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应对之策
和库氏拉了几句闲话,高秋娘将谈话引入正题。
“随着你父亲去世,府中将进入风雨飘摇之时,许多变故即将接踵而至。不知你和二郎有无预感?”
库氏也忧心仲仲,
“父亲乃家中支柱,他老人家故去,从此我家失去依凭。”
“不知将来三弟能否将这个家撑起?想起来哪能不让人忧心?”
高秋娘殷殷注视着库氏,
“我让阿婢喊你过来,实有重要的话和你说。”
“这些年来,你我名为妇姑,实是情如姊妹。”
“没有你和甄娘子相助,我实难在府中立足。”
“你是我真心相信的人,才敢将关系到我家未来命运的事情与你商议。”
库氏闻听此言,赶忙站起谢罪,
“协助母亲理家,乃是儿妇的本分,怎敢与母亲以姊妹相称?”
“如有僭越,乃是不孝之罪。”
高秋娘再次让库氏坐下,言语中尽展诚意,
“二郎娘子再这般客气,就是将我当作外人,我也不敢再将要事相托。”
“只有你我将彼此当作贴心之人,才好倾吐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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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也劝库氏,
“二嫂就不要再拘礼节,此处没有外人,还是越随便越好。”
库氏流露出感激之情,真情溢于言表,
“儿妇与郎君能有今日,实赖母亲所赐。”
“自母亲入府后,从未将郎君当作庶子看待,反倒是处处提携。”
“假使母亲稍有阻拦,郎君仕途也不会如此顺遂。”
“现如今郎君年纪轻轻,就已官居五品,如他这样许多世族之家的嫡子也难以企望,何况一个庶子?”
说到这里,又要起身告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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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看到,笑着说道,
“二嫂又来了,你这样一会儿站起一次,还如何让人好好说话?”
库氏也不好意思地一笑,身子站了一半,又重新坐下。
高秋娘告诉库氏,
“你将胡床往近前挪一下。”
库氏依言将胡床向前挪了挪,静静地望着高秋娘,等待她的下文。
高秋娘压低声音,将事情如实相告,
“你父亲去世之前,与你伯父、叔父商议,奏请当今至尊,将由你四弟作为承嗣之人。”
“明日至尊派人前来吊唁之时,定会当众宣旨敕命。”
“我料三郎,骤然听到此信,可能会生事。”
“也不知你伯父、叔父,可曾做好应对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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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氏听说长孙晟生前有此决定,并不特别意外。
她也本是官宦之家的正室嫡女,知书达理,洞晓世事。
这种事情,稍有见地之人也能预料,她怎会看不透?
如长孙晟这般智慧之人,绝无可能让一个酗酒成性,不学无术的儿子承嗣。
真让长孙无宪承嗣,反而会让人出乎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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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氏也将自己和长孙无逸的想法,告诉高秋娘,
“郎君和我也曾谈及此事,由四弟承嗣,也在郎君意料之中。”
高秋娘点头,表示嘉许,“你和二郎心中有数就好。”
她接着说出相托之事,
“我如今出入不便,有两件事需要二郎去办。”
“一是,让他与伯父、叔父商议明日应对之策。以免闹出乱子,让前来吊唁之人笑话。”
“再则就是,郎主去世,府中一些奴仆会不安分,少不了会见风使舵,扒高踩低。”
“大郎已逝,二郎非嫡子,无忌年幼。府中大小管事,原来都跟着三郎做事。”
“我怕有些人攀附三郎,趁乱生事。你让二郎有所防备。”
库氏认真听完高秋娘交代,
“母亲所说,确是眼下重要之事。”
“我定转告郎君,按母亲交代去做。”
高秋娘接着叮嘱,
“你不必在此多作停留,最好现在去见二郎,喊他回你们院中。”
“将我说的话讲与他听,让他便宜行事。”
库氏点头,然后起身,向高秋娘施了一礼,
“我现在就去。”
高秋娘点头,也没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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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跟着跳下床,央求高秋娘,
“阿娘,阿婢想出去玩一会儿。”
高秋娘怕她出去失了礼仪,小心叮嘱,
“你阿爷刚刚去世,出去可不准生事。”
观音婢说了声“知道”,和库氏一起走出门外。
出了房门,库氏去找长孙无逸。
观音婢则喊了长孙湛向花园而去。
自从观音婢和库氏,从东耳房出来。
表面看似平静的长孙将军府,开始暗潮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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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氏从东耳房出来,想尽快找到长孙无逸,就径真来到东厢。
东厢内,长孙无逸不在。
长孙湛和长孙鸿等几个孩子正在闲聊。
库氏朝长孙湛招了招手,轻声呼唤,
“阿湛,出来。阿娘找你有事。”
长孙湛从榻上站起,走到东厢门口,问库氏,
“阿娘,喊阿湛何事?”
库氏将长孙湛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你可知阿爷现在何处?”
