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过去作别
啪！
昏暗无光的无间地狱里，满是岩浆流淌。
一头皮毛枯萎的老驴，正被吊在山崖峭壁下。
而一根满是铁刺的钢鞭啪啪啪地抽在它身上，打得这老驴血肉模糊，哀叫却无声。
“啊，好痛！”
一声尖叫，响彻在张小鱼宿舍之中。
张小鱼满头大汗从床上惊醒了过来。
心有余悸的他坐起身，抬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正在宿舍。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刚刚才想通以后该做什么的张小鱼，放松了紧绷的精神。
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睡着，随后就做起了噩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我潜意识里还在为未来恐惧、焦虑吗？”
“我明明已经不再恐惧了啊，为什么还会这样？”
张小鱼不明白凡是在生命中出现过的东西，必有痕迹留下。
而且只要‘旧日’不灭，人生永远在轮回。
且人无近忧，必有远虑。
虽然神祗分身已经不在，但是祂们残留的力量依然会如付骨之髓那般死死缠住他。
想不清这原由的张小鱼不再深思这个问题，他此时还没意识到，这是‘旧日’的权柄在作怪。
张小鱼拿起床边的玉牌看了看。
“这么晚了！”
张小鱼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向着里间卫室而去。
哗哗哗的水声刚传出又停息。
片刻之后，在里面洗了一把脸的张小鱼迅速走了出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他急着出门，他中午收到老干妈和萍姐的信息后。
他约了她们晚上下班后在外面见面，顺便告诉她们自己的决定。
一番收拾后，张小鱼就急急出门而去。
等张小鱼赶到定好的酒楼包厢时。
他先静静在门外原地站留了片刻，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了出去。
等自己脸上神情松驰了一些，他才轻轻推门而入。
一推开门，就看到身材矮胖的老甘妈正向门口走来。
她似乎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想打开门看个究竟。
“老甘妈。”
“张小鱼。”
两人看到对方，同时欣喜地打着招呼说道。
老甘妈看到张小鱼后，脸上欣喜的表情渐渐淡了下去，变得有点古怪。
她上下打量着张小鱼：
“张小鱼，今天在那马棚里打滚的是不是你？”
看着老甘妈古怪打量自己的时候，张小鱼心里已经隐隐猜测到了老甘妈想说什么。
所以，他也变得有点尴尬，正不知如何回应。
坐在桌边的萍姐走了上来。
“小鱼，最近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飒爽的萍姐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而是先关心问道。
得萍姐解围的张小鱼，嘴里回答：
“已经休息好了，你们呢？最近忙不忙？”
张小鱼没有告诉萍姐自己最近的遭遇，因为他知道萍姐和老甘妈虽然都有一些自己为人处世的经验。
但是归根结底，她们只是一个普通人。
告诉她们这些神神魔魔的事，只会给她们增添烦恼，于事无补。
“我们很好，先坐，先坐。”
萍姐嘴里回答完张小鱼的话后，连忙叫张小鱼赶快去饭桌旁坐着。
“喏，你甘妈怕你最近没有吃好，给你点了一大桌鸡鸭鱼肉。”
萍姐待张小鱼和老甘妈落座后，抬了抬下巴示意。
“你看你甘妈对你好不好！”
已经坐到圆桌边的张小鱼，不用萍姐示意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大桌的菜。
他眼眶渐红，嘴里喏诺说：
“你们怎么这样，说好我请的...。”
“嗨，你小子是不是看不起你甘妈，甘妈请你吃饭怎么了？嫌弃呀！”
坐在圆桌靠墙处的老甘妈看到张小鱼这副样子，嘴里毫不客气奚落着。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傻小子，吃顿饭怎么了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萍姐看到老甘妈这样对着张小鱼说话，也在一旁帮腔。
张小鱼听到萍姐这样说，也就不再纠结，只是把感动放在了心里：
