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丹棠院是刘氏的小院，种了满庭海棠，刚开春海棠才抽芽，偶有几星绿意。海棠院本不小，但整个侯府的下人都被聚集在庭中，就显得拥挤了，人人穿着素白丧服，人人如出一辙地微微垂头弓背。

        栖霞站在奴仆前，亮声提醒：“小少爷今日回府，往后亦是侯府的主子，都认的清楚些，免得日后冲撞了小少爷。”栖霞冷冷地扫过每一张脸，满意地看到没人有多余的表情：“都清楚了？”

        “清楚了。”众人声音洪亮，齐齐跪地：“拜见小少爷。”似乎想把自己的忠心融进去。

        侯爷府虽有偏房孙氏和李氏，府中另外还有二小姐和三少爷，但谁都清楚，刘氏才是侯府半边天，更何况刘氏还有世子，没人会想触霉头冲撞这位让刘氏心心念念的小少爷。

        秦苍烛作为现代人，哪有人跪来跪去的，他不习惯地想偏开步子好避过这些人的正前方，却被身旁的秦满川按在肩头，动弹不得。一偏头只见秦满川目不斜视轻声道：“这是仆人该的，阿烛会习惯的。”

        方才被人声惊飞的灰雀回了房檐，理了理羽毛，也歪头注视着秦苍烛。主人还未回答，奴仆就要继续跪着，秦苍烛感受的刘氏投来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转头正视这跪了满庭院的人，学着刘氏给大家免礼。”

        满庭院的人没有一丝杂音,齐齐起身，谢过秦苍烛。刘氏满意极了，凤目流转，就点出几个向来稳重的，她语带警告：“小少爷刚到皇城，你们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该怎么伺候心里都有数，若是小少爷不满意，那就是侯府不满意。”

        身穿素白，唯有发髻有些差别的四个姑娘在听到自己名字时，陆续从人群里走出，跪到秦苍烛跟前。

        秦苍烛神色不自然，本能地后退，他还是很不喜欢这样。刘氏瞧出秦苍烛的不习惯，帮着解了围，打发四人去挑些武夫，小厮一同前往修竹院清扫准备，又挥袖散了满庭院的人。

        秦满川似乎有些事要处理，也跟着一同离去。

        “伺候阿烛可是她们的福气，阿烛该使唤就使唤。”刘氏边笑边拉着秦苍烛往屋里走去，屋里早已升起炭盆，快入夜了，残阳的余温也已消失殆尽，现下的夜里寒风四起。

        宽敞的小厅中，竟是齐齐整整放了好些大红木箱子，雕凤的金锁好像有些年头，有些陈旧却也精致非常。刘氏让秦苍烛在一旁站好，兴冲冲打开最大的红木箱，翻来覆去找出一身绛紫绣金蝶的衣袍来。

        “阿烛试一试，看看合不合适。”刘氏把衣服塞进秦苍烛怀里，推着他去了屏风后。

        秦苍烛摸着手里薄如蝉翼的衣服犯了难，这他还真不会穿，身上的青衫都是靠流云披上的。

        于是干脆在青衫外直接套上了外袍就走出去，这一出去他就傻了眼，短短几分钟，长长的桌几上放满了各色衣衫，从清奇的嫩粉到艳丽的大红，应有尽有，大小不一。

        刘氏还正笑呵呵地摆弄着另一个红木箱里各式各样的布料，转头一看秦苍烛出来就竖了柳眉，这孩子怎么回事，多好的金蝶被皱皱巴巴落在地上。

        刘氏大步走上前，抓着秦苍烛就理起衣物来，秦苍烛只好听着刘氏的命令前转后转，一阵晕头转向后，刘氏才停下来，满意地打量起秦苍烛。秦苍烛身材挺拔，即使衣服不太合身也撑起来了。

