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雾
黛玉还是没能狠下心就此离开,自己第一天便无故失踪,估摸着明天很难再在这楚王宫留下了,也不知那些无辜的宫人会不会有事会不会拖累宋玉
轻叹一声,黛玉蹲下身伸手捡起一根木枝戳了戳这位躺在地上的公子,从袖口摸出宋玉给她的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抓起药瓶便往他嘴里灌,嘴里还不断念叨:“如今我亦是自身难保……若是你有三长两短千万不要来寻莫愁。”
寂静的夜里那少年还是半死不活的趴着,黛玉又随手拾起根蒿草颇为无聊地点了点他单薄的肩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的声音尽量压低:“你不会是张仪吧?你来王宫目的究竟为何?那所宅子于你而言更像是一张巨大的谍报网,且是让敌人出资的谍报网……”
黛玉双手环抱着膝盖,水眸注视着这幽静的四周,忽有些许失落:“其实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所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其余的便顺其自然,我不能离开楚王宫!你不会明白,我来这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能进王宫用我的双手来摆正这一切……我知道我现说什么都是异想天开,但是我必须得去做,不计后果……”黛玉说着说着泪水啪嗒啪嗒地落下,似乎连着早年在外祖母家所受的委屈全部发泄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难过,大概是今晚的月光太过惨淡,大概是今夜的风儿甚是喧嚣。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位少年缓缓睁开了眼,墨色的眸子里那复杂的目光。
哭声间歇,黛玉不知为何竟昏昏沉沉地眯了一小会,等她醒来时,那少年正立在熹微的晨光里向她伸出了手,逆着光阴黛玉几乎看不清他的脸,黛玉眨了眨酸涩的眼抬眸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少年轻咳一声道,声音轻柔宛若怕吓到她一般:“你自由了,我决定释放你。”
这人怎么这么阴晴不定?黛玉更加奇怪了。
“怎么?不愿意起来?”少年皱了皱眉看着她,黛玉这才觉得他这番话语气才稍稍正常了些,避开了他的手盈盈立起身来,那少年桃花眼微闪清晰倒映出黛玉的模样,又道:“至于你想留在王宫的事,看在你照顾我的份上,你不必担心,你只管去报道便是了。”说罢便抬脚离开。
黛玉看着他单薄的背影默默无语,难道宋玉的药还有改变人脾气的效果?若是如此果然应该多向他讨要些。
那郑袖确实没有责备她,反将那把她带入厨房的女使给贬到厨房去,黛玉看着那女使手脚并用爬过来向她求饶让她求情的模样,挣扎了许久到底未置一词。她之前对敌人仁慈完全更多的是为了不给莫愁树敌,但如今是宫中,她所有的决定都必须在自己生存和地位得到保证下才能得以进行。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吧?”郑袖跪坐在案几旁,懒洋洋地开口目光瞥向她,随后挥手让其余人离开。
黛玉上前,垂眸低声到:“回王后,正是。”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郑袖一手拿起茶盏一手掩唇娇声道。
黛玉这才敢缓缓抬头,只见那塌上斜倚着的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袭淡粉色曲裾并不媚俗反而欲显娇媚。不愧是史册有名的蛇蝎美人。
郑袖见她亦是一愣,随后放下茶盏,声音分辨不出喜怒:“我原是不想收你,但看在靳尚大夫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怎么处置你,如今王虽日日在那魏氏宫中,但总会突然来访。若你不想被王看见,你自个仔细些!听懂了便下去吧!”
靳尚?那个通秦的楚国叛臣?那厮怎么会和靳尚有联系?莫不会真的是张仪?
“喏。”黛玉应答一声,亦因楚怀王而有所惊慌,这个受过周朝最后一届礼乐制度熏陶下成长的王,他的经历同唐玄宗颇为相似,前期能称得上明君,但后期他贪令智昏,任用佞臣令尹子兰、上官大夫靳尚,宠爱南后郑袖,排斥左徒大夫屈原,致使国事日非。令昔日强楚转瞬作昨日黄花。
果然,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而二十一世纪的代议制、三权分立正是避免了这一点,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让国家机器的运作不会因个人而停止亦不因个人而破例,秩序依然如故。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坏处那便是——运作慢,容易老旧,容易排斥新事物。
撇开这些不谈,她一直未留意莫愁本人的容貌,如今看郑袖这反应应该不会太差,这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若是真被那楚怀王强纳为妃,又该如何是好?毕竟在史书中稍稍有点姿色的宫女都难逃他的魔爪。
黛玉停下脚步看了眼宫廷里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依只觉沉闷无比。
上天许是感应到了黛玉的沉闷,午后便淅淅沥沥地落了春雨,倒是有几分洗净铅华之感。万里碧空,有几滴水珠挂在叶片上泫泫欲落。
魏美人便是在这时踏着初春的细雨前来拜访郑袖,黛玉被安排到堂前端送茶水,有条不紊地待奉茶点后,黛玉便乖巧地跪坐在旁,时不时替两位贵人斟茶。
魏美人笑着接过茶盏,水汪汪的眼懵懂地划过黛玉脸颊,笑容里满是单纯的善意:“妹妹竟不知姐姐这宫中何时又来了位绝色佳人?”
“她可不一般,她是我本家妹妹,此次来宫不过是为了见见世面。”郑袖看了眼黛玉便又轻柔撇开,对着魏美人道:“虽说正月已过,但这天还未转暖,妹妹穿得如此单薄可别受凉,到时候王可要心疼。”
“多谢姐姐记挂着,若穿得太多,过于笨拙不堪,故不敢多穿。”说着魏美人便抬手轻咳出声。
郑袖满脸着急,上前捻袖为魏美人轻拍脊背,转而向黛玉严厉说道:“还不快去请医师!别跟个木头似的!”