“谢谢甘妈，谢谢萍姐！”
“说啥呢？快吃快吃，先填填肚子。”
老甘妈又急吼吼地对着张小鱼说道，就差没有直接往张小鱼碗里夹肉了。
“嗯嗯嗯。”
张小鱼在老甘妈急吼声中连连点头，最后拿起筷子夹向了满桌的佳肴。
“小鱼呀，你要不要喝酒，今天难得一起吃个饭，我们喝两杯？”
坐圆桌右边的萍姐看着张小鱼已经开始动筷，也跟着伸出筷子。
“好。”
埋头吃着酱香牛肉的张小鱼听到萍姐的问话后，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
正要去按动桌上按钮，招呼酒家上来。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点了。”
老甘妈连忙阻止，而一旁的萍姐从她桌下提起了一个黑色酒壶，拿在手里对着张小鱼晃了晃。
张小鱼看到这一切之后，脸色又呆了一呆，他心中又升起感动：
“甘妈，萍姐~，你们...。”
你们之后，他却再也吐不出其他话语。
他有点想哭。
“什么机会都不给我，又对我这么好，而我又将要离开尉氏，以后可能连报答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小鱼在心中如是想到。
“傻小子想什么呢？不就是陪姐喝两杯嘛，又不会把你喝醉，不愿意吗！”
萍姐看着张小鱼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说道。
“没有，没有！”
张小鱼连连摇头。
随后张小鱼拿起放置在桌上的酒壶，先起身给萍姐身前的酒杯里满上，然后再向着老甘妈那边而去。
“别给我倒！我从不喝酒的。”
还没等张小鱼找到老甘妈身前的酒杯，老甘妈特有的河东狮吼就响了起来。
一旁的萍姐也在这时说道：
“小鱼，老甘是不喝酒的，不要勉强她了。”
张小鱼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坐他给自己杯里也倒满了酒。
然后他顿了一顿，才对着萍姐问道：
“他们的事怎么样了？”
听到张小鱼的问话后，萍姐沉默了下来，她自然是知道张小鱼口中的‘他们’是谁。
萍姐罕见地沉默，似乎有什么隐藏的事情不想让张小鱼知道。
“唉，你就告诉他吧！”
一旁的老甘妈也听到了张小鱼问话，深知内情的她也知道萍姐在犹豫什么。
张小鱼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老苗和阿辉他们在运回去的路上，不翼而飞了！”
萍姐还是对着张小鱼说出了实情。
她说完后，不等张小鱼敬酒，自己拿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郁气。
然后在张小鱼愣神的时刻，又给自己再次满上。
“听说他们在回老家的路上，尸体不翼而飞，治安官一直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现在只能不了了之。”
“唉，可怜的两个年轻小伙，突遇这样的劫难，死后都不得落叶归根。”
张小鱼回过神后，听到这句话，他终于知道萍姐为什么如此模样了。
“听说在两人原来放置尸身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些微末粉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歹徒才能干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萍姐说完后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自己，太影响张小鱼的情绪了，于是连忙展颜一笑：
“小鱼啊，这样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改变不了，这是老天爷的事情，我们不要责怪自己了。”
“就好比下雨堵塞影响我们出行，导致我们工作迟到，我们当时再怎么生气都没有用。
因为下雨这件事情是老天爷在管，我们无能为力，何必折磨自己去操老天爷的心。”
“对对对，在我们没有找到方法改变困难局面前，就不要在它身上耗费过多时间。”
老甘妈也在此时出声帮腔：
“因为于事无补，虽然这句话经常得不到我先生理解，但有时真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张小鱼听到老甘妈和萍姐的安慰后，也就不再谈老苗和阿辉的事情，只放在了心底。
