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大结局(真)
等卿太容来到祭台时,仙门各个宗门的弟子和长老都已经在严阵以待,魔族虎视眈眈伫立在对边。
万剑阵蓄势待发。
仙门众人布下的御山大阵,将整个祭台周边和大楚的凡人域界相隔离。
而水天一色中,紫色的妖莲大片大片开得盛大,剑尊季隋双目紧闭,沉睡在池中。玄衣加身的魔君跪坐在莲池边,放下了怀里全无声息的女子傀儡。
卿太容首次看清楚了他怀中傀儡的长相。
不是巫梧。
而是当年汝南赫赫有名的逆徒卿玉谪,她的上个马甲。
只见玄衣的青年站起了身,额心一道血纹,容色清美,银发和蛇尾细鳞俱是迤长,握着剑的手指凉如玉质。大概是太素太净,反而有种隐隐的令人惊心的艳色。
宋扶雪。
“宋长老!”
“怎么回事,宋长老不是已经……”
有扶余宗的弟子认出了当年医脉名绝一时的冷清仙人,惊愕出声,下意识就要靠近,却被其他宗门的同伴拉回。
“你疯了么,他现在是魔君!”
“你仔细看他额上的堕仙印!”
卿太容走近祭台,也有负责守护的高阶弟子要去拉她,却被她轻易避开。
高阶弟子还空空伸着去拉人的手,完全没反应过来卿太容是怎么躲过去的。
这动静惊动了易青裳和大师兄等人。
当年还只是小宗小派的边缘峰脉,哀叹随时可能被丢出汝南的故人,如今都已经修为有成,可以带领和保护新的年轻弟子。
“玉谪,”易青裳皱着眉头拦在了卿太容面前,“宋长……”
易青裳咬牙,“他走火入魔了。”
不是堕仙,不是入魔,而是走火入魔。易青裳想不明白明明已经寿终正寝了的宋扶雪,怎么会变成了囚禁剑尊的魔君,但直到现在,还是试图给他留退路。
大师兄和二师兄、小师弟、秦旌、胥更景等人都默认了。
易青裳:“不要去,危险。”
“剩下的事情已经与你无关,你只是受他蒙蔽才拜入了他的门下——”
“若我说,与我有关呢?”
卿太容打断易青裳,笑了笑,手中的解春风出鞘,久远而熟悉的神器威势和召伏令的独有煞气在夜色中震荡开来。
易青裳怔住。
卿太容却没有再看她,而是继续向前,直到路过扶余宗掌门周末履,以及几位搬出来坐镇仙门的大能。
卿太容侧首,这一刻的神色隐隐和当年摘星宴时闯入禁地的逆徒卿玉谪相重合,微微歪首,笑意幽佻地看向清矍的老者和他旁边的修士:“师祖,云长老。”
“师父虽是半妖,却是您捡回来,在眼皮子底下亲手教养大的弟子。”
养得心若琉璃,良善得一塌糊涂的弟子。
她看着他们,诚心诚意发问道:“不信他一次,你们还要怀疑他,丢弃他第二次么?”
老者和修士无言,半晌后,朝身后众掌门和掌事挥了挥手。
这次谁也没能拦住卿太容走上千层石阶,走进祭台。
高高的祭台逐渐虚化。
身侧是飞舞翩跹的尾蝶,宋扶雪清绝的半边脸映在月光里,少有表情,连尾蝶都有意无意地避开,显得冷寂又诡异。
卿太容却没有后退。
她站在原地,神情平静地看着宋扶雪执着剑,一步步朝她走来。
两人脚下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渐渐显现出偌大的法阵。
不停的有鲜血从宋扶雪所过之处滴落,淌进法阵的凹槽中。
而随着法阵被填满,卿太容感觉到了加于神魂之上的束缚感。
只是一具用数据模拟出来的躯壳而已。
按理说,哪怕打不过,在遇到危险时金蝉脱壳也再简单不过,她的神魂却似乎被拘禁在了这片祭台,无法顺利离开。
识海中的系统面板上,不断地刷新着红色的“危”字警告,系统声音断续艰涩。
【卿……太容,风险太大!任务放弃……我们、我们趁现在……直接离开!】
走不了了。
卿太容认出来脚下的阵法,正是之前所研习过的月羽留下的残章,只是当时始终有地方无法与系统中所记载的聚魂阵相对应。
但如果如巫梧所说,其实不是聚魂阵而是拘魂阵呢?
