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邋遢、蹲在城墙角落处的男人，邵易错眼看过去的时候，男人沧桑的吸了口手中的笔管，然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吃药？”邵易问他，笔管明显改造过，尾部多出来一个小樽，里面的火光明明灭灭。
“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吸进体内的艾灸。”邵易阖眼，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从时空的跳跃当中走出来，虽然不知道突然回来的自己为什么不在燕北军营，而是在隔着长长江河的安泽，但邵易能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药。”男人又吸了一口，嘴里吐出来烟圈，他说道：“不是什么好玩意，坏身体的。”
“既然对身体不好，阁下为何还用？”邵易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眼前人讲话，试图从这个邋遢男人的嘴里套出些什么话来。
“因为我在等死。”男人几近呜咽的说道。
邵易：“？”
真是别具一格的回答呢。
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邵易的注意力终于拉回了一分，他委婉的问道：“阁下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言难尽。”男人似乎很想崩住，让自己不要冲着陌生人吐苦水，可他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吐槽起来：“你知道燕北军不日将渡河进攻这里吗？”
攻打安泽的燕北军头头邵易颔首，道：“前几日听过，可燕北的将军邵易不是死了吗？没有了鬼面将军，燕北攻城想必也不足为俱吧？”
男人沧桑的摆摆手，“兄弟，你这是多久之前的消息了，鬼面将军其实是诈死的，前两天我方军情激昂地渡河进攻燕北，没想到三万前锋士兵全被俘虏，还损失了三千战船……”
要知道，这可是大夏看到反攻燕北的希望，努力凑出来的全盛军队啊，就这样被敌方全部缴获，大夏从帝王到百姓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燕北军此刻一反前几日的低迷，正磨刀霍霍，准备拿安泽先开刀呢。
原来事情发展到这里了。
邵易猜测复活的“他”应该是十年后的自己，交换穿越，没毛病。
得到了信息，理清了目前所处的时间之后，邵易就想正一正他们燕北军的名声了。
因为被攻城就要等死？不至于，这真的不至于。
他们燕北军又不是吃人的猛兽，顶了天就是攻城的时候激烈一点，等到地盘打下来之后，对内政策还是很友好的。
邵易慢吞吞皱眉，正想举些例子来说明百姓其实不用担心攻城这件事，但是还没开口，就被男人悲愤的话语打断了。
“兄弟，你别用那种不至于的眼神看我，我当然知道燕北军不会对我们这种平民小百姓做什么，所以我要骂的是大夏。”
“那群人脑子是被浆糊糊住了吗？知道自己打不过燕北，居然抱着‘守不住安泽这块咽喉之地，也不能便宜燕北’的想法，打算在燕北攻过来之前，先毁了安泽。”
“你知道他们打算怎么做吗？”男人、也就是容唤，悲愤的控诉着：“他们找来死人的尸体，将其投放到安泽的护城河里，这么说你可能没有感觉，我问你兄弟，你知道瘟疫是怎么形成的吗？”
瘟疫，在医疗手段低下的当今，一旦哪个地方爆发起来，基本就只有宣告封城等死的份。
前朝曾经有三个不幸感染了瘟疫的城池，周惠帝下令封城，半年后，前往勘察的军队，走在空旷的毫无生气的街道，嗅到满城尸体堆积的臭味。
再后来，为了阻止瘟疫再次爆发，那三座城被大火焚烧了三天三夜，自此再也没人靠近过。
没有人提起瘟疫，不为之色变的。
邵易也同样，他面色一肃，眉头狠狠皱起，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沉下来了。
“怎么说？”
容唤又吸了一口烟，再脑海内措辞，尝试用古代人能听懂得话语来阐述瘟疫的形成。
“瘟疫，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我们肉眼看不见的毒虫，瘟疫的蔓延其实也就是毒虫的蔓延。”
“毒虫一般在脏乱差的地方形成，腐烂尸体是他们成长的温床，我们可以细数历史上发生过的几起大规模的瘟疫的地方，无一不都是因为天灾人祸导致多人死亡，死后的尸体也没有进行掩埋处理，而是就地堆积，这样的环境，让毒虫怎么不产生，瘟疫怎么不蔓延呢？”
