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154章神灵之争
滚滚天雷不断从天空中的缝隙涌出，幽绿色的光辉冲击着对面的朝阳，这里原来该矗立着一座辉煌的灵界之门。
华沙的记忆原是不会被冷燃城瞧见的，但他终究担心冷燃城被仇恨彻底迷了心智，于是将所有过往储存在曼珠沙华之中，打算等到必有的时候告诉她：不管发生何事，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永远有个爱着她的凤若惜守着她。
只是不知为何，曼珠沙华无缘无故的释放了所有的记忆，华沙冷下去的身躯下忽然透出淡蓝色的光芒，竟然是断魂在失去了法术的庇护后显露了出来，断魂呜咽着浮起飘到冷燃城手边，冷燃城将纤纤玉手搭上剑柄，跳动的蓝光诉说着久别重逢的欣喜。
她看着这把蒙尘已久的神剑，忽然记起当日去北城夺回断魂之前，华沙曾说断魂乃是南城之物，见到南城中人自然会有异象产生，如今记忆恢复方才知晓，断魂产生异样哪里是因为见到了南城之人，该是因为见到了冷燃城才对。
冷燃城与华沙在人间初见时，华沙说他叫若惜，后来华沙城主身份暴露后二人还吵了一架，当时华沙说“若惜”是只属于冷燃城的名字，旁人并不知晓，所以告诉她“若惜”这个名字不算说谎，一开始还以为是他的诡辩，现在才发觉华沙讲述这件事时，是一种怎样的珍重。
那年在河边祈福许愿，冷燃城满怀期待的放出一盏莲花灯，粼粼的河水载不住这许多人的祈愿，只有华沙破有深意的告诉她“向神仙祈福，你本来大可不必这样做”，只是没人明白其中的深意。
也没人明白，血凤是冷燃城，又何尝不是华沙，早在华沙第一次见她，就把性命交给了她。
这些年华沙也曾试过很多办法，试图引导冷燃城为自己而活，所以每当他发觉冷燃城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哪怕是会破裂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要做那个恶人。
散魂鞭打在冷燃城的身上，华沙又于心何忍，这种方式确实不太妥当，可他不是人、更不是神了，一个不知身为何物的妖人，他已经很努力去控制暴虐的欲望，他只是不想让冷燃城再为了别人而做无谓的牺牲罢了。
当日冷燃城被散魂鞭打晕后昏睡在牢房，华沙敛了气息去探望她，当时的冷燃城被困在梦魇，看着她这般憔悴的模样，华沙的心上像是被什么狠狠地剜了一刀，她的命数，本不该如此啊。
一开始冷燃城不明白裴熙为何会舍命救下自己，裴熙临终前留下的“我真的喜欢你，你怎么不信呢”，现在仔细想来，是裴熙，也是华沙。
而那个鬼头山上遇到的红衣女子“青鸾”，根本也不是华沙的什么相好，那是血凤之灵，将散未散之际被华沙救了回来，但是却再也没了记忆，在这个淡漠的世间，冷燃城这个“旧主”是青鸾唯一的欣喜。
一片回忆的终结，华沙的影子逐渐清晰，那道幻影如梦如雾，华沙夹在其中一触即散，他的面容苍白无色，却没有丝毫痛苦，反之是一种大事已成的释然，感觉得到褪去的黑气，隐约中听得到华沙留下的最后一言。
“我最执着之事，也是最后悔之事，与曼珠沙华设下结界，魔性难除，堕落到此番不人不妖不仙不魔不鬼的样子，我早已控制不住心性没了寿命只是”
他停顿片刻突然一笑，那笑意鬼畜仿佛他从不离去：“华沙是恶人，但你要记得，我永远都只是你的若惜。”
话音未落，华沙仅剩的幻影尽数化作水雾散入天雷激起的尘埃，如今故人已不在，可仍记得那个拨弄这绝邪的妖人，是怎样从容不迫的讲述着灵女的故事，怎样以旁观者的角度，故作轻松的复述着“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赠此佳琴，待此若君，谈笑风生，音断情绝”。
尘封的记忆一下子打翻，冷燃城不知是怎样的心境，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华沙的残影，可触到指尖皆为泡影。
华沙是故意激的冷燃城杀了自己的，也是甘心赴死的，如今执念已了、血契已开，他再也无法留在世间。
如果说方才失手杀了华沙还有几分悔意的话，到此刻已经全然转变成了恨意。
另一边的三人被漫山遍野的曼珠沙华包裹，对这边的状况还一无所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样多的曼珠沙华，定然是华沙的手笔。
而今时移世易，所有的事情梳理清晰，灵女之力重回体内，既然醒了，有些事情也该重头清算了。
冷燃城目光阴沉的盯着远处的三人，纵然身处死亡花海，凤氏兄弟也不忘记和楚柔苦斗，不得不说楚柔与魔蛇合体后法术强大了不少，她现在是人与魔的结合体，单用仙术是没那么容易将她攻破的，但这也只是在旁人眼中而已。
凤若宸与凤卿寒正被楚柔缠的不可脱身，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他们后方袭来，那股巨大的力量正中楚柔人身部分，楚柔中招被掀翻在地，扑腾几番后倒地不起，整个人直接从蛇身上跌了下来。
楚柔被摔倒一旁的地上滚了几圈，人蛇合一之体顷刻被破，看着自己重新长出来的双脚没有半分喜悦，她整个人都被这一下打的愣住了，可被甩开的嗜血魔蛇就奄奄一息的摔在她身边，这是不争的事实。
起初她还以为是凤氏二人偷袭，直到她看见身旁的凤氏两兄弟也是同样一惊。
