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三章·血色梨花

第十三章·血色梨花

        沈棠心思缜密，我却忘记了这一点，一个以心中神祇作为最高信仰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去了解这个他所信奉的神祇的事情，可我却疏忽了这点，直呼了赤霄的名字。这下百口莫辩，不知装傻充愣能不能蒙混过关呢。

        “赤霄？谁会给一个狗起这种名字。”沈棠笑吟吟地向我逼来，我一步一退被他逼到角落里，他问道：“你是要我继续问，还是自己说？”

        “我……”

        “棠儿，这是你朋友么。”不远处一个声音打断了眼前这份窘态，来人一身墨衫，眉目间映着几分慈蔼，一步一行无不透露着身份的显赫，应该就是李亭远无疑了。

        我拱手示意，笑道：“正是在下，鄙姓方，单名一个梨字，是沈公子的……故知。”

        “既然是朋友，那便一同前往中庭。我知道棠儿今天来访，早就吩咐厨房弄了几道大菜，都是棠儿喜欢的。”李员外边说着边引我们去中庭处，也不知在李府这迂回的长廊中转过多少个弯，走过多少个拱门，起身时望见李夫人一身红衣端庄地站在门前，欠身喊着”夫君”，而她欠身之际，胸口微微露出一个红色的印记，我不由想起了那些矮门上的符，露出的那个角看上去有些相似。

        “你看什么呢？”沈棠似乎看到我的目光所在，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稍稍收回了目光，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当然是看你呢，心肝儿。”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看别的？”沈棠瞄了我一眼，随后却又不看我，径直走到那两人身边，李员外向他介绍了李夫人，这李夫人的名字叫做苒秋，也是青梨镇上的，李员外的原配逝世以后十年未娶，儿子李徽见父亲思念成疾，便四处求援，没想到却无意之中遇上了这个面容与生母极像的女子。

        我跟着三人，一边望着沈棠一边听着李员外寒暄，不知不觉一行人就到了中庭内部，进了门之后厅堂正中摆放了一个巨大的圆桌，一边的油腻男李徽已经坐下了，坐在他旁边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应该是他的侍妾，小锦却没有挨着他坐，坐到了另一边，小锦身后站着几个侍女，正帮她整理着发饰。

        “徽儿，锦儿，这位是棠儿的朋友，方梨方先生，你们认识一下，年纪相仿应该也能聊得来。”李员外拥着夫人坐到了上座，我与沈棠并行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坐下来拽了拽沈棠的衣角，而他丝毫没有看我的意思，自顾自的跟李员外他们寒暄。我百无聊赖，只好四处看看，岂料李锦的视线一直盯着我，就差要当场喊出那句“圆脸叔叔”了。

        众人聊着聊着，圆桌上的菜也上了不少，不过我听李员外先前提及的沈棠喜欢的菜，这么一看桌上靠近沈棠放的大部分菜都是只能看到一层厚厚的辣椒，而不靠近他放的菜却看上去十分美味。我倒是有点后悔挨着他坐了。

        员外府的伙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除了沈棠那个麻婆豆腐、水煮牛肉、鱼香肉丝还有钵钵鸡，其余的几样清炒虾仁、大煮干丝确实融入了小镇独有的温婉风情，恬淡而不觉乏味。我欣赏着沈棠的侧脸，心想着若是心肝儿口味轻些他这吃相一定会更好看些，边想着边剥了虾往他碗里送。沈棠也毫不客气，把我刚剥好的虾肉在他那个盛满辣椒油的碟子里反复蘸了好几遍，才肯罢休。

        饱饱的吃完一顿，带了两根肉骨头给赤霄。回头时沈棠好像忘记了先前想问我的话，也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李员外给我俩安排了两间屋子，一上一下，沈棠那间在二楼，我的那间在一楼。窗外有棵梨花树，听侍女说李府原来没有种梨花，这些梨花是在夫人过世以后，李员外从山神庙附近移植过来的，说是夫人生前爱煞了梨花，可员外觉得府中种梨花不吉利，代表着分离之意，所以一直没有栽种。可是等夫人走后，员外为了怀念她种上了满院子的梨花，可惜她再也看不见了。我们窗前这株是新夫人过门前员外亲手种下的，如今已经枝繁叶茂了。

        我枕着头翘着腿，赤霄在我床下面趴着啃着肉骨头，吧唧吧唧的声音奇大无比。

        “赤霄你啃骨头能不能小点声。”我一脸嫌弃道。

        “君上，员外府这骨头烧的太好吃了，我这好几天没有吃到肉了。以前跟着君上不干活都能四处蹭酒席吃，现在跟着君上累死累活就只能吃个馒头！”赤霄边啃着边抱怨道。

        “今非昔比，以前你是条战犬，现在你是条只会吃的狗。”我回道。

        赤霄啃完了骨头，满意地舔了舔嘴说道：“君上，你别光顾着奚落我了，你知道这个李夫人是什么吗？”

        “我觉着应该是个鬼。”

        “与其说是鬼，不如说是一缕被封印在躯壳中的魂魄，而这个魂魄的原身并不是人。”

        听到此处我坐起了身，回想起那个矮门上的符咒，原来跟我想的有出入的地方在这里，这个魂魄的原身并不是人，所以跟困住鬼的符是不一样的！

        “可不是鬼又能是什么？”

        “君上你还记得你昨晚去的神树么，这个李夫人身上的味道与那神树附近的味道如出一辙。”

        这？难道是……

        “青梨小镇的原身应该就是叶顶仙族，君上，你可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啊，你还记得你跟美人说的那个传说么，没想到还真遇上了。”

        赤霄喋喋不休，我却无心听下去了，至少我知道那么大一片的叶顶仙族沦落到只剩下了那两棵神树，这其中的变故又岂能言说，徒增伤感罢了。

        兴许是这几天的行程太过劳累，没一会儿我就死死地睡了过去，直到黄昏时的霞光透过梨树的枝蔓洒在我的脸上，沈棠敲了敲我的窗，睁眼时沈棠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道：“您老人家的下午觉睡得可真久。”

        “我就跟你说一声，李徽喊我去喝酒，我可能晚上不回来了。”

        沈棠云淡风轻地这么一说，上一秒还睡意朦胧，下一秒我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嚷嚷道：“我也去。”

        “人家是请我，又没有请你。”沈棠道。

        “他这是司马昭之心，你做什么偏往火坑里跳。”我问道。

        “我不往他的坑里跳，难不成跳你的？谁让你没有挖好坑等我啊。”沈棠一转身，抽出袖间的扇子朝我摇了一摇，说道：“就喝个酒而已，他不会是我的对手。”

        还没等我想到什么去回应他，他已经走远了。满天的梨花萦绕在他的周围，他那烈焰般鲜红的衣衫看上去却是决绝的不留余地。也许是我想得太多吧。

        我理了理衣服，正欲出门遛狗，可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赤霄一个激灵爬起了身，说道：“君上，声音应该是从后院传来的，那边是李员外起居的地方。”

        他话音未落，一顿乒乒乓乓的声音接踵而至。

        我说道：“人家夫妻吵架，我们掺和不好。不过说真的我还是有点想去看看。”

        赤霄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君上。”

        “是我觉得这个李员外根本没有听说的那么痴情，而这整个府中都有蹊跷，既然来了，不去看看就不对了。更何况，我的心肝儿去喝酒不带我，我总不能一个人蹲着生闷气吧。”

        赤霄望着一脸怨气的我说道：“君上，你方才说的话我一点儿都不相信，你生的气早就摆在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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