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请自来

晨起，绿影坐在妆台前，觉得身子很懒。

        回香苑内静悄悄的。姑娘们都在沉睡中。唯有她这些年在侦探事务所上班，养成了朝九晚五的习惯，到了七点准醒。

        不过，现在可没时钟了，她只能凭感觉判断时辰。

        每天都是这样，正午之前，回香苑静悄悄的，午后到凌晨是这儿最热闹的时候。

        即便在后宅关着门，她也能听见前面的喧闹声，吆五喝六地划拳，姑娘们兴奋地尖叫，桃姐对家丁的厉声申斥等等。

        她清楚，今后必须适应这样的日子。她不再是明妃，也不是两百年后的林若水。她是风姿万千的才女绿影，是回香苑的招牌。

        昨晚，小艾刚将信笺送走，桃姐就悄悄进来了，委婉地打探明王爷有没有生气，埋怨她不该言行不检点，竟然让一个街头混子爬上了床。

        桃姐说，她已经命人将她亲手做的一盒糕点送去明王府，叮嘱绿影等回头明王爷再来，一定要加倍殷勤才是。

        绿影随口应着，只觉得桃姐可笑。

        堂堂明景王府会稀罕什么糕点？简直傻透了。

        不过桃姐这么做也没错。你可以扔出来，也不耽误我送嘛。表表心意，套个热络。

        再说整个京城谁人不知绿影和明青洛的关系？不知内幕的人还以为糕点是绿影亲手做的呢。

        有了这个强有力的靠山，那些贪恋她姿色的粗鲁男人就不敢对她胡来。

        不过，这靠山能长久吗？

        她叹了口气，能挨一时算一时吧，其它的慢慢打算。

        她捡了件素淡的衫子披上，心里想着明青洛什么时候能再来。

        他说过最近恐怕没时间过来了，大概是忙着为娶亲做准备。

        轩辕国的长公主。绿影想想自己，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这身份地位也太过悬殊了。

        小艾轻轻走了进来。

        “姑娘，有位小姐要见你。”

        “谁？”绿影惊讶地问。

        小艾摇摇头，“我不认识，她也不肯说。听她语气挺蛮横的，好像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

        绿影感到奇怪。

        每天来回香苑指明要见自己的人不少，却还从未有过女人，更别说大家闺秀了。平时即便路过门口，她们都是侧过脸，尽可能不向里面看，仿佛看一眼便有辱身份似的。

        今儿怎么还亲自登门了？

        她刚想说请那位小姐进来，只听得楼梯噔噔响，一个俊眉俏眼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她傲慢的目光落在绿影身上，放肆地上下打量着。

        “你就是绿影？”

        绿影站起身，静静地注视着她，“是的，我是绿影，请问您是？”

        女子不容分说地吩咐小艾，“你先出去。”

        小艾胆怯地看着绿影。绿影点点头。

        小艾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女子环顾房内，来回走动，眉头紧蹙，一脸不屑。

        绿影忍耐不住了。“小姐，您到底是谁，找我何事？”

        “我叫忆香，听说过吗？”忆香扬起下巴，一脸盛气凌人，“我估摸着你应该没听说过。哼，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像样的客人。轩辕国知道吧？我是轩辕国的长公主。下个月初八以后，将是明景王爷的正妃。”

        绿影静静施了一礼。

        “原来是长公主驾到，赎奴婢不知，未曾远迎。”

        忆香没理睬，走到窗前，探头朝外望着。

        “公主既然大驾光临，想来是听说王爷偶尔来此，”绿影微笑着说，“所以奴婢想提醒公主，回香苑没有像样的客人这种话，当着王爷的面可别说，会伤了王爷的面子。”

        忆香转过身，怒视着绿影。

        “你有什么资格提醒我？不过是个——是个——”她不知该如何措辞，一时间红了脸，咬着嘴唇。

        “是个风尘女子而已。”绿影接着说，神色淡淡的，“不过，流落风尘本非我愿，生在皇家只是你命好而已。从这个角度，你我都无可厚非。”

        忆香冷笑一声。

        “和我比，你也配。”她毫不客气地说，“你大概也听说了我和王爷的亲事。我今天来是想警告你，以后少勾引王爷。否则的话，别怪我派人把这个地方铲平了。”

        绿影微微一笑，“王爷来不来是他的自由，公主若看不惯这个地方，不看就是，何必跟我们这些苦命人计较。”