利用国师月羽和公主巫梧的身份,通过绝美爱情的表象来收集大楚百姓的信仰与祝福,再偷天换柱到傀儡的身上。
然后囚禁季隋,引得她重回此地,接着用缠绕了无数因果的傀儡为阵眼,布下这场对她的拘魂大阵。
……那就对得上了。
卿太容咬破舌下含着的丹药,四肢百骸中的灵力渐渐变得滚烫,抬手,亦朝着宋扶雪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身漆黑薄直,其上叩锁的召伏令煞气凛然,悬挂的剑穗赤金相间,流光溢彩。
她背后的万剑阵浸染了深邃的夜色,丝缕寒意剜皮刺骨。
月羽,或者说是宋扶雪,见状,指骨覆上半边脸,眸光凉淡。
他望着卿太容。
恍惚终于回到了本该有的宿命。
——在“卿玉谪”殉道后,宋扶雪在费尽心力拼凑出的溯世镜中,看到的本该属于他的真正的宿命。
被欺骗。
被陷害和污蔑。
被拉入泥潭。
被宗门剔骨逐出。
被世人如过街老鼠般诘难。
然后作为季隋复活的代价……宋扶雪还记得自己当年茫然地看着溯世镜中,“他”憔悴狼狈地靠坐在黑黝狼藉的山洞里,任由女子握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探入他的胸口。
顿时鲜血淋漓。
看着自己凄厉悲哀如弃鹤,永堕阎魔。
而那个人……
百年后名烁四十三州的雍仪剑主,对旁人凉薄从无弱点,唯独只衷情一人的雍仪剑主。
镜中,她和复活的季隋读书,练剑,写诗换酒,和季隋醉卧沉舟,走遍临邺的大街小巷只为了寻碗普通的馄饨,在元宵的人山人海里挑选最漂亮的花灯。
最后将他这邪祟一剑穿心时,她脸上的神色轻描淡写,仿佛过去与他的朝夕相处全然都是假的……
宋扶雪指骨落下,露出了神色冷漠的一张脸,语气嘲讽,又似乎含着其他别样的情绪,道:“抓住了。”
那可不一定。
两人身上俱是满载的杀意。
卿太容采用了系统反对的下下策,硬生生通过磕药将修为提到了高阶,滚烫的灵力流淌在四肢百骸。
她极深的瞳孔静而沉,没有半点花哨,直接将全部灵力汇聚在了手中剑上。
选择的是速战速决的路子。
宋扶雪看出来了,弃掉累赘的防守,手中长剑嗡鸣,霜染的冰寒几乎能冻结空气,接下这一击。
碰——
剧烈的撞击一触即离,在四周纷飞的碎屑中,卿太容也弃掉累赘的防守,再次攻去。
刺啦,宋扶雪抬剑格挡住,逶迤的蛇尾被划出狰狞的细口,卷过卿太容砸向莲池!
哗。
紫色的妖莲顿时被压折了大半,卿太容半跪在地,不在意地擦去脸颊上的血丝和汁茎,从池水中爬起来,短暂的喘息之后,再次凝聚了灵力。
她身后的魔族看得蠢蠢欲动。
然而众仙门子弟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魔君那么个大个靶子不盯,偏偏全力盯着他们,一动万剑阵就跟着动。
姜爻打得酣畅淋漓。
少年碎发汗湿,身为上古凶器见多识广,加上宋扶雪根本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很快就摸透了对方的弱点,抽空和卿太容搭话。
“他的死穴在胸口。”
卿太容漫不经心,视线仍落在宋扶雪的身上:“喏。”
系统没有搭话。
和卿太容合作久了,早知道她的脾气,要做什么根本拦不住,多啰嗦两句搞不好还会逆反,系统气怒暴躁之后也只能看开了。
不过听着姜爻提示的话,系统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没记错的话,之前在山上,宋扶雪利用月羽的身份布下阵法和卿太容陪练时,在幻境中被她一次次杀死,所暴露的死穴就是胸口?
就是胸口。
宋扶雪往前一步,缩地成尺,瞬间站在了莲池的对岸。
玄色的衣襟猎猎作响。
他剑尖之下是沉睡的季隋,乌黑的眸中一片淡漠,映着万剑阵凛冽的寒光,举起了剑。
“剑尊!”
“宋扶雪!”
“宋长老!”
“不要!”
