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性命交托
绿影跟在青渲身后，走进树林。
已经是深秋，地面铺着厚厚的落叶，风吹过，呼啦啦直响。
青渲转过身，望着绿影，“姐姐急着找我是什么事？”
绿影踌躇片刻，“我是为景王爷而来。”
青渲点点头，笑道，“我猜到了。今日二哥大婚，姐姐有话要对他说，却苦无机会见面，所以托我捎个信儿，是不是这样？”
“王爷猜得对也不对，”绿影正色道，“实际上我昨晚见过景王爷，想对他说的话都说了。今日之所以冒然前来皇宫，是因为有些话，只能跟王爷你说。”
青渲惊讶地看着绿影，随后想到了什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行，你说吧，我听着。”
绿影忽然伏地拜倒。
“我说的话，如若属实，可能事关景王爷生死，若只是传闻，还请王爷赎民女冒犯之罪。”
青渲忙上前扶起绿影，“姐姐何故如此？我自幼与二哥形影不离，你是他的红颜知己，我自然当你是自己人。姐姐说就是，不必行此大礼。”
绿影站起身，定了定神，简略地说出香檀帮的计划。
青渲默默地听着，脸上先是露出惊讶之色，随后渐渐凝重。
“此事二哥已经知道了吧？”青渲问。
“昨晚我前去王府告诉他了。”
“他怎么说？”
“他不太相信，不过他说会增派皇宫护卫，区区毛贼，让我不必担心。”绿影回答，“眼下我的顾虑是，万一此事真的与潇王爷有关，只怕没那么简单。今日景王爷大婚，礼仪繁多，他定然无法分身。我思来想去，决定来找王爷，看您有什么主意。”
青渲思索片刻。
“此事若果然是真的，就必须立即着手防范才是。依我之见，应该做两手准备，一边派兵前去香檀帮附近埋伏着，监视他们的动静，一边在皇宫附近增派人手。同时告知城门守卫，今晚戌时之后，严查城内外进出行人。而且此事不宜声张，万一走漏消息，香檀帮幕后若真的是三哥，他手中是有兵权的，若干脆铤而走险，事情反而闹大了。”
青渲一番话顿时令绿影心中轻松了不少。
她端详着眼前的少年，脸上稚气未退，冷静沉稳俨然如同成年男子，寥寥数语，自然透出几分王者的威严，不禁令她暗暗钦佩。
“不能以景王爷大婚为由，今晚戌时后将各处城门关闭吗？”绿影问。
青渲摇摇头，“临时关闭城门是大事，是要惊动步军统领的。他虽不是三哥的人，暗中是否来往无人知晓。关键时刻，还是不要冒险。再说，香檀帮若果真预谋行事，此时此刻，他们也许已经混进了京城。”
绿影如梦初醒。
青渲说得不错。此时，香檀帮的人可能已在城内，只是罗科事先不知而已。况且从昨日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罗科此刻在哪儿她都不知道，临时关闭城门又有什么意义？
她心中暗暗埋怨明青洛。早就对他说这件事了，他就是不信，认为区区几个劫匪不值一提。早知如此，不如找青渲商量，也许事情早就解决了。
“我真担心。”绿影不安地说。
青渲望着绿影，安慰道，“放心吧，姐姐，我马上去禁军驻地找卫忻将军，不会有事的。”
“那么一来，不就泄露消息了吗？而且万一香檀帮那边临时改变计划，王爷就说不清了。”绿影说，蹙起眉头。
“我自然不会实话实说，”青渲正色道，“就说今日城内繁杂人多，必须加强城门以及皇宫防守，以免有人滋事就行。”
绿影点点头，“这样也好。”
青渲想了想，“还有一件事，姐姐。”
“什么？”绿影问。
“那个罗科，就是你说的香檀帮副帮主，此人可信吗？”青渲问，“我想的是，如果夜袭皇宫本身就是一个陷阱，目的是将二哥圈进来的话，那他们定然还有其它计划。”
“王爷放心，罗科绝对可以相信。”绿影忙说，“他和我是多年朋友。”
“若他们故意瞒着他呢？”青渲说，“罗科和你来往密切，自然瞒不住帮里的其他人。而你和二哥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更多。他们通过罗科假传消息，就是想利用你，引二哥上钩。二哥那边一旦有所动作，就会被扣上犯上作乱的罪名。这不是不可能的。”
绿影僵住了。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这么说来，景王爷无论怎么做，都有危险。”绿影喃喃道。
青渲点点头，“不错。依我之见，晚间戌时后，我和二哥一同进宫，万一那些人真的来了，抓住便是，力争一个活口都不留，省得日后生事。如有漏网之鱼，有我在旁作证，二哥的清白自然无忧。”
绿影神色一缓，“这样最好。”她担忧地望着青渲，“也请王爷主意安全才是。”
“放心吧，我虽然武略不足，带人对付几个毛贼还不成问题。”青渲自信地说，“只要三哥今晚不轻举妄动，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绿影默然听着，先前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可是，万一——”她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青渲听出了绿影的言外之音，深深看了她一眼，“万一的话，就顾不得许多了。要知道，越安王朝的皇权是不允许受到威胁的。我拼尽全力，就算其他人都不顾，舍去行命也要保护父皇周全。所以，禁军那边，我必须暗中安排好。”
