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一间明亮而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单单坐了两个人。林月然望着面前的人,面目厚重而儒雅,无论怎样看,都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可那抹深藏于眼底的阴翳,却令他分外凌厉阴森。
时至今日,她仍改不了心底如青苔般的畏惧。
“林月然,你应该明白,接下来面对的会是什么。”他率先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僵硬。
“我,我明白。”林月然低头望着鞋尖,微微瑟缩着。
“知道就好,不要出了格。”他的声音沉静亲切,如同久别老友的问候。可偏偏那样的话,却让林月然的心口一阵钝痛。
他抬头看了看腕上的表,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她应声出去,却在恍惚中想起,他原来也是个收人屈辱的人下人,至少在这个趋炎附势的圈子里是。那时的公司也是个没人看得起的小公司。可他现在的一切富有,竟来源于当初买好位置,让他损失了一个艺人的娱乐公司。真是好笑。不过有他现在的那棵摇钱树,也不会怕当初的大公司了。
正这样纷纷绕绕地想着,忽然肩膀被人重重一击,随即摔倒在了生硬的地板上,那种迫人的痛令她不敢直视上方耀眼的光芒。
“谁啊,这么不长眼?!”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清脆动听,带着几分慵懒之意。
那女人的脚尖仿若不经意地抬起,极重地踢在她的肋骨上,她硬生生忍住无尽的痛楚,却听得那女人笑道:“哎呀,原来是林月然啊,真是对不起。不过……我可没认出来你呀,哟,怎么成这样子了,连妆都没化,再看看这皮肤,估计有两个月没有保样了吧!”
话音未落,一阵笑语声传来。
林月然知道,那是冯小涵。如今她春风得意,团里的人都要让她三分,何况是自己?
“月然,快起来吧。”一双纤细的手轻轻扶起她,温柔的语气与冯小涵的鄙夷截然不同。
林月然克制住眼中的氤氲,挣扎着挣脱开她的手,扶着桌子站起来。
“月然,你没事吧?”宋曼一关切的问。
她摇摇头,本能地想要去感激,却听冯小涵不屑地说:“别管她,林月然可是受惯了的。人家坚韧着呢。”她说最后一句话是刻意拉长了语调,有种别样的戏虐。
“走吧。”罗清予缓缓走上前,冰冷地目光飞快瞥过她,说道:“陈总还在等着我们呢。”
借着她们撇开她,林月然飞快地奔逃而去。赧然、痛苦、愤怒与悲痛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一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然而混沌之中,她的眼前坚定不变的只是一张面孔。一张极其动人的面孔——那是罗清予。
当时她来到公司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受过不少苦,然而掰开了揉碎了说,无非就是命运弄人、是非恩怨罢了。两个人很快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可如今却只能彼此相恨。
也许她并非有意这么看不起自己,然而方才那双清冷的眸子与当初少女欢喜的微笑天差地别。她笑了笑,否定了自己这种过于自作多情的想法。
“陈总~”冯小涵轻轻挨着陈海昌,那种似近似远的感觉让他的心中有一种欲望蔓延滋生。
他的手指刮了刮冯小涵的面颊,“叫哥哥。”
“不要嘛。”她嘟着丰润的樱唇,看起来很是可爱。
撒娇献媚,是冯小涵众多蹩脚特长中唯一的本领。凭着那张美艳却又可人的脸,没有一个人能抵得过,即便有时连团里的女生,也暗暗羡慕她的颜值。
陈海昌察觉到了她眼中的气恼,便问道:“怎么了,金山银山都给你了,还这样生气。
冯小涵咬着嘴唇,看起来楚楚动人,“刚才,刚才我碰到了林月然。本来朋友一场,我和她打了个招呼,她竟然目中无人,还当着姐妹们的面。你说,我是不是太耀眼了。”
她说着就要挤出几滴眼泪。
“别哭,别哭。”陈海昌怜爱地搬过她的肩膀,“那个林月然这样傲气,我折磨她的办法多的是!”
