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绿皮火车晃晃悠悠，驶过一片田野后，再次置身于崇山峻岭之间。22点过后，远处的卧铺车厢都熄灯了，但他们这里的灯还亮着。
吴邪询问了经过的列车员，得知硬座车厢不熄灯后，只能闭上眼假寐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因为光线太亮无法入睡。长时间坐着，他的腰也有点酸，便稍微动了动。
坐在外侧的那个人好像感觉到了他的动静，把此时已经滑到吴邪膝盖上的外套给他重新盖上。
吴邪睁眼，轻声问：“小哥，你也没睡着吗？”
张起灵摇了摇头，只是拍拍吴邪的手，示意他赶快入睡。
面对张起灵近在咫尺的眉眼，他假装无意地凑上去一些，在这人耳边说：“灯太亮了，我睡不着。”
吴邪真是后悔自己没带眼罩、护颈枕等“必须品”，早知道就不笑话小花那大包小包的了。他没有坐过硬座，没想到一路上人会这么难受。
张起灵见吴邪不太舒服，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再用了点力，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手盖住了吴邪的眼睛。
吴邪感觉到手心的温热，忙闭上眼睛，还是害羞了。好在他的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但不住跳动的睫毛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在一片温暖又朦胧的黑暗中，他听见张起灵说：“睡吧。”
虽然已是早秋时节，车上的空调还是开得很足，但吴邪此时并不像刚刚那样冷了。
张起灵的外套有一股凌冽又好闻的香味，让他觉得很安心。
两人缩在一起，吴邪感受着上方那人浅浅的呼吸，在规律的列车与铁轨的碰撞声中，不知何时就进入了梦乡。
自从那次“微笑”危机后，他和张起灵的相处好像又回到了原样，但也有那么些不同。
吴邪敏锐地感觉到，张起灵好像更重视他的情绪变化了，比如这人会在微信找自己聊天，虽然内容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但令吴邪高兴的是，张起灵像是在主动找话题，以前总是自己担当这个角色。这是不是代表他更在乎自己了呢？
而且两人相处的时间也变多了。在吴邪负责午间新闻的日子，张起灵会留在教室写一会儿题，等吴邪结束后来2班找他，两人再一起去吃饭。
这样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高二。新学期开学后，也许是因为学业更加繁重，张起灵辞去了国旗队的职务，这样他们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能待在一起。
有时候，两人会去操场跑跑步，或者跟黑瞎子他们一起打篮球。遇到考试周，愉快的课外活动会调整为复习任务。通常，两人会找一个固定的自习教室，大部分时间张起灵教吴邪数学，有时吴邪则给张起灵补习英语。
其实张起灵每门课都很优秀，英语只是他较为薄弱的一环罢了，而刚好自己的英语相对来说更好……事实上吴邪只是觉得，老让人家帮自己补课不太好意思，他也想帮张起灵做点什么。
每个人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会有私心，吴邪自然也承认，他想跟张起灵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话说回来，至于现在他们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火车上呢？
这就要从上周一的班会课说起。学校通知，高二年级学生将进行为期4天的“红色文化之旅”，到井冈山革命根据地赓续红色血脉，体验革命生活，说白了就是短途旅游。
好不容易能出去玩，高二的学生们都高兴坏了，吴邪也不例外。以往他都是与家人一起出游，这是他第一次和同学们一起，因此也非常兴奋。
但是看到详细安排后他就有点笑不出了。学校经费紧张，除去必要的住宿以及景点开支外，在交通方面可谓能省就省——是的，快车坐票只要100多，而高铁票要300多。道木中学自然选择了快车，并且几乎包了10几节车厢，全部都是硬座。
至于时间，吴邪一看手上的火车票，车次k271，从杭州到吉安，这周日晚七点半左右出发，第二天早上六点才到。
