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梦生12
两人相聚总不会只为这事,傅闻心里清楚,是他在密道耽搁的时间使他错过二人的对话。
陈常氏究竟来找这个禾国人做什么?陈常氏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这禾国人却不知道身份,若是能跟踪到他的栖身之所最好。
然而就在他思忖的这几息,再向下看时,那禾国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第一反应是又有密道,便欲翻身下到屋内,却又停住,继续趴伏在屋顶上,果然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屋内再次有了动静。出于谨慎,他不敢再揭开瓦片往里看。
幸好很快那禾国人打开门从屋内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往竹林而去,正当傅闻以为他要通过那处地道离开时,他却沿着石墙走到了竹林的另一边消失了。
这一次应该不是诈术了,禾国人的忍术还没神奇到凭空隐匿的地步。
果然傅闻在那里找到一口深井,石头井圈高出地面一尺半高,旁边还有曾经安装过辘轳的孔洞。
井口宽约两尺,上头漂浮着水井固有的水味儿,傅闻扔了块石头进去,能听到溅水声,不是口枯井。井壁内侧由青砖砌成,年深日久,生着许多青苔,更下面日光照不进去就看不清楚了,辨不出深度。
他微微叹息,从袖内取出一条绑在左臂上的乌梢长鞭,这长鞭约有三丈。傅闻将它系在井边竹身上,下到井中,越往下井宽越大,砖面青苔越多,也越寒凉,傅闻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越发谨慎。
几乎到了长鞭末梢,他的靴子才触到水面,掏出火折子吹了口气,零星的火迅速燃起,往水面一照,井水至少有一两丈深,水质清澈,但也只能隐约看到井底有些石头和泥沙。
从水里进入的密道为免也太不方便了,应该是错过了。
他仔细想了想,那禾国人手中并无绳索,想要方便地下到井中找到机关,必然有其他攀援之处。
于是又重新爬到接近井口的地方,果然在五六尺的地方发现了几块有缺损的青砖,他伸手扣住砖缝,试着两脚交替往下,缺损的青砖暗合人攀爬的脚步。
他仍勾紧长鞭,顺着青砖逐一敲打起来,因怕被人听见,敲得小心谨慎。
边敲边把耳朵贴到石砖上,所有的声音都很一致。不像有机关的样子,傅闻皱眉,来回敲了两遍,仍然一无所获,就在这时,“咿咿”一声不知是什么动静从水底传来。
那声音冷冷的,还有种自然的转折,让人毛骨悚然。
傅闻立刻将火折子转移到勾住长鞭的左手上,长剑在这种狭窄的空间施展不开,他只抽出一把匕首。火折子往水面一转,水面平静无波,没有什么端倪。
是那禾寇故意发出的动静想要吓他?傅闻冷静下来,这时那声音再度传来,是在上面。
他脚往井壁一蹬,快速一跃,三两下就到了井口,翻身往上一跳,鼻尖闻到一股腥风,一个一道黑黄相间的影子蹲着井边。
赫然是波斯豹狸奴。
见傅闻上来,抬抬眼皮,又叫了两声。
“咿咿”“喵喵”,所以这豹子是因为叫得太像猫才被取名狸奴的吧!
这豹儿早间被绣衣使借走去找碎尸块了,它出现在这里,绣衣使们应该也在附近。
傅闻四处张望了一下,远远地有人影过来,却不能分辨是不是绣衣使,他只好先解开长鞭。刚收好,狸奴抬起上身,脏兮兮的两只前爪在他身上一顿乱扒擦,竟在他衣服上留下血痕。
他伸手抓住它的一只前爪,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它身上除了泥浆,两只前爪上都沾着新鲜的血液,身上还有一处伤口。
不好!傅闻抽出长剑对上远处的来人。
然而却是绣衣使。
“闻郎君你怎么在这儿?”明柏诧异地看向对着他戒备非常的傅闻,目光也注意到狸奴身上的伤口,连忙解释,“这豹儿跑得太快,我们跟丢了,已经找了它好一会儿了。”
“并非我伤的它。”说着又把配剑取出扔到傅闻脚边。
狸奴身上的伤不深,傅闻仔细对比了明柏的剑,两者的确不同,狸奴身上的更偏向是刀伤。
刀伤……他刚刚才遇到一个禾寇,这会儿正是敏感的时候,立时就想到了禾国流行的胁差1,属于武士的备用武器,平常极少使用。与本国鄣刀2有些类似,大约尺长,一般只用于防身,若是隐匿在本国境内的禾寇用胁差的可能性很高。
傅闻将剑还给明柏,伸手撸撸狸奴的脖子,又发现它项圈上的牵绊皮带断了,只留下极短的一截,耷拉在毛发中,心念一动,附身细看皮带的断口,切口处光滑整齐,是利刃砍断的。
明柏将配剑收进鞘中,也凑过脑袋去看,“大约半个时辰前我们就失去了这豹儿的踪迹了,当时牵引带还好好地挂在它身上。”
傅闻瞥了他一眼,“半个时辰以前?若是阿狸丢了,你们拿什么赔给我家娘子?”