三个人相望无言，忽然感应到什么一般，惊异无比的一同向着法术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看见阴翳的树林中出现一抹绝美的身影，一道阴冷低沉的女声幽幽传来：“凤若宸，别来无恙啊。”
冷燃城的身影渐渐清晰，漫天惊雷不敢靠近她分毫，随着她步步生莲缓步向前，落在地上的惊雷竟远远地分出一条路来。
她只是一招就打得楚柔蛇身泯灭，之所以没有杀她，只不过是顾及当年楚家被连累，今日就还了这份人情。
至于剩下的凤卿寒与凤若宸，他们一人为主一人为辅，几次三番合起伙来想要自己的性命，况且记忆里的凤若宸向来藏匿虎狼之心，一心想要继承天帝的宝座，搅得神族乌烟瘴气、不得安宁不说，最后还把手伸到了灵族。
冷燃城款款从树林的阴影中走出，看到眼前这二人脸上布满的惊讶犹疑之色，忽然觉得事情慢慢变得有趣了起来。
终于凤若宸有些按捺不住，抢先一声惊道：“你跳下了火山，居然没有死！”
他今日原本畅快的在城中品茶，突然感觉到百里外魔气大增、天地倾斜，于是当即拉上凤卿寒赶来这里，他这一举动看似关心天下，实际上是他知道这是血契有异，因为他从不相信冷燃城死后华沙还会安稳如初，他已经等了许久血契破裂，今日终于被他等到了。
只是血契破裂，凤若宸原以为自己要对付的只是个半死不活的华沙，可到了这里才发现居然还有个半人半蛇的楚柔，他们与楚柔的战斗尚未结束，冷燃城居然又完完整整、容光焕发的出现在眼前。
凤若宸的目光惊疑不定的在冷燃城与凤卿寒身上流连，不知是该追问冷燃城，还是质问凤卿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倒是冷燃城先侧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冷声道：“神族未灭，我无音不敢死。”
此话一出，凤氏二人皆是大惊，“无音”这个名字，纵使过去了千年，再提起来也是让人心头发颤，灵族灵女无音，这个早已被人遗忘记入史册的人物，终究还是回来了。
凤若宸按捺住眼中的震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幽幽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冷燃城，一双眼恨的仿佛要滴血：“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这千年来他千防万防，可最后还是敌不过天意。
见对面二人面色微妙，冷燃城突然诡异的莞尔一笑：“劳二位记挂多年，无音也想念二位多时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受控制的一阵大笑，那笑声里充斥着说不尽的阴冷戏谑，戏谑中又夹杂着几分悲凉，忽然她提高了声音大喝道：“今日我就把你们欠灵界的，一笔一笔讨回来！！”
伴随着这阵笑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冷燃城的体内释放，她的灵力甚高，此举更是惊动了天地，承接着华沙布下的电闪雷鸣，这一下大地震动、百兽震惶，无数飞鸟于树林中惊飞，天边的绿光倾诉着亡灵的哀嚎，好像有什么东西，争先恐后的要从灵界之门里冲出来。
直到此刻冷燃城突然明白，华沙为何要狠心灭了南苍国，那是因为修补好的魂灵在人间修养一世，再次身死，便可忆起往生、重返前世！所有逝去的人都有定数，而他们死后将与灵女重回灵界。
天边的裂缝以肉眼可见之势扩张开裂，在灵女的感召下，一个又一个的怨灵从灵界之门探出头，修整好的怨灵站在门内哀嚎，只是灵界再也没有了往常的净化之气，反而是铺天盖地的黑气，死寂的笼罩在人间的上空。
凤卿寒发觉事情不妙，当即大呵道：“不好，她成了魔灵了！”
当初的灵族炼化邪气、净化世间，神族中，不乏妖或人通过后天修炼而得道成仙之辈，而那些后天修炼成仙之人，在进入神族前要经过的就是灵族，因为灵族作为世间最纯净的所在，会助洗掉他们身上所有的污浊之气，以便来日心无杂念的飞升成仙。
按理说灵族是最纯净的地方，冷燃城身为灵女，身上不该有这么重的煞气，可眼前的飞沙走石漫天乌黑，这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因为灭族的仇恨，灵女已经变成了魔灵，以往所有在灵界净化的污浊之气，被完完整整、一丝不漏的返了回来。
千万年来、千万人散发的污浊怨气远胜银河之水，如今正波涛汹涌反噬其果，加之灵女本就强大无比，现在又有入魔的迹象，实在不知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对付她。
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凤若宸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可是仔细想想那又能如何，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就是你死我活，这一天早该到来，也早该结束了。
这样想着他侧过头看着凤卿寒，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随后竟忽然恢复了底气，与生俱来的孤傲让他重振旗鼓，大有一副不可一世的必胜之态，只见他大袖一挥，东城子弟尽数出现。