要坐10个多小时，还要过夜，吴邪沉默了，此时他还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
出发前，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外，他拒绝了吴妈塞给他的小枕头，只带了一些零食。原因如下：第一，他的小行李箱放不下那么大的东西；第二，哪有男生会带枕头？以至于吴邪上车实地感受了一番后，捶胸顿足，后悔了老半天。
他准时到达校门口集合。学校包了大巴车送他们去火车站，每个班一辆。
吴邪正准备上车，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原来是小花，2班的车看来就在旁边。小花拖着个最大号的粉色行李箱，十分引人注目。黑瞎子也在排队上车，朝他挥了挥手。
顶着周围同学关注的目光，吴邪巴不得不认识这两个人。
胖子从远处姗姗来迟，飞速朝这边移动，一眨眼便到了吴邪面前。
他一拍吴邪肩膀，说咱们也赶紧上车吧，便准备把自己的箱子放在大巴车下面的行李仓内。
这时有个更加姗姗来迟的人出现了。张起灵走近，也一拍胖子的肩，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胖子听了“嘿嘿”一笑，当机立断，拿起行李箱就往旁边2班的车走。
吴邪懵了，张起灵一边拉他上了10班的车，一边说：“给你补数学。”
“什么？”吴邪大惊：“出去旅游还要学习？”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嘴上却道：“上次月考，你数学只考了……”
“好了小哥你别说了！我学，学还不行吗！”吴邪欲哭无泪，就这样和张起灵找了个位置坐下。
班主任居然也没说什么，可能是因为经常在自习室看见张起灵给他补课。比起自己，吴邪甚至觉得他们班主任更喜欢别班的张起灵，毕竟哪个老师不喜欢长得帅、成绩又好的学生呢？
另一方面是不是说明老师对张起灵很放心，不怕他俩出事？话说他们两个男生又能出什么事呢？吴邪默默吐槽。
到火车站后，张起灵跟着吴邪到10班所在的车厢坐下。
果然，下一秒，他就从包里抽出了一份崭新的上次月考的数学试卷，再拿出一支笔递给吴邪，示意开始。
吴邪正往嘴里丢进一颗糖，差点噎着了。小哥这意思难道是让他重做一遍？
张起灵说：“我看着你做。”
吴邪知道，对于张起灵已经认定的事情，无论怎样反抗都没有用。于是他默默接过笔开始写题。
期间，胖子、小花和黑眼镜来这节车厢找他们，说是要打牌，一看到他这样都直摇头，最后在张起灵无声的“压迫”下走了。自己的班主任看到这一幕却特别欣慰，那表情就好像在感叹：“多好的学生啊！”
其实也不必这么好的！吴邪内心咆哮。将近一个多小时，他终于写完了，把笔往桌上一丢，整个人累得像软泥一样瘫倒在椅子上。
张起灵忍不住笑了笑，把人给拉了起来，表扬道：“速度挺快。”
吴邪心说，这都是自己第二次写了，好歹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张起灵拿起笔，开始给他讲里面的一些难题的解题思路。
此时已经九点多了，虽然两人都吃了晚饭才上车，但吴邪还是有些饿了。他拆了包乐事薯片，边听讲边吃，顺便再往张起灵嘴里塞几块；又拆了包喜之郎果冻，每过一会儿就往张起灵嘴里丢一个……
张起灵一边嘴巴鼓鼓的，另一边居然也没闲着，硬是讲了半个多小时，吴邪听后思路开阔了不少。
他正准备说我们去找小花他们打牌吧，张起灵却拿出洗漱用品说：“很晚了，睡觉。”
吴邪：“……”这是什么老年人作息啊！
于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夜深了，周围的人声都消失了，只剩下火车行驶中“哐当、哐当”的声音，以及耳边张起灵清浅的呼吸声。
此情此景，吴邪突然想到了顾长卫的一部电影，叫《立春》。
也是在一辆绿皮火车上，黄四宝说：“彩玲，这要是开往巴黎的列车就好了。”
王彩玲说：“你会一直爱我吗？”
……
王彩玲说：“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最深的感情只能是爱情。”
那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呢？
入睡前，吴邪朦朦胧胧地想，其实硬座也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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