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竟然和只黑猫拜了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柳七被喜婆搀扶着转了小半个身，弯腰拜向对面的人。
被盖头遮着，他看不见对面是何人，他也不在乎是何人。
他只需记住，褚大公子生死不明，柳大姑娘不愿嫁来褚家守活寡，他只是个替嫁，成婚只是走个形式。
往后在这褚家，他只需装聋作哑混日子即可。
“礼成，送入洞房。”
柳七被喜婆搀扶着缓缓走出中堂，耳中传来旁人的窃窃私语。
“褚家也太缺德了，褚大公子失踪多年，只怕早已死了，褚家还执意要办婚事，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听说柳家大姑娘长得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哎，可惜了，嫁过来要守一辈子活寡了。”
“可惜甚？褚家的聘礼将柳家院子堆得满满的，你不知那柳老爷笑得，脸上都开出一朵花了。”
柳七默默听着，心中毫无波澜。
直到有人小声道：“见过抱着公鸡拜堂的，还是头一回见抱只猫拜堂的，还是只黑猫，不怕晦气吗？”
他这才有点反应，脚步微微一顿。
和他拜堂的竟是只猫？
可这诧异也只是片刻的事。他捂着肚子继续走着，边走边叹气。
从早上到黄昏，他粒米未进，要饿死了。
待回了洞房，众人退去，他不再顾忌，一把扯下盖头，扑向摆满糕点果子的桌子，端着一盘绿豆饼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绿豆饼，他又端起一盘桂花糕，才吃一块，就听【喵……】的一声猫叫。
柳七抬头看去，就见床上趴着只瘦瘦小小的黑猫，绿色如宝石的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
他想起拜堂时那些人说的话，突然反应过来。
这不会是和他拜堂的那只猫吧？
柳七端着盘子朝床走去，压着嗓子小小声地道：“喵喵，你是不是饿了？”
这直勾勾的眼神同他平日里饿了看到吃的时候可是一模一样，不是饿了，是甚？
他捏着一块桂花糕递到黑猫的嘴边，大方地道：“喵喵，吃吧！”
黑猫似乎愣怔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漂亮如绿宝石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柳七完全没意识到他端着一张女人般如花似玉的脸，却用男人的嗓子说话。
更没注意到黑猫眼中的诧异。
他在床上大大咧咧毫无形象地歪着，拿着那块桂花糕继续哄道：“喵喵，吃吧！这桂花糕可好吃了，又香又软又甜。”
【喵喵……】黑猫似乎有些不高兴，大绿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柳七连叫几声。
听了这几声猫叫，柳七先是一愣，片刻后脸色大变，连忙捂着黑猫的嘴，心口“砰砰”乱跳地问道：“喵喵，你是怎么知道我是男人，不是柳大姑娘的？”
【放开窝……】黑猫连忙躲避，绿眼睛再次蹬得圆圆的，眼中的诧异更甚，看着他喵喵地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
“我……”柳七想说，我何止听得懂你的话？猫猫狗狗小鸟的话我都听得懂。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他看着眼前满脸震惊的小黑猫，突然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很好笑。
这只是只猫而已，怕甚？还能把他的身份说出去不成？
柳七冷静下来，坐直身体，板着一张漂亮的脸，压着嗓子小小声地道：“你是和我拜堂的那只猫吧？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威胁完，他将那盘桂花糕摆在黑猫面前，又谈起了条件：“往后我管你吃喝，你给我乖点，我们和平相处。”
黑猫却不吃他这一套，抖着胡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眯着眼睛看他：【你一个男人冒充柳家大姑娘嫁入我褚家，是何居心？】
柳七想扯一扯它抖个不停的胡子，可看着它这个凶样，又不打算惹它了，哼了一声道：“我可没什么居心，柳如意不愿嫁，柳家又舍不得褚家的聘礼，便逼我嫁了。”
黑猫绿色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喵喵地道：【此话当真？】
柳七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真的不能再真了。”
黑猫喵喵地追问道：【你又是何人？一个男人为何肯代嫁？】
“我？”柳七摇头自嘲一笑：“他们都说我是柳老爷的野种。在柳家白吃白住几年，如今正是报恩的时候。于是，我就嫁过来了。”
片刻后，他又低头看向黑猫，小声嘟囔道：“我跟一只猫说这些作甚？”
