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诗
顾言思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悄声出了房,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人知晓。
沈烬之在关门声响起时睁开了双眼,无声看向房门。身下的床软硬适中,带着少女身上常有的春诗花香,恬淡宜人。
顾言思住大理寺的头月,因在孝期只穿素服。她对着大理寺的官差和杂役总是一团和气,对着官员更是放低姿态,都是温柔无害的样子。她长得清丽,不说话时清清冷冷,总让人想起高山上绽放枝头的白山茶,微风一吹就能让洁白的花瓣颤舞。
沈烬之合上眼,脸上被少女轻拧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温热。顾言思出了头月孝期后又穿回了她惯穿的绿罗裙。
想着少女刚才大胆无礼的动作和话语,沈烬之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其实更适合艳丽些的衣物,今夜的淡粉色衣裙就很合适,同她喜欢的春诗是一种颜色。她不是白山茶,是春诗,灵洁又烂漫。
丑时三刻,顾言思沐浴后又回了房。
沈烬之的伤口虽然已上了药包扎完好,但古代没有高效的消炎药,顾言思怕他发热不能及时发现,将头发擦了半干后,便点了一盏油灯坐在床边看医书。
“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沈烬之了?”系统的声音在四下寂静时仿佛是炸开在脑海中。
缓了片刻,顾言思回它:“我要获得他一半的气运值才可以真正离开他。”
系统萌萌的男童音回:“是啊~”
“首先,他死了我就完不成任务,任务失败你们天道系统也不会给我续命吧?”顾言思冷声问道。
系统沉默,默认顾言思的说法。
顾言思轻轻的将书翻页,道:“所以他不能死。我想要活还需和他拉近关系。”
沈烬之受伤,她彻夜不眠守在身旁,这般用心,沈烬之就算是铁石心肠往后应该也要看重她一些吧。
卯时刚至,天边开始泛白。
沈烬之自床上起身,动作自如,看起来全然不似身上有伤。昨夜治伤,他的衣物已被毁了。此刻只穿了顾言思自七叶那里寻的里衣衬裤,视线在房中扫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给他准备的外裳。
沈烬之将目光放在了床边的顾言思身上。少女趴在床沿,睡得不太安稳,秀眉微拧。身旁放了一张小几,上边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一旁的油灯将熄未熄。
守了他一夜?她的下人呢?
沈烬之轻咳一声,顾言思立马醒了过来。床上没人,她吓得猛的站起身。没发现自己睡得半边身子发麻,窜得急差点摔倒,好在沈烬之扶住了她。
一声闷哼,顾言思反手扶住沈烬之,急忙道:“大人,没事吧?你怎么起身了?”
沈烬之拂开她的手,轻声道:“快到上朝时间了。”
顾言思杏眼微圆,略有些吃惊,“你伤这么重,怎么能去上朝呢?”
她语气里含有责怪之意,沈烬之有些纳罕,看她一眼,而后立马收回视线。
少女不知是否是太过担心他的伤势,只想着要守着他。满头青丝未束,乖顺的披在身后。虽然穿着得体,但蹭得有些凌乱。
沈烬之这般匆忙的收回视线背过身,顾言思以为他答应要先养伤,松了一口气。正要叫他回床上休息,却听沈烬之又出声。
“劳烦顾小姐帮我找套衣衫。”
救了他,现在叫顾小姐听起来正常多了。顾言思缓过发麻的劲儿,犹豫的问:“大人,你真要去上朝吗?你的伤…”
“无碍,我不是说过吗?庞先很快就会为他害的人偿命,就是今日。”
所以他身上的伤是因为庞先之事?
沈烬之声音极稳,光听声音顾言思都能听出他的愉悦。他没说庞先会死的原因,顾言思便不问。
系统突然插话道:“怎么会?!庞先明明是在江州洪灾之后才死的。沈烬之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顾言思闻言摇摇头,道:“不会,依我看,沈烬之是那种十拿九稳才会说出口的人。庞先应该真的要完了。”
沈烬之背对着顾言思,没听见她回答,又出声道:“顾言思,不能再耽搁。若是错过今日早朝,死的便是你我。”
“好,我马上去。”
顾言思说话间便要往外走,又听到沈烬之的声音。
他说:“将你的衣衫和头发整理好再去。”
顾言思脚步猛的一顿,面上爆红。在大昭,女子这般模样是不可给外男看见的。原来沈烬之刚才转身是这个意思。
系统哈哈道:“宿主,沈烬之对你真的很不一样。你看,他肯定是知道你要去跟七叶拿衣服,非要叫你收拾好再出去。你别想方法和他拉近关系做朋友了吧,就直接表现得很爱慕他,只要成亲你任务就成功了。”
顾言思飞速绑着头发,回道:“不可能。”
在沈烬之不知晓的情况下分他的气运于他而言便是不公。从她到这个世界以来,沈烬之从未做过什么害人的事,反而勤政爱民,不会放任冤假错案。而且救了她很多次,她绝不可能这么做。
沈烬之生得高,七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
“大人是要回大理寺换朝服对吗?”
