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风流年少
一日,丁占魁公务闲暇之时,又来到城南庄园。
他看到几个年轻后辈,弓马骑射日益精进,力气也已长成,心中亦喜亦忧。
李世民看到丁占魁愁眉不展的样子,上前问道:“丁伯父,可是我等练得不好?”
丁占魁脸上转为笑容,和蔼地看着李世民,
“很好,越来越有上阵杀敌的凛凛杀气了,我心中正在高兴。”
李世民不解,“伯父高兴,为何愁眉不展?”
丁占魁向李世民道出心中的难处,“我在愁,如何教你们使用近战武器。”
“你长孙伯父说过,远战用弓,近战用槊。”
“你也知道,我是南人,对马槊根本不懂,让我如何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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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一听,笑道:“伯父不用再愁,我已有解决之法。”
丁占魁急急问道:“此话当真?你有何解决之法?”
李世民神色微慽,说道:“长孙伯父用心良苦,临终之前,我见他最后一面,他曾将一本槊谱交付于我。”
说完,眼中已有泪光闪现。
丁占魁闻听,心中激动万分,但见李世民有悲慽之色,亦满是感慨,
“季晟一生仁德,亦有宏图大略,思虑长远,谋划周密,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
“尔等后生,应当传承其武艺,更须研习其谋略。”
“只是斯人已逝,兵法、谋略已难得其真传,这也是他今生一大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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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自小就对长孙晟武艺、兵法和谋略心驰神往,但他的早逝却让李世民痛惜不已。虽然武艺几得真传,但兵法、谋略却已无法得其传承。
丁占魁宽慰李世民,“人生哪能万事如意?能将武艺练好,已不负你长孙伯父一番苦心。”
李世民道:“丁伯父放心,世民定不会让长孙伯父和你失望的。”
自此以后,李世民与长孙顺德等人,按照长孙晟所传槊谱,精心习练马槊,有了力量作为身体基础,近战技能也是一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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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在这些青年后辈之中,长孙无忌因为守孝,不得不长住墓园,每日只能练一下拳脚,骑射和槊法却无法习练。
长孙无忌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浸于经史子集之中,两年下来更是韬略满腹,才学充盈。
这也使长孙无忌,后来走了与其他人不同的路。
李世民是文武全才,长孙无忌偏文,其他几个人偏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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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隆冬。
这几日雪大。
长孙无忌守孝之期将满。
整个墓园被皑皑白雪覆盖,雪深几可没膝。
长孙家族墓园,位于长安城南小陵原,占地数百亩。
自北魏以来,长孙家族列祖列宗,以及逝去的族人皆葬于此。
墓园北高南低,依坡而建。
园中坟茔,从北至南呈扇形分布。
园中广植松柏,园南建有旌表牌坊,正中道路青石铺就,向北直通得姓始祖拓跋嵩墓前。
墓园太大,积雪太深,长孙无忌和长孙仁二人无力全部清扫。
因长孙炽、长孙晟是亲兄弟,而且排行第一、第二,所以墓冢比临而建。
为方便祭祀,长孙无忌和长孙仁两人合力,在长孙晟和长孙炽墓前清扫出一块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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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辰时,风雪已停,明日高悬,茫茫雪原反射着刺眼的光芒,从墓园南牌坊外慢慢行来几人。
这几人正是在城南庄园练武、读书的李世民、长孙顺德等人。
几人惦记风雪中居于墓园的长孙无忌,便结伴过来看望。
积雪太深,实在难行,深一脚浅一脚,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在雪中,几人边走边抓起地上的雪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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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墓园,见园内松柏森森,四野肃穆,几人停了说笑,压低声音,小声交谈着继续前行。
一直走到两座草棚前,见积雪已经清扫,行动才变得不那么艰难。
因外面太冷,草棚前的毡帘半掩,这样既可使棚中有些光亮,也不至于和外面一样寒冷。
长孙无忌和长孙仁,都在各自的棚中看书。
大概是太过专注,两人好像并没有发现有人到来。
李世民压着嗓子向棚内喊道:“辅机,我们几个来看你了。”
长孙无忌听到有人喊,这才掀开半掩的毡帘,探出头来观看。见是李世民等人,忙弯腰从棚内走出。
长孙仁也从另一个棚里出来,众人相互寒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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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喧已毕,李世民等人来到长孙炽、长孙晟墓前行礼祭拜。然后,都来到长孙无忌住的草棚。
这草棚宽七尺、长一丈,外面覆有麦草,倒也能遮风挡寒。
李世民、长孙无忌、长孙顺德、长孙仁、长孙无傲、丁记坎,再加上长孙鸿、长孙湛、长孙渐、长孙清四兄弟,总共十人。
十个人坐在草棚里,留出门口的位置。
长孙顺德和长孙仁坐在最里面,其余八个人坐在两侧,围成一个圈儿,并不觉得特别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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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坐定,长孙顺德问长孙无忌和长孙仁,
“你二人住在这冰天雪地的草棚里,可否承受得住这寒冷?”
