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遣使问罪
几盏酒下肚,裴寂哭丧着脸向李渊求救。
李渊心中奇怪,怎么刚才还谈笑如风,这时却让救他?
他问裴寂,“玄真有何事要我来救?”
裴寂带着试探的语气问李渊,“唐公可知那莫丽芳是何人?”
李渊慢条斯理地道,“我已经听莫氏说过,她本是晋阳宫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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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可怜兮兮地向李渊诉苦,“当时二郎让我找一个女子服侍你,我怕一般女子唐公看不上眼,也没考虑到可能会惹祸上身,就在晋阳宫挑了一个最好的宫人。”
“前几日和刘文静聊起此事,才意识到以宫人侍奉唐公,乃是死罪。”
李渊呵呵笑道,“我都不怕死,你又何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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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无奈道,“唐公当然不怕,你是主上的从兄,主上知道以后,即使心中不满,也不会因一个宫人将你治罪,说不定还会将她赏赐于你。”
“你也可以推说,不知莫丽芳是宫人,说这一切全是我的主意。”
“可是我却如何也脱不了干系,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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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带着几分醉意,笑道,“既然只有死路一条,让我如何救你?”
裴寂凑近李渊耳边,低声道,“唐公何不早早起兵举义,这样就可救裴寂一命。”
李渊端起酒盏喝了一口,没有理会裴寂。
裴寂见李渊不应,继续说到,“唐公可能是担心如今起事没有把握,你可知道,二郎为了举事,已准备了一年有余?如今晋阳城内的文武官员和地方豪强,多数都已被二郎笼络,只要你一声号令,皆会欣然跟从。”
李渊听裴寂这么说,心中有些吃惊,“玄真所说可是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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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郑重其事地看着李渊点点头,“整个晋阳城都在二郎的掌控之中,就连王威、高君雅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二郎的眼睛。”
李渊惊叹,“二郎小小年纪,竟然瞒着我在筹划这惊天动地的大事。”
裴寂半是埋怨,半是佩服地道,“别看二郎年纪小,谋划细致周密,估计我早就被他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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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听说李世民算计裴寂,幸灾乐祸地笑着问他,“二郎如何算计于你?”
裴寂一脸苦相,无奈地道,“不是他算计,我怎会摊上这死罪?他还问我,晋阳宫中存放多少粮食、军械,估计这些东西他早就看上了。”
李渊一听晋阳宫中存放的粮食、军械,也来了兴致,他眯眼笑着问裴寂,“你说说晋阳宫中存有多少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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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得意地道,“如果唐公现在举兵起事,我可献出九万斛粮食、五万段彩绸、四十万领甲胄充作军用。”
李渊听了又惊又喜,叹道,“有这么多。”
裴寂道,“仅粮食就够十万大军数月之用。”
李渊面上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既然二郎早已做了谋划,我已无法阻拦,只好按他所想去做。”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在感谢上天,感谢上天给了他一个如此出类拔萃的儿子。
到了晚上,李世民送裴寂离开留守府官署,在临走之时,裴寂附在李世民耳边道,“一切皆如所料,唐公已经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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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李世民、观音婢到上房问安,问安之后,李渊留两人说话。
李世民已知道父亲要谈起兵之事。
李渊待两人坐定,即开门见山说道,“今日,我想和你二人说一下起兵之事。”
李世民叩首道,“有何吩咐,阿爷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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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肃声对李世民说道,“非是我不愿举兵起事。获取兵权,待机而动,是我们三人早就定下的方略。如今还不是真正良机,所以才一再压服于你。”
“我所怕的是虑事不密,一旦消息外泄,没有时间顾及你大兄、四弟和三姊,让他们受到伤害。”
“昨日我思考了一夜,觉得你说得有理,早晚免不了要走这一步,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早作考虑。”
“如今唐国公府的命运就交付你手中,家破人亡由你,变家为国也由你,二郎可要好自为之。”
李世民再次叩首,“世民定当尽心竭力确保大兄、四弟和三姊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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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大业十三年,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从正月开始,就让人心神不安。
一切的嬗变都好像酝酿已久。
春雷未震、惊蜇未到,那些隐忍已久的力量都开始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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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李世民刚定下举兵起事的打算,就接连收到马邑抗击突厥失利的急报。
在这个关键时刻,李渊不想离开晋阳远赴马邑城,只好一再严令高君雅、王仁恭,采用年前他用的策略应对突厥贼寇。
然而,高君雅、王仁恭畏战不敢出城,致使突厥贼寇的劫掠屡屡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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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要出正月,这日李渊在留守府官署,正在与副留守王威、太原郡鹰扬郎将姜宝谊等人,商议应对马邑城抗击突厥之事。
忽然官署守卫来报,大理寺司直方铎,单人独骑快马驰驿,从江都直接来到晋阳,送来至尊皇帝诏命,如今已在留守府官署门前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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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时,设大理寺司直一职,职责是奉诏巡察四方,考察州郡官员能力。
大业年间,大理寺司直由十人增加为十六人,品秩为从五品。级别虽然不高,却有代天子行令的无上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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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等人听说,大理寺司直方铎从江都来到晋阳,知道必定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传达。
如今盗贼横行,驿路几乎不通,大理寺司直单人独骑,驰行数千里,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李渊已预想到有大事要发生。
李渊、王威、姜宝谊在官署门前接着方铎,几人简单寒喧了几句,来到留守府官署大厅。
到了大厅,方铎即命李渊接诏,李渊和厅中文武官员跪地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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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铎当众宣读大隋至尊皇帝诏:
左骁卫将军、太原留守李渊,与马邑郡守王仁恭不时捕虏,纵为边患,敕命立斩马邑郡守王仁恭,执太原留守李渊诣江都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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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铎宣读完诏书,李渊等人尽皆愕然,一纸诏书竟要将马邑郡守王仁恭斩首,而且要将李渊带往江都问罪。
这诏书也太过随意,漏洞百出。
诏书中没说免去李渊太原留守之职,也没有说李渊走后,由谁代理太原留守之职。
方铎单人独骑前来,不知如何到马邑拘捕王仁恭,并将其斩首?
