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油尽

从前戒备森严的皇宫，此刻竟也空无一人，别说缇春，便是近二十年来一直出入此地的宋珩，也感到震惊与不解。
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才发现，皇宫里面竟也是空的，寻常那些守卫，通通消失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缇春一脸茫然，她与宋珩走向金銮殿，越靠近，才发现些许零星人影。
“那是？”缇春看着站在金銮殿前的人有些眼熟，再走近些，缇春方认出那执着长枪的女子，竟是豫王妃。
豫王妃见来了人，不疾不徐，她亮出白虎灵赋，直直地看向缇春。
“是你。”豫王妃没想到来人是她和宋珩，她神色严肃地对宋珩道：“你不是在徐州城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徐州城败了？”
宋珩说没有，他恢复一贯的清冷道：“徐州城眼下已不需要我们，我们回来是有事要奏禀圣上。”
“徐州城不需要你们？这怎么可能？就在昨日，徐州城还传来战报，说……说情况不妙，要再拨金吾卫以及玄卫至冀州，必要时刻请圣上挂帅亲征，怎的忽然就不需要你们了？”
缇春知道这件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且豫王妃此刻的目光，显然已把他们打成细作仇敌，怕是下一刻就要提枪过来，刺死他们。
多说无益，缇春召出朱雀灵赋，同时亮出红鸾残影，那一蓝一红的虚影在缇春的身后振翅悬浮，教豫王妃震惊不已。
“你这是、
你这是？”豫王妃颤抖着手指，不可思议地指着缇春身后的朱雀。
缇春淡淡道：“得上苍垂怜，获朱雀灵赋，而今我方将士已重振旗鼓，胡军败退，短时间内不敢再欺我大兖子民。”
“好、好！”豫王妃激动不已，她惊喜地看着缇春的朱雀，口中念念有词，“天不亡我大兖，天不亡我大兖！”
她高兴地开怀大笑，而后又见那红色虚影好奇道：“只是你既是朱雀灵赋，为何一蓝一红，你的灵赋也变异了吗？”
缇春摇摇头，“此乃红鸾残魂。”
“红……红鸾残魂？”那不是应该早就死在条蛮的碎魂阵下了吗，怎会忽然出现在缇春的身上？不、不对，那不是忽然出现在缇春的身上的，缇春两年前探出神力，且源头不明，说不定那时……红鸾为上古凶兽，曾经又害死先皇，这时候忽然现身，恐是奔着大兖和圣上来的！
“你究竟是谁？”豫王妃现出备战状态，眸底已泛出杀意。
宋珩已将缇春护在身后，他眸色冰冷，似乎并不介意在此时此地大开杀戒。
剑拔弩张之际，金銮殿的门忽然打开了，里面缓缓地推出一个人。
是豫王。
豫王妃看见他，脸色露出急迫，“你怎的出来了，赶紧回去。”
豫王没有看豫王妃，而是看向了宋珩。
“让他们进来吧。”
说完，这对明明是父子却胜似陌生人的二人短暂的对视了下，而后默契地挪开视线。豫
王教人重新推回去，豫王妃便跟在他的身后。
缇春与宋珩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缓缓地进入金銮殿。待他们走至金銮殿侧的寝殿时，缇春方惊讶地发现，圣上已躺在床上，形如枯槁，像是只有一口气了。
“这是……”这是发生了什么？缇春记得他们走时，圣上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怎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刘总管候在一旁，亦神色憔悴：“缇春县主有所不知，您与宋大玄官离开的这段时日，上京城未得一刻安宁，反贼卫青山在上京布下诸多邪师，他们在城中发起叛乱，以谣言祸乱人心，圣上为了压制住那些邪师，不惜亲自上阵，与条天师一同杀邪师，收反民，虽说最后成功了，但也耗尽了圣上的心血，没过多久，圣上便倒下了。”
