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都城的春

小姑娘赖在黛玉的房中不肯离去，黛玉笑着将虫鸟书放下，看着她道：“时日尚早，你便同我说说你的故事罢？”

        “我……其实是赵国人，父亲也算是以清廉美名闻名赵国的郎中令……怎奈被奸人陷害，被王下令抄家，所有女眷充为官婢，是母亲拼死为我谋划出逃，若不是遇到公子……”小姑娘语调越说越低，几乎要听不见，黛玉看着窗外的残阳将小姑娘的眼眸染上了沉重的红，连忙出声：“对不起，我本没想……”

        “不打紧，要不是公子救了我们，恐怕南星的性命也保不住了……”南星眼眸渗出泪水，但看向黛玉却异常星光熠熠：“公子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子，虽然他所展现的温柔都是对妹妹……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在你重伤昏迷时公子是如何待你……也难怪白露会怨恨你……其实我们这里没有人不怨恨你的，你本来和我们一样深陷囹圄，却还总是这般高高在上清风明月的模样，美好的仿佛抓不住的风，但你又不如公子那般清冷，靠近你总能感受到你的善意……莫愁你真是个奇女子，我本以为是你年龄较我们轻才会被公子特殊照顾，现在想来是我错了，难怪便是连公子也……莫愁，我同意了，你是能配得上公子那般人品。”南星说着说着破涕为笑，拉着黛玉亲昵地笑着。

        黛玉闻言脸面若桃花，不敢再听如此出格之语，心中却想着这位神出鬼没的公子还真是给她惹了一堆麻烦！尤其是对一个见都没见过面的人，让她该如何想？只得先安抚南星稍事休息，黛玉看着南星恬静的睡脸，心中那来自千年前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黛玉伸手帮她掖了掖被角，付清悦一再告诫自己不能同历史人物产生过多的情感，可是这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在你面前又岂能真正视若无睹？

        黛玉沉思着连手中的虫鸟书掉落都未曾察觉。她自是也没注意到门扉被人轻叩，黛玉回神开门时只看见杏姨端着饭菜正在门口立着，初春的风刮得她声音有几分颤意：“这饭菜给南星，你且随我来，公子想见你。”

        黛玉闻言不知为何瞳孔一缩，竟无端有些害怕，她知道这是原主下意识的情感流露，她按下心中的惶恐福了福身，双手接过那饭菜，轻柔地将南星喊起，那姑娘脸上还是一脸懵懂，黛玉只嘱咐她好生吃饭，便跟着杏姨离开。

        转过蔷薇爬满的栏杆游廊，杏姨在她身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知道你曾逃走，公子花了好大气力才将你寻来，希望你这次懂事些。”

        “喏。”黛玉低声答应，心中却寻思：那原主被打得一身伤又是何人所为？思忖着杏姨已在一间雕花房门外停住脚步，黛玉连忙站定，看着杏姨捻袖轻叩门扉，黛玉只觉那一道道扣门声竟如连同她跳动的心脏一般，令她每多待一秒都如同踏在刀刃尖上般疼痛。

        “你下去。”屋内不一会便传出舒朗的男声，宛如天边漂浮不定的云。

        黛玉不知何意，以为是唤她离开，正要告退时杏姨拉着她瞪了她一眼，示意黛玉站在原地勿动，而她却快步离开。

        独留黛玉一人立在廊下有些不知所措，春日的风吹得她不安的心跳有几分冷冽。正当她觉得是不是能偷溜时，屋内又传来那个好听的男声，似有些无奈：“还不过来？莫不是又要我亲自来寻你？”

        黛玉微微一愣，鼓起勇气伸出指尖去碰那紧闭的门，这一推便促使命运的齿轮就此转动，但是此时的黛玉并不知道其实在她生命中所做的每一个细小的决定都可能是今后命运的重大转折。

        那是一间精致的小隔间，她看到雅致的隔间内，那位公子单薄的背影被淹没在晚霞的红日里，有风吹拂着他宽大的衣袍，在这冷冽的寒风里欲显凄凉，今日的他并未戴高冠，而是将那绸缎般的长发家常般披散开来，仅用一方发带束住。不知为何，她看到他时心竟没理由地阵痛。

        察觉到黛玉的到来，那公子慢慢转眸，一手拿着合拢的竹册，宽大的衣袂随风柔和飘荡，若清风皓月，似羽化登仙。奇怪的是他那张如玉的脸上，在眉角竟有一块拇指大小的伤疤，生生破坏了本该拥有的完美。他见到黛玉的那刻那双桃花眼泛起了几许光亮又缓缓熄灭，温润的语调有些哀怨：“我以为你不会再见阿兄了。”

        阿兄？

        兄长？

        哥哥？

        摔！谁能知道这个莫愁竟是这厮的妹妹！为啥那群八卦人士不把这厮的底细查清楚了再来针对她！

        “兄？亲兄？”黛玉有些不敢置信：“你当真是我亲生兄长？那为何之前不认我？”

