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解谜进行中 （10）

　　我们为自己的忏悔开出昂贵的价钱。

　　—波德莱尔《恶之花》

　　“刚刚那个男生，还挺帅的”，小玲朝海伦打趣道。两个女生叽里咕噜一顿聊后，海伦见天也快黑了，就提议两人“各回各家”了。

　　“今晚来我们家小吃摊坐坐？请你吃饭如何”，小玲向海伦发出了邀请。海伦本想拒绝，可奈何不了小玲的一阵软磨硬施，还是决定去小玲家的小吃摊象征性地坐坐。

　　“爸！我回来了……还带了一个朋友！”小玲朝着小吃摊怯生生地说。

　　“哦，你赶紧来干活”，老板没好气地回应。

　　“你和你爸爸的关系不太好啊？没听你提起过啊……”海伦望着眼神中带着怯懦的小玲，小声地询问。

　　“我爸爸脾气一向不好，没事，我习惯了。”小玲淡漠的口气让海伦感到莫名其妙；小玲仿佛忽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让海伦一时间摸不清头脑。

　　“你先在这坐着吧，你想吃什么，和我说就好了……对了，最近我和爸爸新研发的土豆炖肉很多顾客喜欢，我帮你点一份吧。”没等海伦拒绝，小玲就自顾自地帮海伦点单，菜单上满满的全是肉菜。

　　“让你试试爸爸的手艺”，小玲诡异一笑。

　　骤然间，海伦内心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海伦不知道，它是否来自于自己对死亡的恐惧——亦或是，对小玲一家人的恐惧。

　　经过这一段时间和小玲的接触，海伦早已发现她身上许多自相矛盾的地方。她时而善良，连路边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时而残忍，在目睹蚂蚁搬家的奇观后一脚踩上去。这种亦正亦邪的态度让海伦十分疑惑，小玲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这种人真的甘心成为一个受害者吗？她真的需要自己的拯救吗？

　　肉菜一个接着一个被端上桌，最先上桌的是“夫妻肺片”——牛身上的部位都得以物尽其用，牛头皮、牛心、牛舌、牛肚、牛肉……被切成薄薄的一片片，淋上辣油，小葱，花生，整道菜宛若一幅艳丽的画。

　　第二个上桌的是土豆炖肉，牛腩香糯软嫩，搭配上土豆的咸香，别具一番风味。

　　第三个上桌的是干锅鸡翅……

　　第四个是肉末茄子，可这分明是干炒肉末，茄子只能找出一两丁。

　　小玲足足端了八盘菜给海伦，惊得海伦目瞪口呆。“小玲啊，那个，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的……”海伦不好意思地开口，“而且怎么都是肉菜啊……我最近胃口不好，能不能，给我来个素菜啊，我只吃炒青菜就好了。”

　　“啊那这可太遗憾了海伦姐”，小玲叹了口气，“这可是爸爸专门为你做的呢，你连尝都不尝一口吗……真令人伤心呢。”

　　海伦不好意思得低下了头，强迫自己吃了几口肉——“唔！好！好吃！”海伦眼里突然冒出了金光，这牛腩，这夫妻肺片……还有肉末，都太好吃了，真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与之前海伦吃的肉的味道根本不同，这次的肉根本没有令海伦恶心的感觉，这味道，仿佛让海伦回到了她的故乡——啊，这根本就是家的味道啊！

　　“太好吃了小玲，太好吃了老板，这菜，真香！”海伦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感动的眼泪，眼泪转而又从口中流出。

　　“那就好那就好！咱家的菜绝对好吃！”老板豪迈地笑着，眼里满是骄傲的神情。

　　经过三个小时的“风卷残云”——中途海伦还麻烦小玲帮她在锅里热了几个菜，终于，四道菜被解决了。“小玲，我真吃不下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顾客了，你来帮我吃点吧……你不饿吗，快来吃吧！”

　　小玲在征得父亲同意后立马兴冲冲地跑到海伦面前，屁股刚坐上板凳没多久就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太好吃了，爸爸，我们土豆焖肉成功了诶！”小玲激动地喊着。

