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月夜出逃

第七章·月夜出逃

        在沈老爷子热情招待之下，我和赤霄是心满意足地吃完了三顿。就看着沈家人吃吃停停唠唠嗑，我与赤霄一人一狗吃得就没有消停过。沈老爷子见我俩食量惊人，也是由衷敬佩，趁着我喝汤的间隙旁敲侧击地问着我的来历。

        我还是用着最初编好的说法，我来自南方一个落魄的家族，族中人略懂些星象与灵术，逃亡至此以此谋生，都是些小伎俩也无足挂口。

        老爷子将信将疑，反观沈棠倒是一句话也没有，一个人坐在边上喝着小酒，看样子心情不是很好，可见到赤霄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殷勤样子，他却乐着给赤霄喂食吃。

        约莫傍晚时分，我借着尿急逃出了雅轩，赤霄没跟我出来，他见到了美人路都走不动了，更别提有的吃有的喝却要跟我出来找地方撒尿了。

        我这走到后院的茅房前，正巧遇上了沈府的管家，不过他好像并没有看到我，管家四处张望着寻到一隐蔽之处，我见他鬼鬼祟祟必然干不了什么好事，也悄声跟了上去。

        管家走到假山石的一处，搬开假山前放的一个盆栽，又四处张望确保没人便钻进了石头间的缝隙里，而不远处沈老爷正从雅轩走出，径直往假山处来。

        我捏了一个诀，轻飘飘地落在了那块石头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老爷，这个方梨身份有问题，昨儿个我就派人查了一番，从未听闻南方有家族以方为姓。”

        “这么一来，他进沈府的目的绝不单纯。我倒不是怕他图我沈家家大业大，他那些小伎俩也骗不了我的钱。”

        “可二公子与他来往密切，就怕是这个方先生对二公子不怀好意啊。”

        “这……你也见了，这个方梨能将邪祟收服，他的本事不容小觑。”

        “不如……”

        “不如什么？”

        “让这个方先生先小住府中，一来算是我们沈府招待之道，二来也好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三者要是那妖物再找上门来，我们也好有个应对。”

        “好，就先这么办，这事不要与别人提起，特别是棠儿。棠儿孩子脾气，今日一早还与我置气来着。我也是太惯他了。”

        “老爷是心疼二公子，他以后会知道老爷苦心的。”

        我趴在假山石上，两人的窃窃私语尽收耳底，不一会儿沈老爷子惦着肚子偷偷摸摸地走了出来，我随手捏了个诀，趁着老爷子没看到溜到了茅房里。

        “方先生？”管家在茅房外面喊我，我特意在茅房里哼唧了两声，回应了他的试探。

        管家又叫了一声，我这会儿才把裤子提上，应道：“来了。”

        管家笑脸相迎，说道：“老爷特意在前厅为先生准备了烟花，邀请先生去前厅同赏。”于是，我又被管家领着去看了一个晚上的烟花。

        若不是沈棠在场，我还不知我该去看谁，漫天的烟花映在夜空上，也映在沈棠的眸子里，我望他时恰好他的目光也扫到了我，万紫千红撒在他细长的脖颈上，衬得他的肌肤如同凝脂一般白皙，兴许是有些困倦，他坐在石凳上撑着头，衣服也随他松散开来，露出一小片洁白的胸膛。目光触及之处正是一番旖旎，我匆匆撇开了目光，岂料沈棠见我如此笑开了花，那细眉下的眼仿佛春风吹拂下的柳叶，而他眼中捉摸不定的狡黠像一只偷粮的兔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你时你罚它又觉得于心不忍。

        赏完了烟花，沈老爷子开了口留我小住几日，还许给我不少银子，说是过几日让沈棠拨给我，他就不问了。

        我心想好你个沈老头，想坑我还要让儿子最后给你买单，就连我这个被坑的都觉得不值当。而我虽说知道老爷子的把戏，但也不戳穿他，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多谢了老爷子的热情招待，却之不恭。客套一番后，我牵着赤霄回了我的住处，与他说清来龙去脉之后，我们俩一致认为，夜黑风高夜，出逃正好时。