长孙湛往前厅指了指,
“我刚才见阿爷在前厅,和伯祖商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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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氏听长孙湛说,长孙无逸在前厅内,和长孙炽商量事情。
如果自己过去喊他,着实有些不便。
他吩咐长孙湛,
“你去前厅告诉阿爷,说我有事找他。”
“让他忙完,回咱们院中见我,最好快一些。”
长孙湛应诺,“我这就去找阿爷。”
说完,长孙湛转身就跑。
库氏伸手拉住,
“不要这样急急忙忙,走路要稳稳当当。”
“到了前厅,看都有谁在,不要忘了礼节。”
长孙湛点头,然后稳步走向前厅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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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氏看着长孙湛进了前厅。
她自己沿抄手游廊,出西厢旁的月亮门,先行回到自家院中。
前厅内,长孙炽、长孙敞,还有长孙无逸、长孙无宪和长孙无忌都在。
几人正在商议,明日吊唁宾客如何接待。
长孙湛走上前,先向长孙炽、长孙敞行了礼,又向长孙无宪、长孙无忌行礼。
长孙无逸见儿子进来,问道,
“阿湛,你来前厅何事?”
长孙湛恭恭敬敬站好,心中想好措词,
“阿娘有事找你,现在咱家院中等候。”
“请阿爷忙完以后,抽空回去一趟。”
长孙无逸心中暗想,库氏找他定有要事,吩咐长孙湛,
“你先去吧,我忙完就抽空回去。”
长孙湛听到父亲吩咐,又向各位长辈行礼,从前门出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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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炽见库氏专门让长孙湛来喊,知道有事相商。
他对长孙无逸道,
“恒安,库娘子找你,或有急事。”
“我们这边,已无特别紧要之事,你就先回去一趟吧。”
长孙无逸站起身,向长孙炽、长孙敞行了礼,
“侄儿就暂且告辞。”
说罢,也从前门出了前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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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个时辰,长孙无逸转回。
因为是小夫妻之间的事,长孙炽也不便问为何事回去。
长孙无逸借故掩饰,
“我道是有何重要之事,竟然是问,她娘家人何时来吊唁合适。”
“我告诉她,明日多为父亲官场同僚、故旧,亲朋后日上午最好。”
边说边向长孙炽递了个眼色。
然后,又有意无意,看了长孙无宪一眼。
长孙炽如今乃当朝民部尚书,官居三品,混迹官场多年,哪能不知其中诀窍?
他心中明白,长孙无逸定是有话要对他说,但碍于长孙无宪在场,不便直言。
就接着长孙无逸的话道,
“按风俗规矩,确实应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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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议了一会儿葬仪的各项安排。
长孙炽把话扯到讣文的投送上来。
他转向长孙无宪,
“往各处告丧的讣文,务必今日送到,不知目前进展如何?”
“安业,你最好去外院亲自过问一下。”
长孙无宪听伯父吩咐,便起身应诺,往外院而去。
长孙炽看着长孙无宪离去,问长孙无逸,
“你是否有话要与我说?”
长孙无逸站起,走到长孙炽、长孙敞近前,轻声回答,
“母亲让娘子传出话来,她担心三弟明日闹事,想让伯父、叔父安排一下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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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炽心中本来一直想着这事,但头绪一多,他竟将此事忘记。
另外,因为事关机密,他至今尚未想好让谁去办此事。
他心中思虑过多次,也没十分稳妥的主意。
如果让长孙无忌去办,无忌年龄尚小,不知能否办妥。
如果让长孙无逸去办,他对长孙无逸心中没底。
不太清楚长孙无逸与高秋娘关系如何,不知他能不能靠得住。
现在看到,高秋娘让长孙无逸夫妇与自己联络。
长孙炽已知道,长孙无逸是高秋娘信得过的人。
他转过脸,对长孙敞道,
“三弟,你和辅机在此守着,我和恒安出去,找个地方商议一下。”
“如果咱们三人一起出去,少时安业回来,定会生疑。”
“假如安业回来,问起我二人去向,你就说我二人去外院查看挽幛、装饰等丧仪布置情况。”
长孙敞点头,“大兄只管去,我知道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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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逸陪着长孙炽,边走边说。
出了内院,两人到了外院大厅前空旷的地方,就当在谈论院内的各项丧仪布置。
只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整个府中,确实没地方适合商议机密之事。
不管长孙炽和长孙无逸,在府中那处房间商议事情,都会引起长孙无宪的怀疑。
两人站在外院大厅前面,边向外院各处指指点点,边轻声低语。
长孙无逸转述了高秋娘让库氏捎的话。
长孙炽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恒安,你觉得安业有可能做何动作?”
长孙无逸回答,
“从娘子向我提起此事,我就在想,可能会有以下几种情况。”
长孙炽信任地看着长孙无逸,
“将你的想法,说来让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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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逸似已经过深思熟虑,接着一条一条分析,
“一是,明日礼部来人宣完敕旨,三弟和贺兰娘子当场就找事。”
“二是,二人不敢当着礼部官员的面闹事,待礼部官员走后再起事端。”
“三是,二人会有所隐忍,过一段时间,再暗中挑事。我觉得如果是这种情况,研究对策并非当务之急,以后可以根据情况再慢慢打算。”
“四是,后日叱干舅氏、贺兰娘子的母族,将会来人吊唁。不知会不会与我们理论,未让三弟承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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