这一下凤若宸召来了东城全部弟子，乌压压一片足有千人，要紧的是其中半数尽是高阶弟子，甚至还有几位临近成仙的长老，凤若宸久留人间为的就是这一天，这千年来他在人间没少培育弟子，人神鬼魔妖来者不拒，只为今日一战。
凤氏二人本就不好对付，现在又来了这么多帮手，眼看自己阵容扩大，冷燃城看起来大有寡不敌众之势。
凤若宸的眼底充满了得意，来不及多说什么，低沉的天空下凤若宸发出一声惊天的爆吼，他抬手向前一指，一股强大的气流自他的体内发出，只听他大声呵道：“拿下她！本尊许你们永世封神！！”
这算是承认他自己的身份了，世人皆说东城不乏得道成仙之辈，之前他们还是怀疑的，直到前些日子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位城主凤若宸竟是神族之人，并且还是天帝之子，那些人本就指着拿下冷燃城以便自己名扬天下，现在有了永世封神的引子，他们更是疯了一样向冷燃城冲了过去。
不管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一群人蜂拥而上，只是一瞬间就将冷燃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招数阵法齐齐上阵，擦出的火花比烟火还要灿烂。
看着大批人马气势汹汹的向自己冲过来，冷燃城的脸上渐渐浮起一丝冷笑，阴霾布满了她的眼底，她慵懒诡异的轻声开口，只是毫不在意的从骨子里发出一阵轻蔑的冷笑，轻柔诡异空灵：“小家伙们，你们当凤若宸是什么人啊，为他卖命，不怕挫骨扬灰吗？”
她的声音柔软而鬼魅，比狐族的魅术还拨人心旋，那些人心下一紧，不过很快一个又一个向冷燃城杀了过去，然而不管是修为多么高深之辈，都在离她三尺外的距离被震飞了出去，任凭周围刀光剑影、暗器横飞，冷燃城的步伐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只是漫不经心的在花园中游走，丝毫不被周围的虫蚁影响。
凤氏二人看不清包围圈里面的状况，只瞧得见里面各种法术与宝物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仿若狼群张牙舞爪的奔向他们的猎物，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刻意模仿的翩翩仙人的样子。
凤若宸见状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蔑的讽刺，谈笑风生的对身旁默不作声的凤卿寒道：“瞧瞧这群人，往日在你我座下各个颇具风度，现在与人间那些疯人何异。”
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他向来看不起人间，建立东城只是个幌子，若不是为了提防灵女重生，他才不会贵足踏“贱地”。
他满脸笑意的看向凤卿寒，想在凤卿寒的脸上找到同样的神色，不成想却看见，凤卿寒看着远处的战场陷入了沉思。
见此凤若宸见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眉头骤然紧锁质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凤卿寒这才回过神，双目无神的盯着前方，漠然道：“担心他们罢了。”
凤若宸闻言恢复了方才的孤傲，沉寂片刻忽而发出一声阴沉的冷笑：“你是担心他们，还是担心那个妖女？”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果然凤卿寒低下头没有说话。
其实就连凤卿寒自己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保护，他想保护冷燃城，可又不得不为了自己的族人去毁灭她、对付她，日复一日的煎熬让他自己都愈发看不透自己的心意。
见他这个样子，凤若宸愈发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他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居然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这位兄长心软了。
他当即暴怒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当初是如此，十几年前亦是如此！你别忘了今日的祸端是谁酿成的，当初若是一早就掐死她，也不会有今日这些麻烦。”
似乎是不够宣泄心中的愤怒，凤若宸一把抓住凤卿寒的双肩，力气之大险些将手指剜进血肉：“你给我看清楚，戏结束了，你不是冷离尘，跟她也没有半点关系！你是我的兄长，我才是你的弟弟！我们是神族的贵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她、放过她，凤卿寒，你的心里可还有半分神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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