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时间的颜色（1）

　　失明后的日子仿佛失去了长度，亦或说，失去了度量长度的标准。

　　每天，日夜都能颠倒。在我的世界里，我只能不断想象日夜兼程下地平线的弧度；然而再想——我确信我是拼接全力了—  无论如何也无法幻化出记忆中的那片，日暮黄昏的天空。

　　内心的声音，除了不断提醒，“我是海伦”外，发不出其他语调的声音。

　　这种内心失调的感受，我甚至不知道是否该称其为感受。总之，它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在除了我以外没有人的世界里，我像是完全成为了自己，也像是完全失去了自己。

　　在这些天里，除了母亲的照顾，海伦没有得到过任何其他人的关心与问候。渐渐习惯了后，海伦慢慢也感觉不到母亲对她的爱了。

　　“为什么没有人爱我呢？”

　　于是，海伦开始怀疑起自己存在的错误性，于是她开始将一切苦难归咎于她存在的错误性。

　　“我是个废人吗？为什么每天于我而言都如此煎熬。为什么除了躺在床上我不能做任何其他的事儿。为什么我没有力气、甚至没有念想做任何事呢……”

　　回家后的三天，海伦一边汲取着自己一系列消极的情绪——一边落寞。

　　“女儿，今晚我为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番茄鸡蛋面，尝尝吧。”

　　“妈，现在7点了吗？今晚有月亮吗？”

　　“还没呢，六点三十二，月亮还没出来呢。”

　　“这面很好吃，妈，我想照镜子。”

　　“你什么都看不到，为什么要照镜子呢？”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地就想照镜子了。”

　　触摸到镜子光滑镜面的那一瞬间，海伦指尖轻颤，而后她开始温柔擦拭那面镜子，一遍又一遍，她用袖口仔细摩挲着镜面，如同朝圣者对神灵的敬仰般，海伦似乎妄想从镜子里找到未来会指引自己的神灵。

　　海伦虽然看不到自己在镜中的倒影，可她能想象。

　　她虽然想象不出自己的样子——或者，任何“人”的样子，可她却能想象出其他所有物的样子。

　　透过镜子，海伦又一次看到了那朵云，云面泛着微微涟漪——这是一朵有涟漪的云。

　　海伦看到了星星、太阳，她看到了宇宙本身，“原来宇宙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她在内心窃窃私语。

　　她看到了稻谷，麦浪随风起，空气里每一个缝隙都被米香填满。

　　她看到了一切不属于她的美好的事物，她也在看到它们的那瞬间短暂拥有了它们。

　　那天晚上，海伦入睡很快。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她看到了从前家门口前的稻花树，她看到了以前养的小乌龟，她也看到了已经去世的父亲。

　　一切已经过去的事于海伦而言是那么的近，仿佛它们并没有过去，仿佛它们一直在现在进行时中存在——只要海伦想回忆起它们，它们便能无视时间的条条框框立刻浮现于海伦眼前——也就在此刻，海伦便拥有了现在时的过去。

　　梦里，海伦居然还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海伦，那声音在轻语：

　　“海伦，该从不属于你的梦里醒来了。”

　　隔天，海伦便搭着母亲的手去家附近的公园里转悠了。

　　十几天里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气息，好开心。海伦嘴角洋溢着笑意，她内心也清楚这份幸福的真实与珍贵。

　　“我得做些什么了，妈妈。”

　　母亲握紧海伦的手不发一语。

　　“这一辈子我一直都在为他人而活。大学时选了不喜欢的专业，毕业后从事了不喜欢的工作；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却选择了错误的人。”

　　今年我43岁了，我该为自己而活了。海伦对自己说，“我想学盲文，想读书，想写字，想继续看更大的世界，我好想好好地活着，这次为自己活一遍。”

　　母亲轻轻抱住海伦，“女儿，妈妈支持你的一切选择。”

　　此时，另一个世界里

　　“海伦……总司令！”

　　看这情形，海伦六号是醒不来了！难不成咱们这次又要输给机灵国？

　　“什么叫又！咱们只不过输了两次罢了。况且输了的那两次又没签订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左不过允许机灵国丝坎纳区与A市进行自由贸易罢了。”

　　此刻，人类国度权力最高者在为这一场虚拟的“战争”发号施令：

　　去和机灵国的战争总负责人商量，就说等会我要再加一条故事线进海伦六号的世界，让他们自己为那条故事线自添细节。

　　看看这次海伦六号选择什么。如果她还是选择“不醒来”……

　　“左不过又输一场罢了。那就等明年发动第七次虚拟战争吧。”

　　反正战争，不过是为了维持现在局势、均衡各方势力的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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