长孙无忌笑笑道:“有草棚遮风挡寒,内穿绵服,外罩裘袍,倒也不觉得特别寒冷。”
长孙顺德本是一个喜欢嘻嘻哈哈的脾气,虽然辈份比长孙仁高,但与他交往并不多,两人不太熟络。
再加上长孙仁已年近四十,比其他人年长了二十多岁,说话持重有礼。
长孙顺德就有点放不太开,也端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相互之间有太大的年龄差距,思想上存在代沟,就缺少共同的话题,说话的氛围就会有些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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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仁好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和几个半大孩子在一起,他也没有太多的话要说。
和几人交谈片刻之后,长孙仁对长孙顺德和长孙无忌道:
“我还有一本书在看,就先回那边棚里,你们在此继续说话。”
说完,长孙仁站起准备离去。
众人也想站起送他,因这种草棚上尖下宽,坐在两侧的人站起来有点不便。
长孙仁忙止住众人,让他们继续坐着。
长孙顺德、李世民等人只好坐在原位,拱手相送。
长孙仁也向几人拱手,然后退出草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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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仁刚走,长孙顺德就变得活跃起来。
草棚里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长孙顺德用手拍着长孙仁刚才坐的位置,低声招呼李世民,
“世民,过来,坐这儿。给辅机讲一讲皇上征讨高丽的事情。”
李世民站起来,坐到长孙顺德旁边,从杨广荒淫无道,奢侈靡费,讲到轻起战事,虚耗民力,再讲到民不聊生,变乱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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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后,一个个感慨良多。
长孙无忌叹道:“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反正是个死,还不如拼死一搏。”
“百姓所求不多,不求吃饱穿暖,只求能苟延活命而已。仅此尚且不能,可见当政者残暴不仁。”
“如今,山东各地的情况是,百姓不反没有活路,反了反而可能还有命在。如此境况,官府岂能剿尽遍地‘盗贼’?”
长孙顺德一拍大腿,嚷道:“我看大隋气数已尽,咱们还不如也拉上一帮势力,攻城掠地来夺取天下。”
李世民看长孙顺德沉不住气的样子,笑着提醒他,
“顺德阿叔说的可是大逆不道之言。如让外人听去,可要连累至亲、族人。这话在外绝不能乱说。”
长孙顺德嘿嘿笑道:“我也就在这里说说,逞一时口舌之快。”
“出了这里,我说话还知道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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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分析道:“当前情势,与秦末相同。”
“秦灭六国,天下一统。隋篡周,灭齐、陈,收附突厥,天下归一。”
“两者皆是天下初定,但民心不一。而胡亥、杨广不知体恤民力,使民休养生息。百姓难谋生计,从而变乱蜂起。”
“司马公云: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也当是群雄逐鹿之时,但变乱初生,还须静观其变,以待时机。”
众人听罢长孙无忌分析,无不感佩他博古通今,胸中有乾坤。
看来人读书多了,见识确实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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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继续分析,
“从秦末、前汉、后汉末年,群雄逐鹿的前车之鉴来看,变乱初起时,首先举事者,尽皆难成大事。”
“仓促起事,必成众矢之的。官府围剿,群雄倾轧,大事难成,必将胎死腹中。”
“秦末有陈胜、吴广;汉末王莽篡位,赤眉军、绿林军皆被各方势力剿灭;后汉末年,黄巾先起,亦是没有善终。”
“因此,要成大事,必先谋定而后动。”
长孙无忌侃侃而谈,听者无不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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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听长孙无忌说得有理,赞道:
“辅机如今,已是胸中有丘壑,腹中有乾坤。”
“我们几人也该如他一般多读些书了。”
长孙无忌自谦道:“只不过读了些经史,再对照现今朝局,有敢而发而已。”
“充其量也只能是纸上谈兵。”
李世民对长孙无忌的分析极为赞同,
“辅机不要过谦,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我们也可从你的真知灼见中,知道何事可行,何事不可行。”
“如今民变方起,官府必强力镇压,朝廷定是出手狠辣,大加杀伐。”
“待到遍地烽火,官府必是顾此失彼,再也无力回天。那时才是我等一展雄风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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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顺德急道:“我们总不能在此空自观望吧?”
李世民似已胸有成竹,缓缓说出心中打算,
“空自等待倒也未必。我等当前先要练好本领,积蓄实力。”
“况且我等太过年轻,无职无权,难孚众望,谁肯跟随我等押上身家性命?”
“当前,我等应做的当是联络族中长者,以维护治安为名,召集训练族中青壮家丁、佃农。”
“守好自己的地盘,坐实一方势力,做到有兵、有粮、有人。”
“贼寇来扰,可以聚众抵御。群雄看到会想方设法拉拢。”
“我等就可,以不变应万变。待局势深度演变,主要势力已具雏形,我等再待时而动,成为一股决定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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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棚外冰天雪地,草棚内谈兴不减。
李世民、长孙无忌、长孙顺德等人胸中有一团火在激荡,已忘记了冬日的严寒。
自古少年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几人纵论古今史事,横谈当下时局
待到日暮时分,李世民等人才收住话题,告别长孙无忌,回到城南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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