        达成了一致，赤霄就被我骗了去在门口蹲着，等沈家巡视的下人都寻完了再来喊我起来。

        夜半露中，沈府的灯火七七八八都熄完了，除了风吹海棠、流水潺潺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时，赤霄蹑手蹑脚地跑过来，用他那个软乎乎的肉垫挠我，他小声道：“君上，起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被他叫醒，刚要治他的扰我清梦之罪，赤霄提醒我道：“君上，我们该溜了。”我一拍脑袋，回应他一个完美的鲤鱼打挺蹦下了床。

        临走时，我还念念不舍我的美人，小心翼翼地开了房门，沈棠的小屋就在我的对面，屋中漆黑一片，想必是睡下了。我心想若是沈老爷不为难与我，我还心甘情愿地留在这沈府，这一别八成是见不到了，唉。

        正是伤感万分，一阵夜风吹过我单薄的衣衫，灌了我一身的凉意，我颤颤巍巍地关上房门，转身时一朵海棠花落在我的发间，我摘下它走到沈棠的屋前，把它放在沈棠的窗前。

        若不是赤霄咬着我的裤管，我还能在沈棠屋前伤春伤个好一会儿，这才熟络没多久的美人我还没有看够就要走人了，心有不甘啊，我连人家小手还没有摸到呢。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赤霄一路拖到了后院，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会儿，赤霄才想起来问我：“君上，你为什么不用仙术直接传出去啊。”

        “我试试。”我随手捏起一个诀，指尖燃起微弱的蓝光，也就只有一点蓝光，我还在原地丝毫没有变化。不死心的我又捏了十次移形换影，到后来指尖的蓝光都懒得出来了。

        “昨天用的太多，好像仙力没了。”我沮丧地蹲下抱住赤霄，“大侄子太无情了，给我留了这么个没用的仙诀又不给我灵力，紧要关头一点都不靠谱。”

        “君上别灰心，你还记得昨天咱们对付那鬼蛟的地方么？”赤霄用他毛绒绒地爪子拍拍我的背，安慰着我脆弱的心。

        我想起来那假山之处地势颇高，假山挨着沈府的高墙，高墙外是一片树林。想正大光明从沈府正门溜达出去决计不可能，偌大的沈府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自然会有守夜之人。这么一来，从这假山上攀爬出去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我若有所思地前后左右打量了这座不大不小的假山石，选来选去找到了个落脚点，没想到本仙君沦落到这种境地，我只愿我的大侄子见我此番不要笑死才好。

        赤霄灵活地爬上了假山石，他小心地张望了一圈，让我快些上去，不远处有人起夜，打着灯笼往我们这边来了。

        我扒着石头一个劲往上撅，赤霄这个狗崽子也不知道拉我一下，我这正抱怨着赤霄伸了个爪子过来捞挂在半空中的我，而我脚下一空摇摇欲坠，赤霄一个用力咬住我的衣服就往上拖，这时，一只手勾住了我的脚踝，怎么踢都踢不掉，冰凉的手让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这大半夜的难不成又见鬼了，赤霄拽着我往墙下跳去。我双眼紧闭，想着完了完了，又碰上什么冤家了，大侄子我怕鬼啊。

        赤霄一个落地稳稳地，任由我和拖住我的那位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还好那位抓我脚腕的先落了地摔在了草垛上，我紧跟着摔到了他的身上。

        他闷哼出了声，我发现不对这声音我好像在哪听过。我眯着眼壮起胆往身下那位身上一抹，热乎乎的，不是鬼～我一睁眼一袭红衣被我结结实实压了个扁，我道：“哟，巧了。这晚上的，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美人啊。美人你急忙投怀送抱，我倒是却之不恭了。”

        “方梨！”美人压低了声音叫我，我自然响亮地回了他一个：“唉，在呢。”

        “谁？”沈府内起夜的仆人听到我俩方才落地的声音匆匆忙忙往这边跑，又听到我一声哎，四处张望着向假山这边寻来。碰巧树林中惊起几只乌鸦，嘎嘎地朝院子里飞，让那仆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沈府的仆人异常的小心，灯笼的光越来越接近。

        我没注意这光在接近，只是刚刚要开口，沈棠却撑起身吻住了我的唇，此后万籁俱寂，谁都没有出声。

        沈棠微微眯起眼睛，仅仅是覆在我的唇上，轻轻的，却比拂面的春风还要轻柔，比初绽笑靥的海棠还要妖魅，随着光束一点一点的接近，他眸子里扑朔迷离的笑意越发的清晰。这么一来我方才所有想问的都被他搅乱的，不想知道为什么他会跟着我来，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帮我躲开沈府仆人的巡视，只是这个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吻无意之中太过魅惑，我惊异之余却有几分欣喜。