“哎呀,当时绳子可牵在你家豹奴手下。”言下之意,和他们没关系。明柏又瞭了他一眼,笑着再次问道,“闻郎君怎么会在这里?”
傅闻也不避讳他,发现禾寇是大事,总要报告给官府,有战神之名的显王当然是很好的选择,便冷幽幽道:“跟踪一个禾寇来的。”
“什么?禾寇?”明柏立刻警醒,“他人呢?”
“跟丢了。”
明柏当然不信这么简单,望了不远处破旧的禅房一眼,“那他来此处做什么?”
傅闻能怎么说,难道说禾寇来此与妇人私会?只得道:“稍后我会禀告给我家娘子和你家显王的。”
这时狸奴已经舔干净自己身上的伤,往前跑了几步,用尾巴打在傅闻小臂上,示意他跟上。
傅闻连忙叫停它,用一旁的枯枝将自己几人留在井边的脚印一一除去,对一直紧盯着他的明柏解释道:“我方才走的地方地面干净,并没有留下印迹,但你们在山间搜寻脚上都是泥浆,若那禾寇再来就会打草惊蛇。”
明柏当然知道,他们绣衣使就是擅长做跟踪调查的差事,只是没想到傅闻一个世家护卫长也这般熟练。
狸奴在一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也就不理这两只两脚兽,自己一头扎进竹林,傅闻明柏连忙跟上。
狸奴走到一处转角停住,自己蹲在一边玩尾巴。
两人在这里闻到一股浓烈的腥臭味,知道这里可能就有他们搜山要找的尸块。
于是四下查看,见这里长草灌木被踩得东倒西歪,被昨夜的暴雨浸得湿润松软的泥地上留着狸奴梅花状的脚印和一些人的鞋印,剩下的牵引皮带就被扔在地上。
傅闻简单粗暴地用手里的白娟手帕拓下一个鞋印,又对明柏道:“不要踩到了,等会儿我家娘子可能要来看。”
明柏翻了翻眼睛,无可奈何。
泥地里还有明显的刀砍痕迹,大概是此人和狸奴搏斗时留下的。
“闻郎。”明柏示意他看向草丛间的一簇血迹,“是阿狸的血迹还是……?”
狸奴听见明柏叫它的名字,张开嘴冲他呲牙。
傅闻看到它牙齿上还残留着血迹,“应该是对方的,阿狸撕咬能力很强。”
话才说完,狸奴就冲傅闻咿咿地叫了一声,脑袋一抬,傅闻在那个方向找到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块,血迹还没干,应该是它从对方身上咬下来的。
而明柏循着味儿,在痕迹最杂乱的地方果然发现尸块。
是一只小腿,上面布满了野兽咬食过的痕迹,隐约可见白骨,小腿末端还挂着摇摇欲坠的脚掌,是右脚。
白色的蛆虫贴附在粘连的碎肉表面慢慢地蠕动。
“这该不会是阿狸咬的吧?”明柏调侃道。
狸奴又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对着他露獠牙哈气。
傅闻根本没理他们,但……
“阿狸一直在看你。”明柏看狸奴都要急了出声提醒傅闻。
傅闻抬起头,看见狸奴伸出舌头喵喵地叫个不停,不会真是饿了吧?
“我们检查完这里就带你回去吃饭。”
得了这句话,狸奴立刻就埋下头继续舔爪子去了,完全不理两只两脚兽。
这人是从什么地方离开的呢?这里只有来的脚印,却没有离开的。傅闻仔细找了找,发现最近的树身上,树皮有明显的脱落,是有人慌忙爬上去留下的痕迹。
“所以他是爬上树逃过一劫的吗?”明柏凑过去。
傅闻却摇摇头,“阿狸它会爬树。”
“啊?那这人是怎么跑掉的?
傅闻耸肩,“可能就是单纯放过他了吧?我家娘子教导阿狸不能随便攻击人,更不能咬死人。”
“……”
“有用吗?毕竟是野兽啊。”明柏难以置信。
这傅闻就说不清了。“我家娘子在绛州经常骑着狸奴出门,它之前从未伤过人。今天应该是狸奴循着味道找到这处碎尸,但它身边没有主人跟随,那人便以为是山间野兽正在啃食尸体,因此主动攻击了它。”
明柏不信地摇摇头,“哪有傻子看见野兽食人不悄悄跑掉,反而主动上前攻击?”
“生性好斗,烧杀掳掠的禾国人!”
明柏无可奈何,“可是这棵树不大,枝干根本承受不起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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