如今突厥犯边、盗贼如毛,斩了王仁恭,带走李渊,山西五郡岂不马上大乱?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不知杨广有没有想到,他这样做,把王仁恭、李渊逼急了,他们会不会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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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心中暗想,这肯定是杨广身边的奸佞之臣在瞎出主意,杨广脑子一热,就下了这道诏命。
接过诏书,李渊回到大厅中间榻上坐下,让方铎在东侧榻上就坐。他问方铎,“方司直,至尊可曾交代如何将王仁恭斩首?”
方铎答道,“至尊并无交代,唐公身为太原留守,当由唐公全权办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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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心想,“你想的倒是轻巧,让我杀了王仁恭,然后你再将我带到江都治罪,岂不是将我当作傻子不成?”
他不便立即做出处置王仁恭的决定,便对方铎道,“方司直快马驰驿,从数千里外赶来晋阳,一路鞍马劳顿,不如先到驿馆休息,具体如何办理,明日再作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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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铎作为大理寺司直,也不是傻子,在来晋阳的路上心中就惴惴不安,他不敢确定因为此事,李渊会不会反,他独自一人前来,能不能活着回去也是未定之数。
所以,方铎也不敢将李渊逼得太急,一切只好听李渊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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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方铎去驿馆之后,李渊也让王威、姜宝谊等人各自回去,交代他们考虑一下如何处置王仁恭之事,待到明日再作商议。
待众人散去,李渊回到后院,他让紫芙去喊李世民和观音婢。
李世民和观音婢来到上房,李渊告诉二人杨广下诏,要斩王仁恭,带李渊去江都问罪之事,并向他们讲了诏书的几点可疑之处,然后问两人有何看法。
对于下一步该如何走,李渊、李世民和观音婢三人意见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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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听完李渊讲述,慨然说道,“杨广昏聩,国事混乱,阿爷尽忠无益,他竟要将你治罪。如今起兵举事迫在眉睫,阿爷当立下决心,以免受害。”
“晋阳兵强马壮,晋阳宫中粮食、军资无数,凭此起兵举事,何愁大事不成?当今关中豪杰并起,群龙无首,阿爷起兵之后叩关西进,收附各路豪杰如探囊取物,何必因为杨广派来一名司直,而坐等全族夷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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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听李世民慷慨陈词,却是不温不火,他缓缓言道,“我有天命在身,李家定会取得天下,如今正好趁此机会看一看天意。如果上天祐护于我,杨广岂能害我?我等不如静心澄虑,励谨敬天,以卜天意。”
李世民听父亲说出如此听天由命之词,心中暗急,没想到李渊竟真的相信天命这种无稽之谈。他没法向父亲明说的是,这些都是他编出来,让人骗李渊的。
但如今这已成了李渊心中的信仰支撑,李世民又无法公然拂逆,他怕挫伤父亲心中举兵起事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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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想筹思言词接着劝说李渊,这时观音婢暗中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襟。
李世民心领神会,知道观音婢有话要说,就止住想说的话,转过脸看着观音婢,“阿婢,阿爷最看重你的想法,对于此事你有何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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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看着李渊微微而笑,他顺着李渊的话说道,
“我觉得阿爷说得有理,正好趁此机会测试一下天意。”
“如果天命系于阿爷,此事定是有惊无险。如果天命不在阿爷,我等即使费尽心机,徒与命争终究无益。”
李世民以为观音婢有更好的主意,没想到她也说出这等让人可气的话来,他看着观音婢一脸责备的神情。
这时观音婢又用手轻轻碰了碰李世民,暗示他不要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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