“圣上这一倒下，上京城谣言又起了，百姓开始相信‘国之将亡’，他们发了疯的冲进皇宫，将皇宫里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抢了去，圣上不愿伤他们的性命，一气之下，便再也没能起来。”
“唯一幸运的是，条天师终于凑齐了九百九十九颗妖丹，他与众玄卫一起，开启碎魂阵，将红鸾大妖的残魂诛杀了，圣上对此感到慰藉，他现下唯一希望的就是，能听见徐州城传来捷报，这样……这样他就算去了，也瞑目了。”
刘总管打圣上小时便跟着他，这么多年来，圣上的不易他都看在眼里，而今
圣上强撑一口气，就是希望看见兖军的胜利，不然他骄傲一生，是真的无颜去地下见他的列祖列宗。
豫王妃道：“你不是觉醒朱雀灵赋了吗，用你的灵赋，救圣上，可行否？”
缇春本能地想要拒绝，因为想到圣上曾对宋珩做的种种，缇春没法不恨，但现在，大兖需要皇帝，而她也需要圣上保持清醒，因为她要询问作为当年亲眼见证过红鸾与先帝反目的那一幕的见证人，而那个人，正是圣上。
刘总管闻朱雀二字，喜不自胜：“缇春县主竟得朱雀灵赋了？”
缇春沉默着，召出朱雀，蔚蓝色的雀鸟在寝殿上空盘旋，不多时星屑洒下，圣上吐出浓浓的一口浊气，下一刻便悠悠转醒。
“哎哟圣上！圣上您可算醒了！！”刘总管高兴地手舞足蹈，他小心翼翼地来到圣上身边，低声问圣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否需要喝水。
而圣上仿佛还迷糊着，不知今夕何夕，“几时了？”
刘总管抹了把辛酸泪：“回圣上，已然申时了。”
圣上嗓音沙哑，说话也慢慢吞吞：“都……这个时候了。”
圣上喘了几口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刘总管上前扶他，奈何他实在是躺了太久，身上的肌肉都松懈了，圣上折腾半天，最终还是气喘吁吁地躺了回去。
刘总管避开后，圣上第一眼看见了豫王，“你怎么在这儿啊，大冬天的，当心着凉。”
圣上
意识混乱，似乎还没回忆起近来都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他的记忆停留在哪一天。
豫王滚动车轮，让自己靠近圣上些许，缇春头回在他的脸上看出几分柔和的情绪：“皇兄可感觉好些了？”
圣上实在不好，但他从不教豫王担忧：“我很好，你莫担心，豫王妃，赶紧，带他回去吧，天这么冷，待会儿他的腿该疼了。”
缇春感到稀奇，原来圣上也会关心人，原来圣上关心人是这副模样。
见豫王和豫王妃不动，圣上生出几分恍惚，他渐渐地回忆起一些事，神情逐渐变得痛苦。
刘总管心疼道：“圣上，别急，有些事咱们慢慢想，御医说您近来伤了风，总是睡得久，这觉睡得久了，人就好忘事，您这才刚醒来，需要想一会儿才能想起来呢，别急，千万不要着急。”
刘总管捡着御医的话说，实则御医的大意是，圣上油尽灯枯，接下来的日子，能活一天是一天，他会睡得越来越久，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并且保不齐哪天就会忽然醒不过来了，所以他的身边要时刻有人守着，万万小心为上。
圣上渐渐想起了一些事，他的眼色暗淡下去，问出了从前每一次醒来都会问的一句话：“徐州城，传来捷报了吗？”
寝殿内除圣上外，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缇春和宋珩。
“徐州城，守住了。”宋珩极为平淡地说道，“兖军，赢了。”
圣上听见他的声
音，勉力低头向他看去，“是你……你怎么、你怎么回来……了？”
宋珩重复道：“我说，兖军，赢了。”
圣上激动道：“那你也、你也不能回……回来啊！青、青州城尚未收复，你焉、焉能丢下大兖子民咳咳咳……你、你赶紧给我回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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