        沈棠扇形的睫毛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呼吸不一样的贴近，直到那点光完全消失，他才伏在我胸口轻轻地吐了口气。

        “君上！君上！”赤霄刨着地上的草垛以表抗议。

        “别吵我！”我白了他一眼，“没看到本仙君美人在怀吗？”

        “你在说什么呢？”沈棠微微喘着气，轻声在我耳边说着：“你就不怕我是捉你的？”

        “被捉的待遇这么好的嘛？！”我摸了摸唇，回味了一下方才温柔的美人。

        沈棠扫了我一眼，说不出话来。他闪烁的眼睛里面好像有星星，我左右摇摆捕捉着他的眼神，直到他微愠，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那我再爬回去，你再捉我一次怎么样。”我转过身来，撑着头躺在他旁边，得意的样子让我看上去并不像一个月夜出逃的人。

        “可以，只要你爬得回去。”美人嘴角一挑，望了望旁边足足有一人高并且没有任何落脚点的墙，又望了望我，笑道：“只要你过得去，或者……只要你回去了能活着回来，我倒是无所谓。”

        一听这句话我撩起袖子来，这就准备爬过去，谁知我才起身压到了沈棠的腿，他咬住下唇，眉头紧皱。

        我这么一回想，刚刚我掉下来的时候，似乎是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肉垫……肉、垫、不用说就是美人了。要不是他给我当肉垫，现下断胳膊断腿的大概就是仙君本君了。我挠了挠脑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问道：“断、了……？”

        “还没断，只是……疼得厉害。”他稍蹙眉，轻轻蜷起了身，腿上红肿了一片。

        我这手伸出了一半想拥他入怀，又觉得不太合适，缩了回去。

        此时正是更深露重，又有几分春寒料峭，沈棠穿得单薄，加之疼痛难忍，朱唇透着一丝惨白，脆弱的让人心疼。

        “美人，先前是我不好，不过看样子你这腿动不了，你也不好捉我回去了。”我还是忍不住把他拥入怀里，小声与他耳语。

        “你以为我是捉你的？”沈棠冷笑一声。

        “难道不是？”我反问道。

        “倘若是，我为什么要帮你躲避巡查。”沈棠又一声冷笑，说道：“不过你害我我现下走不了路，你这是怎么也赔不起的。”

        “那我走了，美人回见。”我抽身准备带着我的狗溜。

        “你要是逃走，我就把巡查的引来，说是你想绑我，沈吟风不会把我怎么样，而你溜都别想溜。”沈棠说完忍俊不禁，问我道：“更何况，你身无分文，想走也走不远的。”

        “行，既然美人都邀请了，我却之不恭。我就绑你了，绑定你了！”我站起身来，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朝着美人扑去，一把抽下了他的腰带。

        “别！”他不敢大声喊，只能轻轻喊了一声，拉住我的手。

        我轻轻卷起他的裤腿，那白皙的小腿上淤青斑驳让人心疼不已。我去一边给他找了个小树枝固定在腿后，用他的腰带在腿上缠了又缠，腰带结束的地方给他扎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他原先抓住我的手在我轻柔的动作下慢慢缩了回去，我们之间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当我给他处理好后，我抬头望他，他的眸中是如水一般的平静。

        “来吧。”我背朝他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道：“你不上来，小心我撕票。”

        他微微一怔，片刻之后搂住我的脖子，微弱的呼吸搔在我的脖颈上，少了些暧昧多了些信任。我反手托住他的腿，站起身才觉沈棠远比我想象中的轻。

        我将他往上拖一拖，沈棠怕摔下来于是搂着我的手搂得更紧了，我侧着脸瞄着他，说道：“要是疼，记得喊我。虽然喊我也没用，不过我尽量不碰到你的伤口。”

        过了半晌，才听到背上的他弱弱的一个”嗯”。

        我心里叹了一声，嘴角挂着笑意摇了摇头，心想着：缘分天赐，白捡的美人却之有愧。再说，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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