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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零章 佞臣祸国


观音婢问李世民,“为何有些话裴寂能说到阿爷心里,而我们却不能?”

李世民道,“因为我们是父子,有些话不方便说。”

观音婢摇头道,“不对,因为裴寂善于揣摩之术,他更懂阿爷的心。”

李世民不屑道,“那是奸佞小人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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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感慨道,“人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位高权重之人,高处不胜寒,也需要心灵慰藉,有心之人就可乘虚而入,轻易将其控制。”

“齐桓公一代雄主,晚年任用易牙、竖刁、开方等小人,死后无人安葬;秦始皇千古一帝,大秦的江山,却被赵高断送。”

“如果帝王身侧都是奸佞,再圣明的君主也会失去判断力。”

李世民感叹,“想想齐桓公和秦始皇的身后事,不免让人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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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观音婢言词恳切地道,“还有一点,我说了世民阿兄不要生气。”

李世民见观音婢认真的表情,意识到她下面要说的话一定很重要,就看着观音婢,显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说道,“阿婢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

观音婢道,“我觉得这几年来,我们太过高估了自己,唐国公府走到今日,我们二人所起的作用并没有那么重要,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阿爷。”

李世民却有些不同意观音婢的说法,“可是,阿爷哪次不是在我们的帮助,和极力劝说下才做出决定?”

观音婢反问李世民,“世民阿兄想过没有,为何阿爷在最关键的时刻,都能选择正确的决定?”

李世民不知该如何回答,坐在那儿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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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端过放在案头的食盒,里而放着前天没有吃完的黄杏,从中拿出一颗递给李世民,口中说道,“世民阿兄尝尝,看还酸不酸?”

李世民接在手中,轻轻捏了捏,那黄杏比前日软了许多。他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尝,软软甜甜的,已没了酸味。

接着他咬下一半,边嚼着边用手指扣出杏核,把杏核放在几案上,然后将另一半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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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看着李世民将一颗黄杏吃完,微笑着问道,“是不是没了酸味?”

李世民点点头。

观音婢好像对探究黄杏的味道有了兴趣,接着问李世民,“为什么没了酸味?”

李世民随口答道,“放熟了,自然就不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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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接下来说了一句蕴涵着深富哲理的话,“因为我们经过了等待。”

李世民没有明白观音婢说这句话的真正意图,微笑着道,“阿婢是说,我们多等了两日吗?”

观音婢则把话题从黄杏转到了李渊身上,“我觉得阿爷就是一个善于等待之人,我们至今还没有真正看透阿爷,我们以前对阿爷可能有许多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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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奇怪地问道,“我们对阿爷有何误解?”

观音婢说出自己对李渊新的看法,“我们以前认为,阿爷多思寡断,现在看来他是在静待良机。”

“世民阿兄细想一下,隋文帝在时,阿爷可有夺取天下的机会?他当时已是贵为国公,掌握实权反而是取祸之道。蜀王杨秀、汉王杨谅,还有杨素兄弟当时哪一个不是权势滔天?他们如今何在?”

“所以说,杨广登基之后,阿爷慢慢谋取实权,才是明智之举。”

“还有,在起兵这件事上,我们一直催着阿爷起兵,可是阿爷却不急,如今再看阿爷选择的起事时间,才是真正的最佳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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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认真地听观音婢分析父亲李渊,他认同地点头,“阿爷确实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采纳最正确的建议。”

观音婢似有很多话要和李世民说,她为李世民斟了一盏解暑汤,说道,“你慢慢听我说,将会重新认识阿爷,会发现阿爷是一位非凡之人,其气度不输于汉高祖刘邦,手段不输于曹操。”

李世民笑道,“阿婢对阿爷评价这么高,今天正好没事,就坐下来好好听阿婢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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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正要接着往下说,这时覃兰在门外禀道,“二郎君,奴婢有要事禀报。”

李世民吩咐,“进来回话。”

覃兰进了房间,叉手屈膝向李世民、观音婢施礼,然后禀道,“刚才大王派人从宫中传话,让你和大郎君即刻进宫,说有要事商议。”

李世民问,“来人可说因何事进宫。”

覃兰回道,“我问过门房负责通传的管事,他说宫中来人并未说因何事召大郎君、二郎君进宫。”

李世民见父亲李渊有急事召他进宫,对观音婢道,“我如今有急事进宫,回来再听你说阿爷的非凡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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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李建成一起到了宫中,在武德殿见到李渊,才知道真正发生了大事。