        “离家前不是你同我说，不愿活在兄长的庇护下，要自力更生。这下倒好，反怪起为兄了。”那位少年见黛玉如此模样，眼中划过几丝不经意察觉的笑意，他起身看着黛玉依旧彷徨的秋水剪瞳，伸出指尖将黛玉凌乱的发丝挽在耳后，声音轻柔：“难怪她们都说你失去记忆了，我可怜的妹妹。”

        “那我为什么会受重伤？不是因为我被家里人卖了逃跑吗？为何如此？我有理由怀疑你在欺骗我。”黛玉声音微颤，她有太多未知的真相需要解答。

        “你自己编的谎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为兄又岂知其中曲折？”少年迎上前牵过她的手，带着她案前坐下，语气微叹：“先用饭罢。”说罢便自行至大床旁坐定，认真地注视黛玉的双眸，忽笑了，宛若初春渐渐消融的冰雪，带着几分暖意：“不过若你能问到阿兄知晓的，阿兄定如数告知。”

        黛玉心中虽有十分疑惑，但她确实也有些饿了，便将审视的目光转向餐食上，只见那案几上青铜鼎里是露鸡，簋里放着淳熬（肉酱浇饭）就连炮豚（烤乳猪）都有，当然除了肉菜，案几上也不乏素菜如清水烹崧等，看着这些细致吃食不由让黛玉有些幽怨，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怎么了？不喜这菜？”少年在黛玉对面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不经有些好笑。

        黛玉拿起梜又放下，低声辩解道：“我还是心有疑虑，还是很在意……唔……”黛玉还未说完，少年便捻袖将一片炮豚放入黛玉口中，堵住了黛玉还欲喋喋不休的小嘴。黛玉含着肉片惊呆般将水汪汪的眼直直看着他，回神后黛玉连忙用手帕挡住脸细细咀嚼，本以为这肉片会腥腻但不想竟有股淡淡的竹叶清香。

        真香！

        “好吃。”黛玉品尝完后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用什么做的？”刚问完话黛玉便后悔了，都说君子远包厨，她问他哪会得到答案？如今正处在战国时期，虽说礼崩乐坏且如今周天子大权旁落一年不敌一年，但让贵族少年知道烹饪细节，说出来可能都会被人耻笑吧。

        果不其然，少年闻言撇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白痴，但还是回了她的话：“若你喜欢我便吩咐杏姨每日为你掌勺。”

        原来是杏姨亲自下厨……若是这厮真如此吩咐了，那她更无立身之地了！这厮果然只会替她树敌！黛玉连忙垂眸专心吃饭，这几日全是小米粥饶是她口味偏淡也招架不住啊喂！

        “慢点吃，没人同你抢。”少年适时给黛玉递过盏茶水，黛玉细细饮了，看着他道：“兄长，可否……”直接开后门放她进楚王宫？

        “不急。”少年抬眸看了一眼残阳如血的傍晚，声音宛如天边漂浮不定的云霞般令人捉摸不透：“你想进楚王宫？”

        “是。”黛玉看着他眼眸微动：“我必须去，是不是你不愿意我去而不让我与姐妹们同课？你莫不是想阻止我？”

        “是吗？”少年侧身带进春日的花信风吹落他随意束起的发丝飘扬。少年的目光如水，宛如天边孤傲照亮世间的月光，清冷却又不失柔和，但黛玉却不知为何能透过那双本有些清冷的眼里看到宠溺的笑意：“我可没阻止你去。”

        “那……姐妹们皆要去的课为何将我拦在门外？”黛玉起身问话时，可能她自己都没意识道自己柔软的语调似乎带着几分撒娇。

        少年听到她的话拿茶盏的手顿了顿，轻咳一声，那双桃花眼仿佛一下盛满星河湖海，剑眉微挑：“你当真想同她们一样学习那堂课？”

        黛玉浑然不知，只懵懵懂懂地点头。

        “你过来。”少年放下茶盏，招呼着她过来，桃花眼笑意不减，清晰倒映出黛玉一脸懵懂向他莲步移来的模样，黛玉在离他两尺的距离停下脚步，少年垂下眼眸声音宛如拂过脸颊的花信风：“离这么远怎么授课？”

        黛玉无法只得敛裙又抬脚不情不愿地离他近些，心中不由嘀咕什么课竟如此神秘，还没等她嘀咕完，那少年竟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将她带入自己的怀抱中，在黛玉桃面绯红拼命挣扎时，少年好听的声线伴着微微急促的温热气息在黛玉耳畔轰然炸开：“竟不知妹妹对承欢之法如此在意，倒是为兄失职。”

        摔！鬼知道你们选个宫女还要教授这种奇奇怪怪的课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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