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旧约·约伯记九

于笑看着紧闭的房门和门把手上那薄薄覆盖了一层并不太明显的香灰，眼中闪过一抹迟疑，伸出手准备打开房门时，却被隔空出现在身前的手臂拦住了动作。

        ？？？？魔怔了？开个门难道还需要换个人开？？

        于笑转头，“怎…”么…了？？？？？？？？？

        他看到眼前的人抬起手，手掌以他的侧脸为支撑点抚在上方，拇指在眉间一蹭，然后神色自然的吮掉了上面的血迹。

        他不怕细菌感染的吗？？？不是，这么暧昧的动作，他为什么做的这么熟练？？？他到底多少人这样过？？？

        “不脏吗？”

        时安晟挑眉，“我的血被家里的长辈下了禁制比较特殊，因为你的体质特殊，至阴至阳的结合才不至于烧毁，若是不小心粘上了别的东西，那东西就留不得了，弥足珍贵，不得外流。”

        于笑垂着眼眸，将房门打开，“那跟你常年接触的人和物，不会不小心碰到你的血吗。”

        “人不知道，毕竟鲜少有人伤的了我，我身边也没有至阴体质的人，物嘛……倒是有几个。”

        哦，那看来是没有别的人被这么对待过……

        大门打开，于笑看到坐在沙发上晃着腿的夏暖，松了口气，微微一笑，从时安晟的手中拿过蛋糕，放到夏暖面前的茶几上，拆开丝带掀开包装盒，一个正欲振翅高飞的白天鹅出现在眼前，做工精致华美，“小暖，生日快乐。”

        夏暖愣愣的看着桌子的上的蛋糕，“生日？我的？”，她迷茫的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无助清晰的映在了两人眼中，“谢谢……小鱼哥哥，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一丝丝黑雾从她体内蔓延，直到将她包裹在黑雾之中，只是这一次的黑雾却不像上一次的来势汹汹，缓慢而迟疑。

        于笑和时安晟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迈入了黑雾之中。

        还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颜色，熟悉的穿着和行人，两人并肩走到夏暖家门口，仍旧站在窗外，屋里三四岁大小的夏暖像个小公主一般穿着小裙子，头发高高的盘起，端坐在餐桌前，双眸紧闭双手合十的对着眼前的蛋糕许着生日愿望，那蛋糕并不是从外边买来的，一看就是自己做出来的，那不太规则的胚子加上少得可怜的奶油点缀而成的蛋糕并不精致，也不值钱，但是小小的夏暖仍是满脸笑容，洋溢着过生日的喜悦。

        夏暖身旁的男人和大着肚子的女人，一脸幸福，宠溺的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认真许愿的夏暖，男人一只手放在女人的肚子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呵护般的搂在女人的腰间，这个时候的男人，穿的是西装革履，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满脸的慈爱，哪有那一日的满面狰狞，女人也盘着头发，穿着有些掉色的长裙，满目温柔与慈爱，散发着属于母爱的光环。

        “小暖许的什么愿望？”男人笑弯了眼睛，问向夏暖，那慈爱的语气和眼神里毫无作假的宠溺，可以看得出当时的他是真的很疼爱这个女儿。

        小小的夏暖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欣喜，她跳下椅子，扶着女人坐到椅子上，弯头靠在女人的肚子上，天真稚气的声音响起，“我希望弟弟可以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希望爸爸妈妈永远开开心心，希望爸爸可以挣更多更多的钱，希望弟弟出生后喜欢小暖，就像小暖喜欢弟弟喜欢爸爸妈妈一样。”

        孩子的世界永远是单纯的，单纯的喜欢，单纯的热爱，单纯的讨厌，在他们非黑即白的世界里，不明白大人的用意和苦恼，但他们也是敏感的，他们可以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喜欢的人的任何变化。

        比如现在，她敏锐的察觉到，这个孩子的出生，将会剥夺父母对她的疼爱，所以她格外的乖巧而又小心翼翼，她怕自己的孩子不喜欢她的存在，怕她的父母将她抛弃，她纵然年纪还小，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家里即将变得多么的尴尬。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弟弟呀，没准儿是个妹妹呢？”女人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目光柔和。

        “小暖知道，一定会是弟弟的！”因为爸爸妈妈最想要的就是个男孩儿了。

        女人冲着男人甜蜜的笑了起来，转头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夏暖的头，声音温柔又充满了憧憬，“小暖这么乖，他一定会喜欢你的，他也会和小暖一样乖巧懂事。”