绿影明白了。
她望着青渲，半晌无语。
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关键时刻如此冷静，说出话来斩钉截铁，神色间透出的威严简直令人心悸。
绿影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确是天生的王者。
正在绿影沉思之际，青渲也出神地望着绿影。
“怪不得二哥对姐姐念念不忘。那晚合宫宴时我就发现，姐姐越来越像明妃了。气质，神态都像，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与明妃姐姐无异。”
“所以你才称呼我‘姐姐’是吗？”绿影笑道，有些心酸。
“不错。私下里，我向来称呼明妃‘姐姐’，这样亲一些。”青渲说，凝视绿影的目光显得有些困惑，“此刻你我这样站着说话，恍惚间，我竟然觉得明妃姐姐又回来了。”
绿影心潮起伏，强笑道，“可惜尊卑有别。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哪敢和明妃相提并论。”
“风尘女子怎么了，”青渲不以为然，“自古以来，有多少风尘女子不让须眉，令人敬慕。再说姐姐不同于他人，论才情容貌，都是难得的，否则二哥也不会痴情至此了。”
绿影垂下眼睛，默然不语。
过了今日，以后不知会怎样。痴情也好，绝情也罢，安然无恙就好吧。她想。
“而且，”青渲忽然意味深长地笑笑，“庄周梦蝶的故事姐姐知道吧，究竟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谁能说得清？至于姐姐，只要二哥心里只有你，是明妃还是绿影，身在何处，见与不见，重要吗？”
一席话说得绿影心中愁闷顿时消散大半，不禁发自内心地笑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民女想拜托王爷。”绿影认真地说。
“什么事？”
“今晚，我想入宫。”
青渲目光一闪，明白了。
“你是想假扮宫女入宫，万一你朋友遇到危险，方便救他出去？”
绿影心思被青渲一语道破，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景王爷那边有您，我不担心。我朋友他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万一被当成真正的劫匪丢了性命，我余生难安。他也是误入香檀帮，至于背叛朝廷的心更是万万没有的。我必得倾尽全力帮他才好。”
青渲点点头，“我明白。可是今夜不同，待在宫里是有危险的。”
绿影摇摇头，“王爷放心，我不怕。再说宫里我熟悉，知道什么地方安全。”
“宫里你熟悉？”青渲诧异道，“你常进宫吗？我怎么不知道。”
绿影自知失言，连忙解释，“也不是十分熟悉，只是大略识得几处地方而已，足够了。”
“好吧，”青渲也不再问，“待会儿我命人将宫女的衣服给你送过去几套。今晚戌时一刻，你在此地等我，我带你进宫。”
“多谢王爷。”绿影高兴地说。
“姐姐若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青渲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姐姐那位朋友叫罗—？”
“罗科。”
“今夜他若无事自然是好，若有事，有机会见到他，姐姐务必提醒他，千万不要说出向你通报消息的事。切记！”
“为什么？”绿影愕然。“不说岂不是更没命？”
青渲自信地笑笑，“说是自然要说的，不过要分时候，还要看怎么说。总之，听我安排就是。”
绿影隐隐明白了。“民女谨记。”
青渲“嗯“了声，再不多说，急匆匆地走了。
绿影站在原地，有些怅然。
此刻，应该已经过了未时。绿影决定立即回去准备一下。
今晚入宫是来时路上她就想好了的。
首先是担心明青洛，然而有心思缜密的青渲在，对他的担心就少了几分。
眼下让她更为放不下心的是罗科。他尚不知这边进展，身上虽穿着宫中侍卫的衣服，宫内却一个人都不认识，届时为逃命到处乱跑，被发现后定然受到怀疑。
她一介女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可若整晚待在回香苑等消息，定然心急如焚，不如进宫看看，也许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
这就看他的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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