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袁世凯终于登上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宝座，余瑞祥心里像打碎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一齐翻滚不休。

        回想起这段时间革命党人与袁世凯之间的纵横捭阖、沆瀣一气以及革命党内部各派系之间的你争我斗、相互倾轧，他实在厌烦极了，很想抽身归隐。可是，因为对革命党人还心存幻想以及出于警惕袁世凯的需要，他只能隐忍不发，在革命队伍里继续呆下去。

        他至今仍然觉得，哪怕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愿意为革命党提供实质上的帮助，民军还可以因为获得商界以及百姓的支持，而跟清军继续战斗下去。革命党之所以向袁世凯妥协，是因为革命党人目光太短浅，太看重自己的前程和利益了。

        尤其是孙武，更是如此。在南北和谈刚刚开始之际，孙武专门跑去南京，极力想鼓动来自全国各地的革命党人推举他当陆军部次长。结果，因为黄兴在就任民军战时总司令时期在一系列问题上跟孙武意见相左，已经内定为陆军部长的黄兴对他的要求根本不予理会。孙武一气之下，竟然组织了一个民社，公然拉起了跟同盟会相抗衡的大旗，并且得到了黎元洪的支持。当初，孙武受伤，蒋翊武逃亡天门，刘公不知去向，革命党人仓促起事，也没有谁争着抢着要去当军政府都督，反而推举了屠杀革命党人的黎元洪出面维持大局。现在可好，革命尚未成功，他们就因为争权夺利，在那里斗得天昏地暗了。

        孙武固然不对，黄兴就没有错误吗？黄兴在汉阳作战期间真的指挥有方吗？就是跟孙武有了正常的争论，早就过去了，作为武昌首义的重要人物，孙武难道不应该在中华民国占一席之地吗？黄兴一样短视。他们要是把这种争权夺利的精神全部使用到跟清军备战当中去，清军再多，有何惧哉？

        上海的革命党人就更不像话了。为了个人利益，不惜无视原则，背着各省代表，竟然决定了建立中华民国的所有重大事项。都是一些什么人呀！既然你们如此有胆略有气魄有魄力，为什么不事先而起，拉起跟清军对抗的大旗？可见都是为了自己打算的自私自利的小人！

        至于黎元洪，在武昌遭到清军的炮击之下，屈服于上海革命党的意志，后来因为不满意上海方面的人事安排，虽说当选为有名无实的副总统，却也跟孙武一道，拉起了民社的旗帜。你既然已经跟孙武绑在同一辆战车上了，就跟孙武好好合作下去。却你只是在排挤其他革命党人、打压其他革命党人方面，能够跟孙武密切合作，一旦引起了其他革命党人的不满，乃至于酿成了革命党人发出倒军务倒孙武倒黎元洪的呼声时，你竟然为了稳固自己的职位，一句"我这个都督是给孙武当的"就把祸水全部引到了孙武的头上，使得由一部分革命党人组成的群英会发动了针对孙武的，你趁机镇压了群英会，又罢免了孙武的职务，甚至还绑架了蔡济民，把自己的亲信以及那些旧官僚安插在军政府重要岗位上。

        再看一看中华民国政府各部长次长名单吧。武昌作为首义之区，只有黎元洪当上了有名无实的副总统，其他职位全部给了非首义人士，尤其令人惊愕的是，那些立宪派旧官僚竟然占了超出一半的席位。如果说黄兴在这一点上不够明智，孙中山就明智了吗？孙中山就是长期漂流海外不完全了解国内革命党人的总体情况，难道不知道武昌革命党人首义的重要意义吗？是黄兴、孙中山一手将孙武和黎元洪推向了与革命党的境地。

        从那个时候起，余瑞祥就已经隐隐约约看得出来，黎元洪决不会同孙中山、黄兴绑在同一条战车上。

        各省代表选举刚从海外归来的孙中山为临时大总统，确定在南京建立中华民国，国旗、国体一应重大事项也得以共同确认，似乎进入到由革命党人正式成立中华民国的轨道。袁世凯勃然大怒，立即命令清军对革命党发动攻击。

        余瑞祥一接到消息，立即命令赵春丽率领敢死队从青山渡江，去偷袭谌家矶，切断清军的退，同时命令蛇山炮队对汉阳、汉口方向的清军实施猛烈的攻击。

        赵春丽率领敢死队很快就夺取了谌家矶，并趁势向三道桥一线展开攻击。

        余瑞祥接到报告，为了牢牢掌控三道桥一线阵地，完全切断清军的后，火速命令一个协的人马前去支援。

        清军秩序大乱，赶紧抽调人马，向刘家庙、谌家矶、三道桥一线攻了过来。

        赵春丽早有准备，配备了充足的武器弹药，而且在事先得到了王俊财的暗中支持，还有一个协的人马作为援军打过来了，再也不可能被清军打退。冯国璋眼见得三道桥已经被民军拿下来了，赶紧将王俊林所部从汉阳抽调过来，向赵春丽的后背展开猛攻。赵春丽早就提防清军会来这一手，预先在王俊林部的必经之上设下埋伏，挡住了王俊林的人马。双方一直打了好几天，清军还是不能夺回已经失去的阵地。