        “我自然是懒得计较，只不过不忍王爷名声受损。”忆香说，“一旦将来继承皇位，有居心不良之人以此做文章诋毁他，我可不饶你。”

        “如果真是居心不良，无中生有也无奈。大动肝火反倒验证那些谣传是真的了。”绿影说。

        忆香眨眨眼，似乎认为绿影的话有些道理，不禁若有所思。

        “想不到你还有点头脑，”过了会儿，忆香说，注视绿影的目光缓和下来，“听说你懂些诗词？”

        “识得几个字而已。”

        “你还会什么？”

        “不过是寻常女红。”绿影从容应答着，忽然感到好笑。

        从深居王府病歪歪的明妃，到侦探事务所的内勤林若水，她哪里学过什么寻常女红了？

        明妃懂的不过是赏花吟月，承受明青洛的百般怜爱，那叫命好。

        林若水只知道整理案卷，接待形形色色的当事人，一天下来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女红？女工还差不多。

        不过，眼下想这些没啥意思。她是自愿回来的，没赶在明妃咽气之前穿越回来，而是流落风尘，既是场意外，也是自己的命。

        不过，想来从前的绿影应该是精于女红，否则她回答起来怎么如此从容自然。

        忆香的视线落在桌子上。

        明青洛昨晚送来的信笺被砚台压着。忆香移开砚台，仔细读着。

        绿影心一沉，知道坏了。这不是私下往来的证据吗？

        “这是王爷的字迹。”忆香喃喃道，脸色不悦。“写给你的？”

        绿影忙摇头，“奴婢哪有那个福分，是写给过世的明妃的。”她顿了顿，好奇地问，“公主怎么知道是王爷的字迹？”

        “这几年，我待字闺中，命人搜集了不少他的笔墨。他的一幅《雁南飞》在轩辕国可谓价值连城呢。”忆香骄傲地说。

        “哦。”绿影心想，忆香对明青洛果然用情颇深，忽然对忆香心生同情。

        “夜风秋雨半入窗，心字成灰谁人知？”忆香喃喃道，“两年了，他居然还想着她。”

        “王爷是个至情至性之人。”绿影温和地说。

        忆香一脸不高兴，没说话。

        “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绿影踌躇道。

        “说吧。”忆香淡淡地说。

        “王爷不喜张扬，”绿影说，“方才公主提到皇位，奴婢劝公主，无论事情如何，这种话不要出去说，容易给王爷惹祸。这里的国风不比轩辕国开放，王爷还有其它兄弟，果真有人借此做文章，污蔑王爷有觊觎皇位，篡政之意，怕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忆香睁大眼睛，如梦初醒。

        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低声道，“说的也是。”

        “还有，”绿影继续说，“回香苑这种地方，公主轻易来不得。以后有什么事，命侍女递话就是，不必亲自来，有损公主身份。”

        忆香不服气地看着绿影，虽不十分理解，却也勉强点点头。

        “既然说都说了，我就再啰嗦一点，”绿影说，“凡是有关明妃，奴婢建议公主以后不要在王爷面前提起。我是为公主着想。”

        忆香明白了，叹了口气。“好吧。不过，我今天说的那些话，你可是要记牢了，如果我发现你继续勾引王爷来此，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绿影平静地笑了笑。

        “王爷即便来，也是解闷，公主不必当真。如果公主能让王爷开心，就算我绞尽脑汁，也撼动不了他半分。公主信吗？”

        忆香将信将疑，咬着嘴唇。

        正说着，忽听窗外传来几声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

        绿影释然一笑，走到窗前。

        柳树下，罗科正焦急地望着窗口，见到绿影，他忙将手放在嘴边，压低声音喊道，“我有急事找你。”

        “知道了，我就下来。”绿影说。

        她转过身，发现忆香正狐疑地看着她。

        “谁？”

        “一个朋友。”

        忆香点点头，“那我走了。”

        “奴婢正要出去，就送公主到门口吧。”

        忆香不再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来到后院小门。

        绿影先出门，看了看周围并无人，然后让忆香出去。待她身影绕过房头不见，绿影才朝相反方向走去。

        “什么事这么心急火燎的？”绿影责备地看着罗科。

        “有大事即将发生，事关明景王的性命。”罗科低声说。

        绿影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有人正计划夜袭皇宫，逼皇上让位。如果成事自有安排，如若不成，就冒充是明景王手下。你说，这是不是事关明景王性命的大事？”罗科急切地说。

        绿影闻听，顿时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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