“在吗?”耳边传来洛逸轩的声音,通过手机的传送将他声音中的戾气减少了几分。
“在。”她答着。
“好的,今天晚上六点,一切按计划安排。”他还未等林月然答应,便挂掉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有些茫然。计划是早已经和洛逸轩策划好的,可时至今日却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繁复情绪夹杂在里面。
或许是畏惧,也可能是紧张。但归根结底都不是刺激的快感。她是个十足的好性子,无论对方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大错她都能谅解,她也大概顺服了冯小涵的刁难与□□。
入秋了,很快旷阔的天空便如同一般墨黑色的绸子一般,一望无际的墨色占据了大半个天空。
她按照事先说好的计划向前走着,几片老式巷子穿插在期间,一眼望不到头的幽深小巷分外可怖。她极力保持着平和,掩饰着无法掩饰的忐忑。
这一带人虽少,却是好几十年前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多少还保留了些许原来繁丽的模样。居住在这片的也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因为如此,许多老招牌就也没有随着大片的拆迁户换位置。虽荒芜了许多年,但仍然车水马龙,只因那些店铺都不同于其他精致新潮的店面。
经营了多年的馄饨店、旗袍铺子,以及……一家药店。她不自觉地多张望了几眼,深思一下子就牵扯到了洛逸轩的腿伤。同是天涯沦落人呵。
她停下脚步,却听得身后遥遥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似乎是特制的运动鞋踩在了零碎的落叶上。
她的心中顿时不明所以地挑起埋藏许久的不安,她试探着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瞧见了幽长的巷子里一个模糊的光影。一定是想多了,她这样觉得。
她刚想快点离开这个有些诡异的巷子,却看见了尖锐物体划过空气的一道光芒,以及,从身后传来猛烈的疼痛感。
手机仍然在不停地叫着,那样急促的声音令他心烦。手机突然滴了一声,电话被接通了。然而他听到的却是刺耳的叫喊与动感音乐的混乱,时不时还有男人疯狂无比的笑声传来。
可那电话仅仅持续了半分钟便被挂断了,伴着一句骂人的方言。
洛逸轩立即冲了出去,脚步踏过水泥地的积水时激起翻卷的水花,他不顾一切飞快地赶到手机上显示的地方。其实两人隔着并不算远,但要绕过曲曲折折的小巷。巷子的尽头是一片昏暗,暗黄色等灯光挣扎着亮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一块手表,一块米白色的手表。
因为剧烈的撞击,表盘早已被磨损,表带也断裂得不成样子,但那上面的时间却分外清晰,细小的指针定在了一个永不改变的时间上——22:39。
因为前些天下过一场大雨,巷子里坑坑洼洼的石板地上还残留着鞋印,他拾起那块表,顺着鞋印向前走去。
一双男式运动鞋,以及一双女生的帆布鞋,鞋底还刻着一个四叶草,他认得,那是林月然的鞋子。
走了大概一公里,脚印由深变浅,又成了一块模糊不清的水渍,最后不留一丝痕迹。
面前灯光闪烁,刺耳的音乐声与欢呼声有一下没一下地传来。这里地方本就偏远,所以常常有些不正规的声色场所干些偷偷交易买卖的行当。远离了那串恐怖的巷子,却让他觉得更加不安。马路上一块粉黄色丝带被碾压得七零八落,他随着丝带走到舞厅的台阶面前。
他抬头看着这昏暗的歌舞厅,玻璃球一闪一闪地照着皮质卡座和前面簇拥着的人群。他立刻察觉出几分不对,当下不顾门口那个服务生的劝阻闯了进去。
如果是一家普普通通的舞厅,又怎么会这样警惕地提防着每一个进入的人?
“抱歉,我们今天被一个老板包场了,您不能进去呀!”那个服务生上前拦住他,只是那样警惕的眼神与手上的动作浑然不像一个在舞厅打工的服务生。
洛逸轩一把推开那个服务生,径直向前冲去,一连碰倒了好几个散落在地上酒杯,在空中狂舞的玻璃碴子刺在皮肤上生疼。
他一个个撞开包房的门,又对上了一张张愤怒而轻视的脸,他避让着身后的追赶,快速地闪进最后一间包房里。
入目是散落一地的衣服与酒杯,血红的液体肆无忌惮地在深色地板上扩散,如同鲜血一般。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立刻揪起那个肥腻的身子,随即便是重重的一拳上去。他微微有些恍惚,只是脑中嗡嗡的仿佛有无数个念头在疯狂旋转一样,可始终到底不变的是林月然接近疯狂的声音,他分不清楚这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现实的景象。
他利索地挥完最后一拳,那中年男人无力地趴在地上,痛号中仍带着爷爷奶奶的求饶。
“放了他吧……”林月然虚弱的靠在墙上,声音微弱沙哑,目光有些怔怔的飘忽。
中年男人顺势东倒西歪地出了屋,却迎上了门口的乱拳,吵吵嚷嚷了好一阵,才意识到打错了人。那男人似乎是个挺有背景的老板,走廊尽头等待的一帮人见到老板被打,又和那群□□干起架来。
“你没事吧?”洛逸轩的声音掩埋在包房巨大的音乐声中。他关了音乐才觉得自己这句话是一句没用的废话。
林月然黯然地摇了摇头,想要支撑着起来却没有力气。
许多个念头飞快闪过,他的语气也有些飘忽得不真实,“我背你吧。”
洛逸轩一路背着林月然,走在宽阔无人的道路上,今天晚上没有星星,连月亮也只是那一弯的月牙。
“为什么走到了梧桐巷?”他问。
“因为,因为我看到了一家药店,那里面有一种药……可以,可以专门治你的腿伤。”她还是有些害怕,嗫喏着说。
“我的腿没那么重要!”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因为心口感到一种久违的暖意在蔓延滋生。“抱歉。”他温声说。
过了良久,他才问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不知道。可能是冯小涵和陈海昌。他们最近走的很近,而且把我打晕的那个人穿的鞋不对,那双鞋是陈海昌专门给公司的每个职员定制的……”她没有再说下去。
“妈的!真是……”他刚想说下去却意识到林月然是个女生,止住了对陈海昌以及冯小涵八辈子祖宗的问候。
林月然忽然笑了,“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为了我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时却正好看到了林月然半张噙着欢喜的脸,没由的觉得她要是每天都这样笑一笑就好了。
两人相顾无言,向着更晦暗的地方走去,不知前路如何。可是通过彼此的体温能感到心安。他忽然希望,这样的路能长一些,更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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