“所以，腐烂的尸体及时处理有多重要就不用我讲了吧，那简直是一个天然的瘟疫培养温床，而现在，大夏的官员一致同意将死人的尸体投放到安泽的护城河当中。”
“你要知道，每天会有多少人来护城河汲水，会有多少人将这些泡过尸体的水喝进肚子中，光是通过接触，瘟疫都能蔓延得那般快，现在是直接把带有毒虫的水喝进身体……哈，可以开始算整个安泽会死多少人了。”
“这群蠢货，干啥啥不行，内斗倒是很在行。”容唤吐了吐烟圈到，从系统那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他已经愁了三天了，连外在形象都顾及不了。
系统让他快跑，可是城都被封起来，怎么跑啊喂。
容唤只能颤抖着手给自己点烟。
三天了，憋了三天，终于有个人听他吐槽了。
他伸手，拍了拍邵易的肩膀，说道：“谢谢你，兄弟，我现在好受多了。”
被拍肩的邵易：“……”
现在轮到我不好受了，我谢谢你。
他扯了扯嘴角，目光沉沉扫过此刻还算繁华的街道，人来我往，摩肩擦踵。
如果这人说得是真的的话，那恐怕等燕北军攻下安泽，兴高采烈的接手这座位于南方水乡的第一城后，马上就会迎来瘟疫蔓延的地狱了。
“没有人反对这个计划吗？”邵易的眼神意味不明，说出口的话淡淡的，然而细细听来，就会发现其中掩藏着的怒火。
容唤磕了磕烟头，然后用一种大夏没救了的语气说道：“有，以新上任的丞相为首的官员都不同意这么干。”
“然后呢？”丞相，江玠吗，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爬上丞相的位置了，邵易捻着手指，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然后丞相一派的官员都被扣上了叛国的罪名，下到大牢里了。”容唤越说越愤怒，“这群傻逼，
真的很让人怀疑他们有没有脑子。”
邵易听着容唤的怒骂，越听面上的表情越少，如果熟悉邵易的人在这里的话，恐怕要在他周身弥漫着的厚重杀意下颤抖了。
邵易刚刚从十年后回来的好心情被这件事给扫空了。
要不是不好引人注意，他也想跟着旁边的人一起骂。
十年前大夏的官员脑袋里就塞满了草屑，他既然还想着，过了十年这群人长进了些，没想到脑子还不如幼虫。
这可是整整一座城啊，不是一棵草，一朵花，而是一座城，城内有整整十万的百姓。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践踏生命。
邵易冷笑了一声。
“就应该把尸体怼在这群傻逼玩意床前，尸体都比他们会干活。”
“对对对。”容唤一磕烟斗，拍着大腿说道：“怪不得燕北军要起义，换做是我，也忍不了国家被一群不把百姓放在眼里的傻逼统治，我说兄弟，要是能在瘟疫中活下来，咱俩索性投了燕北军吧。”
“虽然鬼面将军邵易嗜杀了点，对手下的将士要求也十分变态，但苟一苟应该也能活吧？总不会比给你塞泡了尸体的水的大夏更糟糕了。”
嗜杀、对下属严苛的邵易：“……”杀气默默分出来一点。
容唤咽了咽口水：“怎么感觉有点冷？”
邵易将身上的杀气收敛一点，思忖片刻后，他问道：“军队已经开始将尸体投进护城河了吗？”
容唤摇头：“还没，我偷听到的消息是，他们明晚才开始进行，好像是怕投放的太早了，还驻扎在这里的世家兵将会遭受到牵连。”
“这个时候就开始晓得瘟疫的可怕了？”邵易嘲讽道，他转头，看向容唤：“要不要和我干票大的？”
默默吸烟的容唤：“……什么？”
“你既然能够偷听到这个消息，想来应该知道驻扎安泽的将领营地吧？”
“知道是知道，但是兄弟你想干什么？”
邵易抬头，目光眺望着远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嗜凶的笑容：“先下手为强，烧了它，一了百了。”
容唤瞪大了双眼：“……卧槽！你真有想法兄弟，但你知道主营地那里有多少士兵把守吗？”
他要不是前两天穿越时，手滑选错了地点，也不至于降落到大夏军队的主营地里去，以至于听到这么一个让他丧了好几天的消息。
偏偏唯一能拯救他的系统积分，已经被他为了不被当作刺客抓起来，兑换了隐身衣隐藏踪迹了。
所以容唤才觉得自己是地狱级别的开局，这几天几乎就是躺着等死了。
眼下陡然听到邵易这么说，赶忙劝导：“兄弟，别想不开，虽然都要死，但能多活一会是一会儿，别上赶着去喝孟婆汤。”
“多活这一会能干什么呢？”邵易将身上缠着布条的长剑接下来，俊美的脸上勾起笑容，话语却杀气十足，“如果我一个人早死，能把那群傻逼玩意干掉，将瘟疫阻拦在开始之前……那就是我赚到了。”
更何况，他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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