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记
教育局以明察加暗访的形式对新兴中学进行了一周的考察，申健一的计划很有效果，在撤走了一半人手后学校内外始终保持一个安稳平静的氛围，没有出现一桩暴力事件，也不见高调谈恋爱的小情侣们，使得学校顺利通过考察，拿到申请资金。
史泰龙得意洋洋地说：“哎，你说你招也出了，钱也花了，人也找了，事情干得这么漂亮，校长是不是该请我们吃个饭什么的？”
申健一笑了笑。
“大史，人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贵的东西。何况花这些钱，我还不会破产。”
“受教了一哥。”
“最近你们都辛苦了，我安排大家。”
而艺术节的节目，也到了最后的审核时间。
钟灵善与陈皓雪的弹唱、窦莎与史泰龙的拉丁双人舞都顺利通过，黄小妹与董建城代表师生情谊的对唱也内定通过。
楚洋平自己提了个小音箱进去，据（他自己）说他苦练了一个月的京剧，小有成效。
大家在门外等待时，听见教室里传来了阵阵刺耳的公鸭叫，而楚洋平垮着脸出来时，身后的中年男老师不客气地吼道：
“你这是在侮辱艺术！”
“嗯……那我们都回去吧。”洋平用笑容掩饰尴尬。
“等一下，还有我。”苏哲突然说，“我报了个说唱。”
众人：“说唱？！”
只有黄小妹笑盈盈地说：“苏哲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苏哲并不搭她的话，在外候着叫他的名字，而审核一结束立刻就走。
“过了没？”史泰龙问。
“过了过了，赶紧走……”
黄小妹拿着一瓶农夫山泉追在后面，“苏哲……苏哲……”
“哎呀妹子，你真的别再跟着我了，超过十米我会挨揍的！”
“我知道你怕我哥，我就想问问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可以为你改变的……”
“苏哲！”与苏哲同班的一女孩也从审核教室出来，“不错嘛，平时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唱歌啊！”
“我……我喜欢这种类型的！”苏哲将那女孩拉到身边说。
黄小妹眼里的泪珠开始打转：“你……你不要拿别的女生做挡箭牌，故意伤我的心……”
“谁说我是挡箭牌了，他也是我喜欢的类型呢。”那女生说。
“好了好了不要再为我争风吃醋，走走走走回去上课了……”
苏哲说完便赶快溜回了教室。
“小妹的事还没搞定啊？”吴艳刚打了杯热水进来说道。
“嗯。我也没想到她能坚持这么久，她总共跟着我，有时候也不说话，就远远看着我，再这样下去，我他妈都快顶不住了……”
“你可要顶住啊！”楚洋平和申健一也进了教室，楚洋平说，“黄昊大哥给我们挨个警告了，说有你要是碰小妹一下，他会先阉了你，然后和我们全都绝交。”
史泰龙：“阉了你倒没什么，真绝交了我们就再也没有ktv的金卡和免费酒水了。”
楚洋平：“要不你为了兄弟们的荣华富贵，先自宫了吧。”
窦莎过了节目又得到老师的夸奖，十分兴奋，决定奖励自己晚自习逃课去打游戏。
钟灵善与陈皓雪也高高兴兴往回走，到高一一班门口，钟灵善见一群人围在自己的座位上。她脑子“嗡”得一声，差点站不住，皓雪扶住了她。
钟灵善冲进去，同学们散开，都尴尬地盯着她，而张丹丹果然正摊开着她的日记，津津有味读着。
“‘我以为我不告诉妈妈，她就能永远幸福，她只要不知道，就不会受到伤害……’钟灵善，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你爸出轨你竟然还帮着瞒着自己的亲妈，从小就帮着小三，怪不得长大了自己也要做小三，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小三，你妈生了你这个不争气的女儿真是上辈子造孽！”
陈皓雪一时间不知怎么安慰她，上前抢来了钟灵善的日记本，冲张丹丹吼了句：“你真缺德！这是别人的隐私知道吗！”
张丹丹见钟灵善那六神无主的样子，觉得目的已达到，也不与皓雪纠缠，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打响了，陈皓雪不得不回去，她将钟灵上的日记放进了她的书包里，叮嘱道：“善善，好好的，下课我再来找你。”
课上，钟灵善收到一张字条，不知道谁写的，字迹娟秀，像是个女生：
【钟灵善，别放在心上，是张丹丹的错，你不要太难过。】
她一下子便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啦地掉，一阵阵耳鸣，一阵阵出汗。
回到班里的陈皓雪十分不放心，偷偷出来给窦莎打了个电话，将这件事讲给了她，让她快些回来。
在这之前，窦莎与申健一一行人都在学校门口的网吧打游戏。苏哲带着那新撩拨的同班女生，黄小妹则坐在他旁边，苏哲左一个，又一个，也是把大伙看傻了眼。
“小妹啊……”
窦莎想说什么，被楚洋平拦住了：
“这种事我们劝没用的，得她自己想清楚才行。”
苏哲突然开口：“我……不玩了。今天困，回家睡觉。”
“我和我爸妈吵架了，没地方去，苏哲你收留我一晚吧。”那女生也开口说。
平地一声雷。
一排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鼠标，看着他们。
苏哲看看她，看看小妹，道：“好啊，我家常年没人，你多住几天也没事。”
苏哲与那女生一起从座位上离开，黄小妹咬着牙说，“我不信”，跟着两人下去。
这时窦莎接到了陈皓雪的电话。
“什么……他妈的……他妈的……操……操……她现在怎么样……我这就回去……”
“怎么了？”申健一问道。
“操他妈的，趁我不在，张丹丹那个臭□□又欺负钟灵善了！”窦莎说
“一哥，你和豆沙包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我和大史跟着小妹。”楚洋平说。
“好。”
路上，窦莎对申健一说：“张丹丹在班里当众接她的伤疤，把她私密的日记在班里读了出来，嘲笑她家里的事，是一些……我也不知道的事。”
窦莎说这时，气愤中也带着些惊讶，皓雪电话里所说的事，她作为这里钟灵善最要好的朋友，竟一无所知。
二人到了高一一班门口，同学们自习课上都在窃窃私语，钟灵善的座位却是空着。窦莎问了几个同学，得知她拿些一些书本，才出去不久。
“一哥，钟灵善她不喜欢说自己的事，我和她认识这么久，她也从来没向我倾诉过什么，她现在，一定难过死了。”此刻的窦莎非常自责，“我他妈的为什么要今天去打游戏！”