        男人也蹲下身子，轻轻的掐了掐夏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是啊，弟弟一定会喜欢小暖的，就像我们喜欢小暖一样，小暖以后也要做起一个当姐姐的责任照顾好弟弟哦。”

        夏暖直起身，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女人隆起的腹部，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眼睛明亮坚定，声音软糯清脆，“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屋内的人其乐融融，窗外的于笑和时安晟却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身为局外人的他们在这其乐融融中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相反，他们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犹如被浸入寒冷的江河之中，浑身冰凉刺骨，那些已知的结局早已印刻在他们脑海之中，他们不知自己是该为眼前这短暂的温存替她感到开心，还是该为无法回转的结局而替她可悲。

        你看，就是如此可笑，棋子努力的让自己融入棋盘，旁观者明知结局却无能为力。

        于笑垂着眼眸准备离开窗户前，不再打扰屋内几人的温存。却在转身的下一秒，他们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破碎，然后重新拼凑，组成，在这个被制造的空间空，房子周围的溪荪野蛮生长，攀爬上墙在屋顶开满了花，将整个屋子包裹起来，然后衰败，掉落，满地枯萎的溪荪花铺满在了于笑和时安晟的周围，然后消失在了泥土里，“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

        “什么？”于笑没有听清时安晟的低语，下意识的反问。

        “嗯？”时安晟迷茫的抬了一下头，“啊，没事。”

        于笑疑惑的看了一眼时安晟，动了动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转头看向了屋内。

        仍然是蛋糕，男人、女人、夏暖，还有一个婴儿，只是这次坐在桌子前的变成了女人和她怀中抱着的孩子，桌子上的蛋糕漂亮精致，看着就知道价格不菲，只是女人怀中的孩子明显还小，并不懂得过生日是什么意思，他咿咿呀呀的指着桌子上的蛋糕，伸手抓了上去，转眼间，完好的蛋糕变得支离破碎。

        男人和女人宠溺的大笑，并不在意那价格不菲的蛋糕还没被人吃上一口就已经面目全非，站在他们身后的夏暖，低着头两只手相互交缠，纠结着，她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蛋糕，小心翼翼的咽了咽口水，没有打扰到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的生日宴会。

        不知过了多久，夏暖听到女人的呼唤声，她双眸一亮，抬头看向了女人，脆生生的喊道，“妈妈。”

        女人冲她招了招手，“小暖，弟弟困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妈妈和爸爸去哄弟弟睡觉。”女人站起身，走了两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看向夏暖，“再过两天就是你生日了，你和弟弟赶在今天一起过吧。”

        说着便抱着男孩走回了屋子，男人紧跟其后，夏暖在原地怔楞了一会儿，揉搓着裙子的裙角，低低的应了一声，“好的，妈妈。”

        夏暖吃力的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将托盘拽到桌子边沿，用食指抠了一块奶油，美滋滋的放进嘴里，感受着高价的奶油在嘴里慢慢融化，她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支离破碎的蛋糕前许着愿望，她说，“祝弟弟生日快乐，希望弟弟可以健康平安的长大，每一天都开心快乐，也提前祝小暖生日快乐，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可以吃到生日蛋糕。“

        她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蛋糕，有些不忍的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悄悄的找了一个袋子将蛋糕装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怀里。

        窗外的于笑紧紧抿着嘴唇，垂在左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似是想要抬手透过窗户摸一摸那个乖巧的让人心疼的女孩，最终却只是抬起手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低声询问，“我们回去吧。”

        “好。”

        两个人主动退出了空间，他们回到了茶几前，看着仍然被黑雾包裹的夏暖，十分有默契的谁也没有走过去，而是坐到了一侧的沙发上。

        两个人一个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蛋糕，一个侧头看着另一人的侧脸出神，谁也没有开口，他们就那么端坐在那里，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夜幕降临，夏暖周身的黑雾缓缓散开。

        “小暖……”于笑立刻起身，许是坐得太久，并没有站稳又跌坐了回去，时安晟抽空刚才扶住于笑的手，放到后脖颈，晃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小鱼哥哥，我没事的。”夏暖哽咽了一下，血泪盛满了眼眶，却迟迟没有掉落，“谢谢小鱼哥哥给我过生日。”

        于笑摇了摇头，想要说写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蛋糕上插上了七根蜡烛，然后一一点亮，时安晟站在门口，在蜡烛点亮的那一刻，将大灯关掉，于笑将蛋糕推到了夏暖身前，注视着少女，眼眸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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