        清军把注意力集中在刘家庙、谌家矶、三道桥一线上，余瑞祥火速命令部队收集船只，准备先行渡过长江，从玉带门、龙王庙一线登陆汉口，去包抄敌人的后，先解决汉口之敌，然后收拾汉阳的清军。

        浮桥已经搭建起来了，命令已经下达下去了，晚上十点整，部队就要准时渡江，一举夺占汉口。这时候，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跟袁世凯已经完成了交易，要把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宝座转让给袁世凯。袁世凯下达了停火的命令；革命党人这边，也同时下达了停火命令。

        余瑞祥怒火满腔：民军已经占据了有利地位，不趁此时打过汉口，收回汉口，一举打垮敌人，振奋民心和军心，全力扫除清廷，还跟袁世凯订立什么协议呀！

        他火速赶到军政府，面见黎元洪，说道："黎都督，卑职今夜就可以渡江攻击汉口，一旦收回汉口，清军就会胆寒，形势就会大变。请黎都督允许我继续执行这个计划。"

        黎元洪说道："余副司令的进取精神非常可嘉，可是，既然已经下达了停火命令，你就不要再妄生事端。"

        "这不是妄生事端。袁世凯根本不可靠。我们不能因为遇到了一些困难就把革命的成果交到袁世凯手里，那样会断送革命的。"余瑞祥吼叫道。

        "余副司令，请你不要用旧眼光看待袁世凯，好不好？比喻我，一开始也是不支持革命党人的，被革命党人架到都督的以后，不是能够跟革命党人共进退同生死吗？只要袁世凯当上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他一定会遵守我们之间的协议，成为中华民国的好总统。"黎元洪说道。

        余瑞祥争辩道："黎都督，你是你，袁世凯是袁世凯，袁世凯一向依靠出卖起家，怎么能够跟你相比呢？"

        黎元洪摇了摇手，说道："好啦，好啦，余副司令，现在不是武昌首义时期，我们部可能决定得一切；中华民国已经建立起来了，而且临时大总统已经上任了。我们只能听从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的命令。"

        "你不是副总统吗？你难道不能左右局势吗？"余瑞祥怒吼道。

        黎元洪苦笑道："我是副总统又怎么样？我能决定得了什么？我在湖北军政府，不在南京！"

        余瑞祥仰天一声长叹，说道："你们会把中华民国断送掉的！"

        他怒气冲冲地跑出军政府。已是傍晚，天空中下起了小雨，而且还刮起了一阵阵北风。寒冷的北风像一把把犀利无比的刀子，掀开了余瑞祥的衣服，凶猛地刺向了他的全身。刹那间，他遍体鳞伤，苦不堪言。

        他悲愤满腔，仰起头，对着天空，就是一阵淋漓的大叫。为什么？为什么革命党人都是这般的懦弱？为什么革命党人都是这般的幼稚？他们被外国人的讹诈所吓倒，热衷于争权夺利，对民军的力量信心不足，对袁世凯抱有幻想。所有的困难，难道不应该自己克服吗？

        一天，仅仅只要一天的工夫，湖北民军就会占领汉口！

        为了这一天，余瑞祥已经筹划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眼看就要达成目的，一纸命令，就让他停手吗？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自从蒋翊武被迫辞职他去，民军其实一直全部握在余瑞祥手里，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远在南京，他难道不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连夜渡江、攻打汉口、造成既定事实吗？这样，一旦激起了清军的反抗，就可以命令民军继续跟清军战斗下去。万一失败了呢？历史需要他承担责任，他决不推辞！

        一瞬间，余瑞祥想通了，赶紧骑上战马，火速奔向前线指挥部。

        很快，他就到了前线指挥部，跳下战马，一阵旋风一样地刮进了指挥部，人还没有进去，声音就传进去了："命令各部队按照预先的命令执行，马上渡江。"

        然而，没有任何动静。

        他吃了一惊，大声吼叫道："传达我的命令！"

        "余副司令，你的命令没有办法传达下去了。"一个声音飘进了他耳朵，随即，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竟然是原护理总司令，现在的军务部副部长蒋翊武。蒋翊武一脸笑意，继续说："黎都督太了解你的个性了，知道你会不顾一切地下达攻击命令，所以，命令我先赶过来了。有我在，你的命令不管用了。"

        "蒋副部长，这是把清军赶出汉口的大好机会啊。难道你真的忍心让它白白溜走吗？"余瑞祥急切地说道。

        蒋翊武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对袁世凯没有好感，可是，中华民国已经成立起来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孙中山已经下达了停火的命令，我们就只能停火。我们是军人，听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孙中山不知道前线的局势，我们却知道。为了中华民国，为了革命党人的目标，我们还是打过长江去吧。"余瑞祥争辩道。

        "不，全天下都希望我们停火，我们为什么要跟清军继续打下去呢？我们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蒋翊武说道："要不然，我们会受天下人的指责和唾弃。"

        无法下达攻击命令，余瑞祥无计可施，神情落寞地走出了前线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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