“你别自责了，我们分头取找一下。”
窦莎一层一层楼都跑了一遍，接着去了校外的饮品店。
“她会去哪里呢？”申健一也在想，突然，他想到了图书馆。
走到门口，果然空荡荡的图书馆内，只有她一人，还坐在那个，他们曾经每日背靠背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
申健一这次坐在了她的对面。
钟灵善见到他，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做题。
他也未出声，就这样看着她写完了一张卷子。
见她停笔，申健一才问：“你……没事吧？”
钟灵善抬头看他，笑了一下，说：“什么事？”
“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到你的话……”申健一说到这里，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那这道题……你可以给我讲讲吗？”钟灵善将卷子推给了他，用笔指着一道几何题。
申健一看了一眼，尴尬极了。
“我不会。”
他头回发现，在这个学校里，原来还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是数学题。
他不好意思地将卷子推了回去，注意到了放在她旁边的日记本。
钟灵善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迟疑道：“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申健一点点头。
“打开看吧。”
他犹豫着拿过日记，随便翻了一页，便很快合上。
“怎么？”
“我很想了解你，但我希望，是你想告诉我的时候，亲口讲给我听。”
申健一直直盯着她，他试图用他的眼睛去看透她，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样渴望去了解一个女孩，这种渴望，令他自卑。
窦莎的电话打进来，她仍在着急地四处寻找钟灵善。申健一这才想起她来。
“是莎莎吗？”
“嗯，她一直再找你。”
钟灵善皱了下眉，她正是不想将自己这种负面情绪传给别人，才独自来到图书馆消化，没想还是让朋友们担心了。
两人一起到校外的十字路口，窦莎见到她一下子哭了出来，边笑边哭。
“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你了！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以为你要去自杀！”
申健一则说：“人找到了就好。”
窦莎点点头：“是，你没事就好。我刚刚还去你家里找你了，你爸妈都出差回来了……”
“是吗，那我今晚不能留你在我那了。”钟灵善说。
“没事，没事，我回家住，或者去上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我刚才心急找你，鲁莽了，他们也很着急，你得回去给你妈解释一下了。”
钟灵善沉默了片刻，说：“她不是我妈，我妈早就死了。”
窦莎又恨自己说话不过大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听皓雪叙述的几句，也该知道她家庭有些复杂的。
“善善，你心里难过，可以告诉我啊，不要自己憋着！”
“我……很抱歉……”钟灵善低下了头。
申健一冲着窦莎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追问下去。
此时史泰龙、楚洋平与黄小妹三人也到了这里，黄小妹见到钟灵善便哇哇大哭起来。
“他……他……他真的把她带回家去了……我看着他们上楼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钟灵善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猜到个一二，从兜里拿出几张纸来，给小妹擦了擦眼泪，“没事的，没事的。小妹，记得董老师说的话吗，你很好，只是他是不对的人。现在是要及时止损的时候了。”
“真的吗？善善，我很好吗？如果我真的很好，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一下呢……”
“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都不能被好好对待……”
钟灵善说这话时，呼吸有些急促，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涌上心头，她深呼吸，又深呼吸，继续安慰她，
“小妹……你还有我们，明天就是月考了，振作起来好吗？不要让我们这两周的努力都白费！”
“嗯！”黄小妹一边哭一边猛点头，“我才不喜欢那个学渣！我要考第一！”
黄昊的车也到了这儿，他将小妹接走，也顺便栽了史泰龙与窦莎回家。
申健一和楚洋平一起将钟灵善送至她小区门口，楚洋平脚都没停下直接回家了。申健一看着她，久久不愿离开。
“你想回家吗？”他说。
刚刚听窦莎说，家里的人已经回来了，钟灵善不想面对他们。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们。可是又能怎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好读书，尽早独立，离开这个带给她无尽痛苦的所谓的“家”。
暂时的逃避对现实来说完全无用。
她只是恨自己，没能力屏蔽掉这些让自己痛苦的事，为何如此懦弱地让过去的错反复伤害现在的自己，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自己不够强大！
“你能给我个打火机吗？”钟灵善说。
申健一掏出一个打火机给她，钟灵善拿起日记本，点燃了它。
“为什么？这都是属于你的过去。”申健一不解地问。
“不需要了，都记在我心底。”
回忆化作火焰映照在钟灵善那张冰冷的脸上，这一刻，突然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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