【啊啊啊啊,他要做什么,快拦住他!】
无数尖厉的呵斥声中,卿太容目光沉下,猛然冲了上去。
而宋扶雪映着飞射而来的解春风,却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长剑。
剑身化形散去,露出本质。
那是枚用青州白凤的翅骨雕成的花簪,多是凡间散修爱用,冬暖夏凉,又兼形制优美,不管刀磨斧砍都不会有丝毫的折损,但因为材料难寻,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见过了。
看得出来主人平常极为爱惜,三百年过去了,也不过被摩挲得更加光华温润。
如今花簪坠地。
叮。
周身护体的黑雾也不知何时被撤去,素雅的堕仙满头白发仅由一枚淡青色的玉叩束起,面容苍白平静。
噗。
剑体刺入血肉的声响。
【季隋危机解除,任务成功,宿主神魂传输开始——】
随着这一声系统提示,卿太容的身影被传输的明光包裹,逐渐变得虚妄。
宋扶雪看着她。
像是如何都看不够。
要是过去的那些怜悯和珍重都是假的就好了。三百年来,宋扶雪无数次在梦魇中惊醒,枯坐到天明,一遍又一遍地这样想,一遍一遍地叩问。
为什么要费力气去更改他的宿命呢?
为什么不能,就好好地做她将来本该名烁四十三州的剑主,好好地活下去呢?
他宁愿被欺骗,被污蔑,被踩踏进尘埃里千万次,不得善终,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该死在剑下的明明是他。
宋扶雪阖上眼,抬手拥住执剑的卿太容,任由她手中的长剑更深地刺入自己胸口,像是要将她永远困在怀里,却又根本没有用力,沙哑道:“不要回头。”
“卿卿……不要再回头了。”
《异志论》上记录,汝南境内妖魅鬼怪横行,很多执念深沉的地方常有怨灵据守。不入轮回,不计消罔,只竭尽魂魄地去编织一场生前求不得的梦境。
卿太容死去的第一个百年,宋扶雪守着她会回来的谎言,每天从充满希冀的日升,守到绝望密布的日落,青丝化白发。
卿太容死去的第二个百年,宋扶雪开始不甘,苦苦挣扎,求而不得的梦境全是如何复活她。
卿太容死去的第三个百年,宋扶雪看到了溯世镜中属于自己的真正宿命。
哈哈哈。
茫然,不可置信,痛苦。
恨怨交加。
宋扶雪恨这世道不公,怨这宿命残忍!
于是他堕落成魔,用大楚万千寻常百姓的性命逼季隋自甘囚禁,偷天换命布下这场拘魂的局,以自身的血肉和执念,试图孕育出第二根情丝——
不够在乎他,没关系。
谁说疼痛和恨怨就不能比爱意更加深远?
只要她肯回来。
所以……宋扶雪咽下喉中的血腥,似乎听到了胸口终于快要孕育出的情丝被长剑斩断的声音,微微埋首,很轻很轻地在卿太容的唇边落下了一吻,眼尾似有银光滑落。
所以,不要再回头了。
他怕自己在求不得的恨怨之下,彻底变成一个怪物,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忍不住强求,会伤到她。
宋扶雪脸上的笑意温柔苍凉,彻底松开了拥着卿太容的手,却不想,下一刻颈后骤然一暖,刚离开的唇又重新覆上了温热的气息。
他怔愣地睁开眼。
琉璃般的柔美长眸映着煌煌的朝日,他看见卿太容散开了身上明光,重新由虚妄变得清晰的身影,听见她含笑的嗓音。
“师父。”
卿太容松开鲜血淋漓的手指。
解春风在刺入宋扶雪之前被幻化成匕首,又被她握住了大半刃身,实际上不过是剑尖稍稍扎进了宋扶雪的胸口。
她面上像是无可奈何,眸中却又全是温软的纵容,染血的指尖拂去宋扶雪眼尾的泪水。
别哭了。
“我没有不信你。”
“从来都没有。”
就像当年的宋扶雪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会为了一己私欲为祸世间一样,比起这世上任何的人心,卿太容都更相信面前的温善冷清的仙人。
从来都没有……不信我?
宋扶雪神色恍惚,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又是执念织就的幻境,无意识地抬手,捉住了脸旁卿太容的手,艰涩开口:“为什么?”
卿太容顿了顿。
仔细思考了片刻,她才再次开口,若有叹息:“因为不想看你输。”
美人泪,任务者冢,诚不欺她。
因为舍不得。
所以,这次换我来丢盔弃甲,甘愿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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