　　“那还得归功于肉，肉的肉质比较好！”小玲父亲故作谦虚地说。

　　小玲和海伦边吃边聊着彼此喜欢的艺术和文学，硬生生从“史前艺术”聊到“现代主义艺术”，两人热切讨论着自己对某部文学作品的认知与理解，时间就这么悄悄地溜走了。

　　夜幕渐渐降临，海伦琢磨着已经快十点了，小吃摊顾客也基本都走光了，于是打算立刻回家。毕竟——海伦还记得，之前自己正是在深夜死于小玲父亲的刀下的。

　　可是，听了海伦和小玲聊了一整晚的天，小玲的父亲坐不住了。他先是询问海伦的年纪，在得知她已经成年后拿出了几罐啤酒，硬是要和海伦“煮酒论英雄”。海伦没想到，看似粗旷豪迈的小吃摊老板，居然对著名的哲学家康德和尼采情有独钟！三人就这么吹着习习凉风，在有着温热灯火的小吃摊里聊着尼采的“永恒轮回”！

　　“哎，反正人生就是一个圈，我们只不过一次又一次在一个圈里永恒轮回，无聊，没啥意义！”小玲总结道。

　　“不不不女儿，你错了！我必须纠正你的观点，正是因为我们在这个圈里无限轮回，对于这个无限轮回我们既可以说‘我愿意’也可以说‘不愿意’，反正都要永远轮回了！为什么不说‘我愿意呢’？”小玲爸爸的面庞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喝多了还是因为太激动了。

　　“我倒觉得，能够在看透了生活轮回的本质后主动说出‘我愿意’，这才最值得敬佩呢。”海伦接着小玲父亲的话继续说，“知道自己总是重复着相似的命运，我们的确可以选择接受或者拒绝这个所谓‘重复的命运’，但，为什么不跳出‘接受’或‘拒绝’的框架，选择热爱这个‘永恒轮回’呢？

　　“就像我的死亡”，海伦想：“每次死亡于我而言都是一次永恒轮回，我接受它、享受它。但好像也不那么像我的死亡，因为它也不是无限的，我还有96条命呢…”

　　当我第一百次死亡的时候，会发生什么呢？海伦忽然陷入了沉思。

　　见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小玲的父亲忙着打圆场，“我欣赏你小姑娘！你是个哲学界！是个哲学家啊哈哈哈哈哈哈！”

　　随后，海伦和小玲一家又开始聊天聊地，终于聊在聊完“安徒生童话中的小美人鱼的灵魂最后有没有永生”后，海伦意识到时间早已流逝于她的指尖了。

　　“我得走了！天太晚了！”海伦朝着小玲说，此刻小吃摊老板早已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念念有词着：“啊，我的美人鱼！我的小美人鱼啊！”

　　正当海伦转身时，老板忽然怒吼：“你！不许走！”身体由于重心不稳脚底突然打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草（一种植物），你不许走！你给我回来！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杀了小美人鱼！”

　　海伦忽然眉头一皱，想到了些什么，她左看看老板暴怒的面庞，右看看小玲诡异的笑脸，故作镇定地说，“谢谢您今天的款待，天黑了，我真得走了，改天再来和您探讨关于小美人鱼的哲理。”

　　可正当海伦准备离开的时候，她猛然发现小吃摊老板不知何时手上拿起了菜刀，那菜刀锋利的刀尖对着海伦，闪得发亮的刀片映照出海伦惊恐的面容！

　　“草（一种植物）！踏马（一种动物）的不许走！”

　　看着小吃店老板朝自己逼近的海伦忽然大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啊啊啊啊我不想经历死亡的永恒轮回啊我不接受我不接受！！死了我就不是网络红人了啊啊啊啊啊也没那么多钱可以挣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黑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海伦身边！是Andre！

　　“啊Andre！你是来救我的吗！我和你说，这个老板是杀……”还没等海伦把话说完，Andre立即把海伦扛在肩上，

　　随后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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