只有这首在家乡人人都朗朗上口的歌曲，以及偶尔几只麻雀在墙头叽叽喳喳的伴奏。

        心里不自觉地浮现了歌词，伴随而来的还有小学时大家学这首歌的合唱声。

        那可是最纯粹的童音。

        今天早早起床出发去做任务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听到后齐齐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宿舍那边的走廊——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拿着片叶子，吹奏着他们从未听过、却莫名有些怀念的旋律。咒术师灵敏的听觉让他们在较远的距离也能清楚地听到，即便音量有些小。

        “很好听呢，悟。”夏油杰对他的朋友笑了笑。

        五条悟没说什么，但还是站在那和他一起听完了整首曲子。

        这首歌很短，季静私自将副歌又吹了一遍才结束。她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的景色，有些恍然。

        自己或许应该把笛子带过来的原本想着是准备高考，就没带过来。但现在她突然手痒痒，想吹了。

        这首歌总是能唤起国人心中的乡愁。

        “哇，刚才就是你在吹音乐吗？”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吓了她一跳，“很好听哦！”

        回过头看去，发现是个两位她并未见过的男孩子。出声的那个顶着一头很乖的蘑菇头，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足以无声地对夏油杰发出嘲讽。只是男生一脸纯良，就连眼里都透露出‘无辜’两个字，让人不禁联想到眼睛湿润会撒娇的大型犬。

        “啊，抱歉吓到你了！你就是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说的新转来的前辈吗！我是灰原雄，是今年的一年级生！”自来熟地介绍完后，他拉过一直站在后面的人，“他是七海建人，也是一年级！”

        叫七海建人的男生一头金发，被梳成了严谨的七三分，此时也乖乖地向季静点头，“前辈好。”

        “你们好，我是十六夜静。”

        这两只看上去怎么这么正常真的是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学弟吗？

        一直以来以为高专盛产怪人，但其实只是被自己同学误导了的静陷入沉思。

        按照她家里的习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辈是要给晚辈见面礼的，“抱歉，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诶？不不，完全不需要哦！”灰原雄瞪大了眼睛摆手道。

        “如果你们看到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季静看了眼挂在走廊的时钟，分针正在走向十二昭示着即将踏入八点的时间，“我要回去准备上课了，很高兴认识你们。”

        “哪里，我们才是！”明显在二人组中占据着外交一职的灰原雄又开心地挥了挥手，“那么前辈再见！”七海在后面也挥挥手。

        等季静走远后，灰原雄才和七海建人踏上去食堂的路，“十六夜前辈起得真早啊如果不是她的吹奏，我今天不可能那么早醒的！”而且并不会让人感到烦躁，反倒是神清气爽呢！

        “我也是。”七海建人附和道，“而且她看上去不像是五条前辈他们那样的人。”一看就很正常。

        “看上去感觉会是读书很厉害的人呢，”灰原雄这么说着，两手抱在脑后，“希望今天早餐有肉包子吃！”

        “嗯。”

        昨天的体术课测试果然已经被上面知晓了，今天下午就来了一个辅助监督找季静。

        “你就是十六夜小姐吗，”那是一个打扮成熟的女人，一头和五条悟一样显眼的白发梳成一个高马尾，“初次见面，我是冥冥，姑且算是你的师姐。

        “这次有个二级任务，在高专里也只有十六夜小姐你有足够的实力了。希望你能够随我一同前往。”她笑了笑，“因为先前十六夜小姐曾经有过祓除二级咒灵的经验，所以目前总监会给出的等级是准二级。而这次的任务也可以作为一个二级考核。”

        咒术界人真少。

        季静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对女士点了点头，“你好前辈。”然后在冥冥笑眯眯的眼神下上了车。

        她早已换上了高专的校服。由于能够自行定制款式，季静要求把下身改为宽松的短裤，长度刚好停在膝盖上方，有点像家乡的大裤衩子；不同于自己同学们统统把领子竖起，她选择将立领折下，里面再套上了贴身的黑色高领服。

        高专的校服是全黑的，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偶尔会映出淡淡的深蓝，如同深夜的天空一样；据说校服均是用咒力制作，因此材质同季静穿过的衣服都有所不同——明明是深色却并不吸热、摸上去类似于尼龙但实际上十分透气，还很有弹性，她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布料制成的。

        “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二级咒灵，也就在神奈川，半个小时左右后就到。”冥冥一边开车一边尽责地开始解说任务。

        “地点是东边郊区的一座古宅，里面的咒灵经过「窗」的判断是二级左右，你应该能简单应付得来。”黑色的宝马在高速公路上拐进了出口，周围的景色从楼宇渐渐变成小林。“负责你考核的咒术师应该已经到了。到时候将由你自己进行咒灵祓除，由考核员进行评估。”