“我早晚会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还有那个罪魁祸首！”
他在心底如此说道。
暂时放下的张小鱼转而想到了今天的主要目的，他先端起自己手里的酒杯，向着萍姐和老甘妈遥祝道：
“甘妈、萍姐，你们说的对，船到桥头自然直，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我敬你们一杯。”
“嗨，你小子说什么呢？我把你招进尉氏，肯定要对你负责，其他人也一样，只不过他们没有你做事认真而已。”
老甘妈说着也以茶代酒举在了手中。
一旁的萍姐也笑了起来：
“那是当然，在我们技能部也就这个小子，给我添的麻烦最少，如果其他人像小鱼一样，我就轻松咯，现在也不会想要离开。”
“什么？”
张小鱼听到萍姐的话，有点怀疑自己出现幻听。
“萍姐，你刚刚说什么？”
“喝完这一杯再说。”
萍姐手一挥，飒爽回答。
张小鱼只得按下心头的疑惑，对着两人举了举手中酒杯，然后仰头吞了下去。
席间三人一饮而尽之后。
萍姐才对着心存疑惑的张小鱼解释：
“之前的大老板不知道去哪里了，现在新来了一个管理者，我不怎么喜欢，加上我先生叫我去帮忙，所以我就从尉氏闪人咯。”
张小鱼听到这里，心里也是一阵暗叹。
“‘错’到底出了什么事？”
“堕落的小魏说祂保了我后，就自身难保，祂去找了‘钱’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小鱼知道这一切几乎都和自己有关，但他又不能说，只能在心底暗叹。
“萍姐，你真的要走吗？”
“是的，你萍姐今天已经正式从尉氏离开了。”
老甘妈在此时帮着萍姐回答：
“张小鱼你是不知道，在廖主管走的时候，场面有多霸气，她直接向着新来的大老板一拍桌子说老娘不干了！”
“哈哈，吓得新来的大老板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
“哈哈，老甘别说这个了，今天就是我的离别酒，我们一起喝一杯。”
张小鱼此时才知道今天的萍姐为什么要叫自己陪她喝酒，他连忙举杯奉陪。
喝完后的他主动问道：“萍姐，你先生在哪里啊？远不远？”
萍姐给自己杯中再次续上，同时嘴里回答说：
“不远，我先生今天已经到了，正在家等我，我们明天就会离开。”
张小鱼听到这里，本来还想着萍姐走的时候他去送送，但是她先生既然到了，那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同时他也真正放松下来，既然萍姐都离开了，那么自己离开也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了：
“甘妈、萍姐，其实我今天也是想跟你们说这个事，我也要离开尉氏了。
本来还不知道怎么向你们开口，现在既然萍姐都离开了，我也就不担心技能部以后怎么样了。”
“小鱼，你也要走吗？”
老甘妈和萍姐同时问道。
“干得好好的，才加了百分之六十的工资你就要走，多划不来。”
张小鱼心里一阵苦笑，自己身上还有一百万的债，光靠尉氏的这么一点工资，怎么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呀。
“是的，其实我一直就想走，我总感觉尉氏高高的围墙就像一座逼厌狭窄的监牢。
把我死死困在了里面，想逃逃不出去，这次休息我才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我想出去走走，见见更大的世界！”
他想着自己曾经疯狂想要逃离尉氏的画面，如此回答。
萍姐听到这里，展颜一笑。
她先看了看一旁的张小鱼，再看了看对面老甘妈，才说：
“很正常，对一个人来说，一生中总会时不时去追求、寻找一些他们自己身边不能提供的东西。”
“有的人以为自己周围不能提供，所以放弃了寻找，或者还没开始真正寻找前，就放弃了。”
张小鱼苦涩一笑，曾经的自己就是这样的想法。
而一旁的老甘妈听到这里，突然出声道：“你们这样说的我都想离开了。”
最后补充道：“等我交接好，我也去寻找我曾经想要的东西。”
说完后，三人相视而笑，一同站立举杯。
萍姐抬头看了看前面墙壁上挂着的牌匾。
她指着‘江湖’二字，最后大笑着说：
“一入江湖，一生老铁，期待我们在更高处相逢！”
张小鱼和老甘妈同时附和：
“期待更高处相逢！”
三人在名为江湖的牌匾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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