        “娘亲回头再改改，就合身了。”刘氏暗暗记下袖口位置和秦苍烛尺寸。桌上的衣服都是刘氏估测着秦苍烛年纪做的，难免不合身，改改就好了。

        紧接着，刘氏又拿出另一件靛青祥云暗纹的衣服塞进秦苍烛怀里，并叫了两个丫鬟去屏风后伺候秦苍烛更衣。

        秦苍烛有些欲哭无泪，这一堆衣服他不会都要换个遍吧，但刘氏正在兴头上,他不想搅了刘氏兴致，大小不同的衣服里其实都是刘氏这些年的挂念，自己不好拒绝。

        只是换衣服时需要两个侍女的帮助让秦苍烛难受极了，十九岁大的人了，衣服都不会穿，这得是个多大的笑话，只好暗暗立下决心要让流云教自己学会穿衣服。

        两个侍女看小少爷一本正经绷着脸，脸却烧了起来都忍不住心里偷笑，小少爷真是可爱，却不知道嘴角暴露了她们的想法，在秦苍烛眼里这就是被嘲笑了。

        他郁闷的不行，心中唾弃自己，怎么就那么懒觉得流云在就可以不学穿衣服呢，但凡勤快一点把这事搞懂了哪用得着出这丑。

        其实这事倒也不怪秦苍烛，他一个现代人本来就不会穿这些衣服，更何况刘氏做的衣服都是往华丽做的，里三层外三层还有各种璎珞玉带，没有侍女只靠一个人确实穿不上。

        等秦苍烛把形形色色能试的衣服都试了一遍后，天都黑透了，烛火不知何时都已经都燃起，把房内照的亮如白昼。

        刘氏哼着小曲儿整理完衣物才想起来秦苍烛累了一日该去早些歇息，转头就催着栖霞快快把秦苍烛带回修竹院沐浴歇息，明儿她可是还要带秦苍烛出去逛逛商市，阿烛刚来侯府，虽说一应俱全，但阿烛未必喜欢，明日还是要置办些阿烛喜欢的。

        夜色颇深，月辉埋在云层里，繁星低垂。

        栖霞手里提了灯，领着秦苍烛穿过曲折的檐廊，檐廊下深水里偶尔穿来几声鲤鱼戏水的扑通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秦苍烛目光穿过檐廊上的珠帘望向夜色里高挂在枝头的星光，来这里后，他总是能看到满天的星光，在他记忆里，只有儿时和院长妈妈夏日乘凉才能看到零星的几点星光，而长大后的夜里总是低头背书，真是有很久没抬头看看了。

        秦苍烛总觉得有院长妈妈和其他弟弟妹妹，他从不缺爱，但刘氏对他的爱护却让他发觉，他其实很渴望有一个家，小时候总羡慕别的孩子可以和父母毫不顾忌地撒娇，即使发脾气父母也从不会讨厌，可能还会笑容满面地哄着。

        小时候不懂，但也知道自己的不同，他只能靠懂事和讨喜才能换到想要的东西，因为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他想得到什么就要用什么去换，可是刘氏的爱是无条件的，和所有爱孩子的父母一样，这也让秦苍烛心生愧疚，刘氏爱的是原主，而不是他这个占了原主壳子的人。然而事情已成定局，他既然已经代替原主，就会替原主完成原主的义务，大哥是世子，他这个小儿子也不用承担什么，最大的任务大概就是在侯府哄母亲开心。

        刘氏安排了修竹院给秦苍烛，修竹院院如其名，院内院外多是青竹，刚开春不久，其他树木多是光秃一片，修竹院院内院外的青竹却青翠欲滴，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清瘦的身影提着灯倚靠在小院门边，瞧见远远的灯亮朝自己行来，就直起身仔细辨认着，眼前却有些黑，看不清什么。

        秦苍烛远远就看到流云等在门前，两只大眼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方向，又满脸的迷糊，停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来，等他快到人跟前了，流云才突然反应过来小跑迎上来，却是突然一个趔趄，差点面朝地就倒在地上，木灯笼倾倒在地上，灯油从空隙间流了一片。

        “嘶……”流云脚被崴了一下，疼痛让他止不住地吸着凉气。

        秦苍烛赶紧扶住流云，栖霞立刻上前蹲下检查起流云的脚踝，灯笼凑近，幸好只是有些红肿，骨头没问题，流云脚旁有一颗石子，想来是踩到了石子崴了脚。

        “府里有上好的跌打膏，奴婢这就去取。”栖霞起身后就扶住流云，接替秦苍烛，让流云坐在院门前门槛上。

        流云忙叫住栖霞：“不用麻烦姐姐了，路上以防万一，流云也带了些跌打损伤的药。”栖霞不回，只看向秦苍烛。

        秦苍烛点头：“时候不早了，栖霞姐姐还是不要麻烦了，早些回吧。”栖霞见此也不强求，竟是上前一步，一只手拎起流云后领，就往屋里走，准备把流云安置好再离开。

        秦苍烛眼睁睁看着流云一路悬空飞进小院，目瞪口呆停在原地，还没待他反应过来，栖霞就又踏着轻快的步子从院里出来，几步间就已行至秦苍烛面前，微微屈膝就向秦苍烛行礼告辞，秦苍烛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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