        “好的，谢谢冥冥小姐。”记下个大概，静看了看时间，掏出了万能的英语词卡。

        现在这个时间点恰好错开了下班高峰，一路畅通无阻，两人二十分钟左右就到达了一处小林，那里建着一座老宅，模样破败，似是被时代遗弃在一旁一般无人问津。

        下了车，季静不忘拿上了自己的剑。

        咒灵似乎都天生带有‘方圆十尺无生灵’的buff，明明应该在一处苍翠欲滴的树林里，但季静硬是听不到一丝一毫禽鸟昆虫的鸣叫，只有偶尔的风声呜呜吹过，再加上前面那个破旧不堪的古宅，明明是白天仍让人升起不安。

        “你就是咒术高专新来的转学生吗？”一把略微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季静转过头，看到了一名穿着日本传统巫女服饰的年轻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顺发被一丝不苟地分梳成两个辫子，垂在胸前。她眉眼柔和，但却因为紧绷着神情而冲淡了少许，反而显得有些严肃。

        “我叫庵歌姬，是你的师姐，去年刚毕业。”她点点头，“也是你这次二级考核的评估员。”

        “前辈好，我叫十六夜静，咒术高专二年级生。”

        “嗯，”庵歌姬拿出了一笔一纸，“你随时可以开始，要是有任何突发状况我会帮忙的。但除此之外别想着作弊。我们会看着你的。”

        “请多关照。”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她对白发的辅助监督点了点头，踏入了古宅。

        少女身体紧绷，一双眼角低垂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她一边小心探索，一边回忆昨天在课堂上学到的，把咒力逐渐集中在眼部。

        这座古宅不知道已经被弃多久了，即便带着口罩季静也能感觉到一呼一吸间那满是灰尘的腐朽气息。被蜘蛛网和霉斑装点着的木头架子散落在地上，从房屋的构筑来看曾经应该是房梁以及门框一样的支架。

        这栋房子是怎么支撑这么久也不塌的？

        此时站在室外的两名女子正在打招呼，“好久不见冥冥，你还在为咒术高专做辅助监督啊？”

        “好久不见。是的，不过我考虑今年过后就辞职了。”

        “辞职？你打算干什么？”

        “做个自由咒术师吧，”冥冥眯眼一笑，往车上一靠，黑色的西装同车身融为一体，“来钱比这快多了啊。”

        “话说这个小女孩儿你怎么看？”

        “躲了总监会三个多月，然后还逃过了「窗」的检测就是她吧？”庵歌姬皱了皱眉，“这么一副躲躲藏藏的作风不太好，但看上去比五条悟那家伙乖多了，”她想到那个欠揍的嘴脸便有些气，闭眼缓了缓才继续道，“而且十六夜之前有过祓除二级的经验，这只应该也能轻松应付。”

        已经找到了咒灵的季静几乎是一看到大量的咒力残秽时就猛地闭上了眼。她明白残秽的来源只可能是那只二级咒灵，所以不再特地眼神接触，因为那会让咒灵立刻发现你能看到它并作出攻击。放缓呼吸，静那稀薄的咒力慢慢扩散出去，就像是水流一样默默地覆盖了周围。几个呼吸间，少女的身影就如同海市蜃楼一样挥之而去。

        此时的咒灵并不知自己被静的咒力笼罩住了，但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它原本闭起的嘴一张，里面赫然掉出几块骨肉，以及一个尚有起伏人影。

        季静：！！！

        没听冥冥提到这里有受害者，一直在暗中观察的静心跳陡然快了许多，手心也开始冒汗；她看着地上不知生死、被咒灵的粘液包裹着的人，方才仍打算谨慎处理的理智隐隐被救人心切的焦急压过。

        这只咒灵体型比之前遇到过的一级还要大，但身型明显不稳定，像是从某种非常不卫生的粘液形成，黄黄绿绿的身躯中还看到漂浮着的杂碎，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静从里面瞥见了几个明显是人类的残留

        吞了口口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口罩良好地遮掩了她刚才忽然加快的呼吸，但也让她感到更加闷热焦躁。

        闭了闭眼，静的脑筋开始极速运转，周围的空气亦随着她的咒力变换着节奏——先是一缕带着肉香夹杂着汗味的微风（天呐，她实在是不知道人类的味道要怎么模拟）、接着是脚步声、若有若无跑完步后人们会发出的粗喘以及压低了的谈话声

        咒灵对于前者毫无反应，却在声音出现后明显地转身，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往前蠕动了一点。

        看来没有嗅觉。她心里下了结论。

        紧接着，她更加集中注意力，维持着一个方向的声音后，又在相反的方向慢慢模拟出一个人影但非常不稳定。

        几乎是人影出现的一瞬间，那个原本应该对着相反方向的咒灵猛地向其扑去，身躯里弹出几个钢爪向人抓去。但那个幻影几乎是被碰到的一瞬间就灭了，徒留坚硬的爪子撞上了墙壁，留下了几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而咒灵发出攻击的一瞬间，另一道身影从阴暗的角落冲出，手里闪着寒光的剑直接往咒灵身上一劈一挑，咒灵的身上就破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在房顶上一个破洞呆着的一只乌鸦见状，用啄挠了挠翅膀下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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