黑猫眯着绿色的眼睛，似乎在打量审视着柳七，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
那目光，柳七突然感觉心头一阵发毛。
他和猫猫狗狗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只猫似乎有些特别，那表情和眼神似乎有些……像人？
他正诧异着，外面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
“闹洞房了闹洞房了……”
守在门口的婆子急了：“诸位，这洞房就不要闹了吧？”
“哪有新婚不闹洞房的？”
“二公子二公子，不能进去啊！”
“滚开！”
闹洞房？床上的一人一猫皆是一愣。
黑猫先回过神来，它也不打量审视柳七了，而是眯着眼睛看着柳七喵喵地警告道：【切记，待会儿莫要说话。】
柳七连忙捂着嘴，点了点头。
他又不傻，他可是个男人，一开口不就露馅了吗？
黑猫催促道：【赶紧将盖头盖上。】
柳七才盖上盖头，就听外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密集的脚边声“哗啦啦”地进了外间，然后是里间。
“哟……”就听一道轻佻的声音道：“还没挑盖头呢？”
然后是一堆捧哏的：“新郎官又不在，谁给新娘子挑啊？哈哈……”
“二公子，这洞房怎么闹啊？”
“怎么闹？你没看到新娘子身边的那只猫吗？既然都代我大哥拜了堂，自然也是它挑盖头啊！哈哈哈……”
“一只畜生，哪里懂得这些？我看，还不如二公子去挑，顺便再将合欢酒也喝了，哈哈哈……”
“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二公子，这可使不得，这可是你大嫂啊……”
“你个蠢婆子，给小爷我滚开！”
……
柳七皱着眉头。
这不是来闹洞房的，这是来找茬的吧？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朝床走来，越走越近。柳七也不慌，右手不着痕迹地摸向床上那个装桂花糕的盘子。
待会儿那个什么二公子敢来掀他的盖头，他就砸这人一脸桂花糕。
他不是女子，盖头被谁挑了也无所谓。
但这世上哪有小叔子给嫂子挑盖头的？
这二公子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还未轮到他出手，就听一声凶猛的“喵”叫，之前一直安安静静趴在他身边的黑猫突然弹跳起来，朝不知谁扑去。
“啊啊……”屋子里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声。
方才还嬉笑个不停的众人顿时慌乱起来。
“二公子……”
“二公子，你没事吧？”
“快快快，将这只畜生拖开，我的脸啊……”
慌里慌张中，黑猫终于被拉开。
那二公子气急败坏地道：“敢挠我？来呀，给小爷我打死这畜生。”
“二公子，不好吧！这可是大老爷的猫……”
“怕什么？我可是褚家的二公子，还不能弄死只畜生了？快动手啊！”
“那……那好吧！”
喵喵声响起：【放开窝……】
柳七急了。
要杀猫？那可不行。方才黑猫可是为了阻止那二公子挑他盖头才出的手……
他一把扯了盖头，将那盘桂花糕，连糕带盘砸向那抓着黑猫的男人。
趁这人捂脸惨叫，他冲过去，一把抢回了猫。
那动作，快准狠，将屋里一众闹洞房的惊得目瞪口呆。
这新娘子……不好惹。
黑猫：【……】
这这这……
等看清他的脸，众人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就连那嚣张的二公子也直了眼睛。
这新娘子……长得可真好。
说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为过……
柳七看向一位十七八岁，长着丹凤眼，满脸挠痕之人。
这便是那位二公子？
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黑猫，心中乐开了花。
挠得好。
黑猫似乎不喜欢被人抱着，也似乎不喜欢被人摸，被柳七又抱又摸，它先是身子一僵，又“喵喵”地挣扎道：【放开窝……】
不识好歹的小东西。柳七不高兴了，亏小爷我方才豁出去救你。
可此刻不是和黑猫计较的时候，面对一屋子的注视，他后知后觉地有些忐忑和尴尬。
他如今可是新娘子，方才的举动会不会太过彪悍了？
他低垂下眼皮，看着怀里仍挣扎个不停的猫，生怕人家看出他是个男人。
一直阻拦众人闹洞房的婆子开口劝道：“二公子，这洞房也闹了，可以出去了吧？”
可那二公子哪肯罢休？恶声恶气地道：“不行，这畜生挠了我，一定得弄死。”
黑猫不挣扎了，抖着胡子，对那二公子“呜呜”地低吼着。
有那溜须拍马之人，想要上前抢猫，好讨好二公子，可又不敢当着这一屋子人的面，对褚家大少爷的新娘子动手，只能从言语上打击柳七。
“这新娘子也忒没规矩了，竟然自己掀了盖头，成何体统？”
“还不快快将那黑猫放下，惹怒了二公子，往后这褚家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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