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1、见鬼了
“满意你个头！”曲项破口大骂，“快点帮本座，把脖子……”曲项艰难地在铁栅栏里扭动脖子，“……□□。”
一阵哄笑。那群男女已经围上来了。
这时就听到身后那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好。”
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了她的后颈上，不由分说，往下用力。
曲项歪着脖子，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看到黑白格子的棉布衬衫。
“喂喂，我让你……”
“你先把头低下去，我才能帮你啊。”那人心情愉快地说。
他把曲项的脑袋按低下去，再用双手握住两根铁栅，朝前用力，使铁栅外凸。接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标枪，从左右两侧铁栅穿过，正好卡在曲项脖子上方。
他拂了拂掌中尘，“好了。”
那群人笑得更厉害了。
曲项被卡成了一个凹腰翘臀的姿势。
没能阻止她吟诗。
“畜生卖比儿子狗，你亲妈已经爆炸，生的儿子没□□。日照香炉生紫烟，你妈来到洗手间。飞流直下三千尺，妈的没带卫生纸——你在我脖子上挂了什么？”
“鞭炮。”
“……”
“天气凉，脖子上围个能点火的，多好。”
“……”
“唱，继续唱。我就爱听你唱歌。”
“我，我错了。大哥，大爷。我不骂你了。你放了我吧。”
那几个小混混笑得可开心。
陆水站在栅栏外面给曲项求情，但是求情的方式很不得法，“你，你们是哪个学校的？你们要是乱来，我就报告老师！”
教主的智商不高，优点是重信义，“陆水别管我，快跑！”
可惜晚了一点。有个一头白毛的小青年，不紧不慢，从不远处的小门走到了栅栏外面——离曲项卡住的地方大约十米，就有一个没上锁的小门。曲项看到那扇门，歪着脖子怀疑自己的眼神。
白毛顷刻间已移至陆水身边，一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乱来，你怎么办啊。”
陆水两只眼睛都包了眼泪，“你，你别过来呀。”
曲项大喊：“混蛋你敢动陆水一根寒毛……”
白毛比陆水高大很多，他低下头，眼睛与她的视线平行了，细细打量她。一只手盖在她头上，是威胁的意思。
“小娘皮，挺俏啊。”
陆水的脖子一梗，快要哭了却不敢动。
她梳着一个整齐的蘑菇头，他把它揉成了鸡窝。
他的手揉了两下，忽然停住了。她的头发很柔软很温暖。
陆水不求饶，也不敢反抗，就呜呜地哭。
曲项梗着脖子大嚷：“你个混账王八蛋，我跟你——”
旁边有人抓住了曲项的鞭炮梢。
曲项气馁，“有话……好好说。”
“好，那我们就好好说话。”那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说，“你就是光明神教的那什么教主？”
“是日月神教！东方教主！”曲项气冲冲地大喊。
那群小混混又笑开了。
“光明神教没有错啊。一个个头顶都很光啊。”
“是啊是啊，他们神教的人都剃光头了，教主是不是也该剃个光头啊哈哈哈。”
“到晚上挂树上排成一排，月亮底下都反光啊，路灯都不用了哈哈哈。”
白毛抓住陆水辫子说：“怎么办，你自己剃，还是我帮你剃。”
陆水吓得脸都白了，“不，不要剃。”
“你们这些没胆没种的玩意，只会背后阴人。”在这种情况下，只能用肺活量来证明自己的武林至尊，仰头大喊道，“有种放你姑奶奶下来！我们约个良辰吉日！面对面大战三百回合！输了本座任杀任剐，毫无怨言。赢了本座要你的狗头！”
旁边那人沉吟了一下，“好，就依你。我们约时间，面对面开战。你赢了，我既往不咎。你输了，任由我处置。”
“屁话那么多，你倒是放我出来啊！”
“那也不能那么容易。”他想了想，“你再唱首歌来听听。”
“我不会唱歌。”
“刚不是唱得挺好么。”
“我不唱，就不唱。打死也不唱。”
脖子上的鞭炮一紧。打火机卡嚓亮了。
“喂，喂等等，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数不清到底多少鸭。数不清到底多少鸭。”
白毛笑得翻在了地上。
日月神教遭遇了建教以来最大的危机。
“为了渡过这次危机，我们必须要紧密团结在以东方教主——也就是我——为核心的教委周围，同舟共济，百折不挠，团结一致，奋勇抗敌！”十四中的操场上，曲项爬到升旗的石头上，冲底下一群光头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同志们——我们是要爆发，还是要灭亡？”
十四中分舵舵主小声道：“我们就沉默着不可以吗……”
东方教主狠狠瞪了十四中分舵主一眼。分舵主一哆嗦，默默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光头。
东方教主说，“我已经给二条河的那些个小混混下了战书。决战之日，就定在这个星期天……”
四中分舵舵主说：“教主啊，这个星期天我可能去不了，我们下礼拜一考试。”
四中的教众们纷纷响应，这辈子都没那么喜欢过考试，“是啊是啊，我们学校抓得紧，高一高二都要月考。”
这股强大的学习热情，瞬时间席卷了整个操场。十四中的教众们也受到感染，斗志满满，“我们学校虽然没月考，但是我们要准备期中考试！只剩一个月了……”