“诺。”黛玉敛裙小跑出门,心中却是一阵寒意,那些鲜活的历史事件终究是要在她眼前登台亮相了。
魏美人最终带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回了宫,黛玉跟随郑袖在宫外挽留许久,魏美人含泪而别,好一幅和善有爱的和谐画卷,如果黛玉不曾亲眼见到魏美人离开后郑袖那双眼徒然换了神色的话。
这不由令黛玉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郑袖转过脸看着黛玉,声音依旧如此娇媚笑容烂漫:“魏妹妹如今染了风寒,王近日定会在我这里,你懂我的意思吧?王宫里可不容纳蠢人。”
和之前亲切的面孔截然不同,黛玉垂了垂眉眼,轻声道:“喏。”
看来这几日她都不能待在南后宫中,黛玉支着下颌看着天上的云彩在她眼前悠悠飘过,亦如她这颗漂浮不定没有归期的心一般。正当她还对着天空发呆时,宋玉轻声走了过来,举起扇子戳了戳黛玉的肩。
黛玉果真被吓一跳,茶色的眼底都是恐慌,他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罢,你昨晚去何处了?”
“我哪有去何处?我一直在王后宫中……”
“你先别急着找托词,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件事,一夜之间膳食堂和卫兵处不知离奇死了多少人。”宋玉垂眸看着这个身高只至他胸口的小女子,她的面容虽依旧镇定,但眼底的愧疚和慌乱却怎么也藏不住……倒底还只是个小女子。他不由心下一软:“是南后吩咐杀的,你初来乍到恐怕还不知这位南后在楚国是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她的权力都是建于王的宠爱之下,到底不稳固,你万不可仗着她的势便天不怕地不怕。”
那些人竟因她而死!“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黛玉脸上煞时惨白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泪水涟涟,她该如何弥补她是侩子手
“与你无关,你昨日才至厨房还未登记在册,夜间是有一位宫人因受不了苦役所以逃跑了,可惜没能逃脱南后的抓捕,其余的宫人因为没看管好逃犯所以被连坐。”
“”黛玉默然,但她心中的愧疚未减半分:“谢谢你,宋玉,不过我能去吊唁他们吗”
“可以,不过只能在宫外,我替你去罢。”
“谢谢你我今晚便去准备些物什请你一并带去。”
宋玉歪着头,阳光下他那双眼熠熠生辉,黛玉似乎能透过这刺眼的光看到宋玉通红的耳尖:“你我之间何须言谢看来小生说的话莫愁都未放在心上。小生说过总觉得你我并非初见,你是小生带进宫的,小生有义务也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小生不希望你与南后有所牵扯,哪怕如今你在她那里当差。”
宋玉说完有些不自然地转了转头,黛玉更清晰地看到他泛红的耳尖,心中不由一暖,低声道:“谢谢你,我会小心的。不知道屈原先生是否在宫中,能否引我一睹其风彩?”
“夫子如今在齐国出使,恐不得相见。”宋玉说完亦抬眸看了看云彩飘忽的湛蓝天幕:“还望夫子回来后能真正劝阻王。”
黛玉默然,按史书上记载:如今齐、秦争霸已成定势,最终能问鼎天下者只会在两国之中产生,屈原出使齐国,而郑袖和靳尚等又被秦国的张仪收买,楚怀王是个只需要吹吹枕边风就能决定对策的王,看来宋玉把劝阻楚怀王的希望寄托在屈原身上注定会落空,想到此处黛玉不禁低声呢喃:“宋玉……”
“你喊小生什么?”宋玉挑眉。
“公子。”黛玉顿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公子,若是你来选,合纵、连横你会如何选?”
所谓合纵就是南北纵列的国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强国,阻止齐、秦两国兼并弱国;连横就是秦或齐拉拢一些国家,共同进攻另外一些国家。合纵的目的在于联合许多弱国抵抗一个强国,以防止强国的兼并。
宋玉闻言看向黛玉的眸光闪过几分寒意,但最终消失在日光中:“就我们大楚而言,小生会选合纵,但本国内部尚勾心斗角,这国与国合纵怕是只见分歧,苏秦注定是超越不了他那个惊才绝艳的师兄了,你为什么突然我问这个?”
黛玉顿了顿,再抬眼目光一片淡然:“我想知道张仪是不是来访楚国了?”
她根本不在乎宋玉会如何选,因为无论他如何选,在这之后的历史已然被书写好,她想知道的不过是张仪是否已到秦国?那位公子是否便是张仪?距离他被被楚怀王关了起来还有多久?而靳尚和郑袖的诠释张仪计划到底何时进行?白起又该何时攻破郢都,迫使屈原投江?她想知道如今任务的进度!而这一切果都只有一个开闸枢纽那便是——张仪。
“小生不过是个无名小官罢了……”宋玉垂眸看她,眼神复杂:“莫愁你在宫里切莫再对他人如此……”
黛玉微微沉吟,这人无缘无故为何如此信她?嘟囔道:“都这样了,你为何不怀疑我是敌国的探子?”
“若是有哪国派你这么个探子还真是……思虑不全。”宋玉轻咳出声,星河璀璨的目光映入黛玉眼中,他的声线依旧是如此清朗:“莫愁,小生知道你进宫有自己的目的,但小生也感受到你不会危害楚国,你是想保护夫子,对否?你的目标一开始便是夫子,无关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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