沈烬之颔首,整理好衣襟便要出门。
“我可以让七叶和丹朱送你去吗?”顾言思不放心,“你的伤很重,虽然这段路很近,但我怕…”
沈烬之打断她的话,道:“不必。”
目送沈烬之出门,顾言思便回房休息。顾言思新搬到此处,一共就配了两套被褥。一夜未睡实在是困倦,床上的东西是昨夜给沈烬之包扎好后换上的。她没有新的另换,便直接躺了上去,在药草味中沉睡过去。
承天殿里,沈烬之立在众臣之前,挺拔如松,一身冷意。
庞先跪在地上,没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大声泣诉:“陛下,臣对陛下绝对一片赤忱。陛下,臣绝没有豢养私军。沈烬之血口喷人!陛下,陛下您想想,自陛下启用他以来,这朝堂可有宁日?”
他深深一叩,抬首看向皇帝,老泪纵横道:“陛下,此人目的不纯,阴谋诡计,用尽手段。为的就是挑拨离间,想要剪除陛下的臂膀。由此可见,他绝不安好心。陛下明鉴啊!老臣跟在陛下身边好几十年,真心苍天可见啊!”
景乐帝面色黑沉,默然不语,那双浑浊的眼死死的定在沈烬之身上,没分半点给哭得像撕心裂肺的庞太师。
沈烬之沉声道:“只要陛下肯派军前去荡云山,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他目光沉沉,看向庞先道:“庞太师在朝堂上又哭又闹,还提及与陛下几十年来的情分,是想以情相挟,让陛下看在与你多年情分上,不立时派军,好给你时间转移私军,遮掩痕迹吗?”
庞先反驳道:“你空口白舌硬将豢养私军这等同谋逆的大罪扣下,没做过的事本官自然要申辩。这种虚无缥缈之事,单凭你几句话便要陛下派军。一旦派军,便坐实了陛下轻易对臣下有疑心。若开此先例,岂不寒了天下士子之心?你置陛下于何地?”
他句句直往景乐帝最在乎的名声上撞,正说中景乐帝心中的顾虑。景乐帝果然面色更加难看,怒意盎然。
众多朝臣跪地附议,请求皇帝驳回沈烬之的要求。
赵修安出列道:“陛下,若这支私军真的存在,离京都不过百里,那最危险的便是宫城。臣以为,大理寺卿既然以性命担保,自然可信。即便没有私军,陛下派大军前去巡视一遍,也可安心。若太师真因为此事受了委屈,陛下重罚大理寺卿,再另行安抚。庞太师与陛下多年情谊,必定也万事以陛下安危为重。”
附议赵修安的朝臣和庞先党派之人吵得不可开交。皇帝依旧不言不语,在吵闹声中越加愤怒。
沈烬之依旧直直的站在百官面前,面色沉稳,添上最后一把火。
“陛下,刘棋贪污案的银两,大多都被用在了豢养私军上。胡千忌采买的粮草全数送至了荡云山。”
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皇帝的视线也从沈烬之身上移到了庞先身上。
庞先身体一抖,哭喊道:“陛下,沈烬之这般说,便更加证明此事与老臣无关啊。胡严峰虽在老臣手下做事,但人心隔肚皮,老臣也不知他何时养出了虎狼之心啊。请陛下赐老臣识人不清之罪!”
他要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已被处死的胡严峰。
沈烬之明白,景乐帝自然也明白,他从龙椅上站起,暴喝道:“来人,将庞先带下去关起来待此事查清。”
视线往武将中一转,点出姜武。
“姜武,你持朕令,调五万昭焰军前往荡云山。若真有私军,立刻回报!”
姜武躬身抱拳,“臣领命。”
皇帝发完令,丝毫不顾大声叫冤的庞先,抚着心口便疾步离开承天殿,跟随的大太监朗声宣布退朝。
庞先被几个皇林军押着,死死盯着沈烬之,眼中满是恨意和杀意。咬牙切齿道:“沈烬之,你别得意太早。”
沈烬之却像是根本没有看见有庞先这个人存在,稳步出了殿门,将庞先的暴喝和恨意统统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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