陆水说：“项项，我们学校也有月考的……”
周三更说：“教主，我最近报了一个函授……”
“都给我闭嘴！学习重要，还是神教重要？！”曲项大手一挥，“胖胡，把东西都拿出来！”
胖胡应一声，从车里抱出一大箱肯德基，拿起一根鸡腿就啃起来。
非常爱学习的教众们流起了口水。
“凡是要跟我一起上战场的同志，现在找胖胡，一人领一个超级劲霸汉堡，一个鸡腿，一个蛋挞，一个薯条和一杯可乐。”
就这样，差点灭亡的日月神教，再一次团结在了以东主教主和肯德基为核心的教委周围。
1998年10月18日，这是日月神教历史上值得铭记的一个日子。这一天，来自一中、四中、十四中及各分舵的同志们，团结一致，共同抗鹅，在骆家桥的正面战场上，与二条河的四大天王展开决战。
一到桥头，四中分舵舵主就紧紧抱住十四中舵主，“我们上次就是在这里撞鬼的……”
“你闭嘴！”曲项稳定军心，“大家跟我来。看到人不要废话，直接干！”
周三更说：“干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前面那个，是人是鬼啊……”
只见前方的雾气被晚霞照成诡异的青紫色。在那青紫色的雾气中，桥头栏杆隐约现出半个人形。
四中舵主说：“听说黄昏是人间与冥界的界限变得模糊的时候……”
陆水瑟瑟发抖，“没有脚哎……”
曲项抓起一根铁杵说：“跟我上！”她的武器是一根铁杵，因为她的葵花宝典还没有练成，等练成了铁杵磨成针。
曲项喊着就带领大家冲出去。
眼看就要到桥头，浓雾中忽然横出一根木棍，正打在曲项下巴上。曲项仰天摔了一跤。
摔跤以后才发现，就她自己冲出去。谁也没跟上来。
“啊，鬼，鬼啊！”
不知是谁一声叫，一干肯德基饭袋如惊弓之鸟，哭爹的有，喊娘的有，四下逃窜的有。
只有曲项，这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扶着铁杵站了起来。
“大家不要怕，跟我冲鸭——”
“你这个混账！就会装神弄鬼！我看到你……了。”
了字带着回音，因为曲项掉到洞里去了。
陆水趴在洞口往下看：“项项你还好吗——吗——吗——”
下面曲项的声音传来：“我很好——好——好——就是有水有青蛙还有啊——啊——啊——有有有——啊——啊——啊！！”
四中舵主说：“呜呜呜有蛇。”
十四中舵主说：“呜呜有鬼。”
四中舵主拍着胸口说：“幸好没跟着教主冲鸭。”
十四中舵主拔起腿说：“对，朝教主的反方向跑，总是没错的。”
周三更跟上去：“对，对！跑！”
胖胡把周三更拉回来：“跑你个头啊教主都掉洞里去了还不快救人！”
但事实证明教主之所以是教主，她的本领还是很高的，打架的本领不一定行但逃命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只听一声回音销魂的“呀——”，曲项一身泥浆地从洞里爬了出来。
曲项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跟陆水说：“好多鹅啊……”
十四中舵主问陆水：“她说有什么？”
陆水哭唧唧，“她说好多蛇啊……”
四中舵主紧张地问：“她说有什么？”
十四中舵主一边跑一边说：“她说好多鬼啊……”
两个一起喊：“教主我们会帮您报仇的。”
说罢带领教众跑走了。
虽没人吾往矣。
这场可歌可泣的战役，以及领导者在战役中表现出的气魄与胆识，必须成为《日月神教近代史纲要》浓墨重彩的一笔。
曲项坚强地扶着铁杵站了起来。
非常坚定地向桥头走了一步。胖胡拖都拖不住。
“说好面对面打一架。你来啊！躲那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个汉字飘进了风里。因为下一秒，曲项一脚踩进绳套里。只听绳索穿风嗖嗖两声，曲项已经被倒挂在了桥头的老槐树上。
夕阳薄雾中，有人纵声长笑。
接着就有个穿棉布衬衫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只手抓着蛇，一手只抱着鹅。
周三更吓得魂飞魄散。
少年问：“你有事？”
“我没事，你们聊。”周三更迅速转身，朝桑塔纳飞奔而去。
少年问：“聊吗？”
“不不不不用。再唉唉唉见了朋友。”胖胡迅速转身，朝桑塔纳飞奔而去。
少年问：“一起吗？”
蛇在他手里扭了一下腰。陆水哇的大叫一声，哭着转身朝桑塔纳飞奔而去。
曲项被倒吊在树上，左边右边来回转，始终没能跟少年和他的同伴打上照面。她一边转一边吟诗，“孬种，烂货，说好面对面打，又使下三滥手段阴人。你妈的逼，开飞机。马莲开花二十一……”
转着转着，就转到正脸。
曲项鼻孔朝天，正对上少年的眼。
面对面。
没毛病。
这是一张跟项天河一模一样的脸。
却有着项天河脸上从来没有过的，带着一丝邪气的温柔微笑。
项天河是不可能这么温柔地笑的，尤其不可能冲她。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就是项天河被她砸死了，化成冤魂回来找她索命。
项天歌于是听见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叫喊。
“啊啊啊——鬼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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