李渊告诉李世民、李建成,从江都传来消息,太上皇杨广于三月被宇文化及等人所杀。宇文化及自称大丞相,挟持萧皇后,立秦王杨浩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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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三月初,宇文智及、司马德戡、赵行枢、薛世良等人密谋宫变,决定推举宇文智及的兄长、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为首领,商量好之后,才告诉宇文化及。宇文化及性格怯懦,只得听从了众人的安排。

三月十一日凌晨,司马德戡等人领兵,从江都行宫玄武门进入宫城,裴虔通和元礼带兵进入永巷,在一位美人指引下找到杨广所藏的地方。校尉令狐行达拔刀冲上去,将躲在窗后杨广抓获,裴虔通带兵守住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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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后,司马德戡迎接宇文化及入朝堂,称其为大丞相。裴虔通逼杨广上马,准备送他到朝堂,杨广嫌他的马鞍破旧,换过新的才肯上马。

裴虔通牵马出了宫城门,宇文化及让人传话道,“何用带此物出来,赶快弄回去处置了。”

裴虔通又将杨广带回寝殿,裴虔通、司马德戡等拔出兵刃站在边上,准备行刑。

杨广叹息道,“我有何罪?”

叛将马文举道,“陛下抛下宗庙不顾,不停巡游,穷兵黩武,极尽奢侈荒淫。致使男丁死于刀兵之下,妇女弱者死于沟壑之中,民不聊生,盗贼蜂起;任用奸佞,文过饰非,拒不纳谏,怎么说没罪?”

让杨广没有想到的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宇文化及的父亲宇文述、还有宇文化及兄弟和身边这些近臣怂恿的,事到临头,一切罪责全推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反而成了他们杀自己的理由。

杨广道,“我确实对不起百姓,可你们这些人,享尽荣华富贵,为何还要这样?”

宇文化及派封德彝宣布杨广的罪状,杨广鄙视地对封德彝道,“你是士人,为何也干这种事?”封德彝羞红了脸,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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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的儿子赵王杨杲才十二岁,在杨广身边不停地嚎啕大哭,裴虔通挥刀将赵王杨杲斩为两断,鲜血四溅,溅到杨广的衣服之上。

然后要杀杨广,杨广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么能对天子动刀,取鸩酒来!”

马文举等人不答应,让令狐行达按着杨广坐下。杨广自己解下练巾交给令狐行达,令狐行达用练巾将杨广勒死。

杨广死后,萧皇后和宫女撤下漆床板,做成小棺材,将杨广和赵王杨杲一起装殓,停柩在西院流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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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的死讯传到长安已是四月底,李渊听说以后失声痛哭,说道,“作为臣子,君主失道却无法挽救,怎不让人悲痛?”

李渊问李建成、李世民今后该如何打算,李建成、李世民皆认为,如今关中已定,既然早晚要自立称帝,就要当即立断,越快越好。不能效仿曹操、司马昭,最终在后世留下权臣跋扈、欺侮幼主的恶名。

于是李渊开始与文武官员筹划让杨侑禅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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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李世民回到府中,和观音婢谈起杨广被杀之事,两人不禁感慨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谈论了一阵子杨广,李世民便让观音婢给他说李渊的不凡之处。

观音婢问李世民,“自母亲过世之后,不过三四年时间,阿爷从一个四品的文职官员,到掌握山西五郡军政大权,再到如今即将自立为帝,你是否认为阿爷靠的全是运气?”

李世民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纵观古今,开国之君没人能够凭运气当上皇帝,无一不是杀伐决断,宏图伟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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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婢带着敬佩之意,由衷地说道,“这几年我观察阿爷,越来越觉得他高深莫测。他看上去优柔寡断,实则是卖傻装痴。”

李世民不解道,“如何卖傻装痴?”

观音婢道,“这几年他骗过了许多人,让外人都以为他胸无大志、沉迷酒色、放浪形骸,实际上是在扮猪吃老虎。”

李世民笑道,“阿爷只所以这样,不是也有阿婢出谋划策的功劳?”

观音婢道,“我们是给阿爷提了些建议,关键是他演得逼真,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何者是真?何者是假?我们平时看到他遇事优柔寡断,但是在关键时刻,他却能当即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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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静静听观音婢分析,他甚至无法相信观音婢所说的是他的父亲。

他还真正没有仔细揣摩过自己的父亲李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观音婢心有余悸地问李世民,“你有没有觉得阿爷很可怕?”

李世民觉得观音婢的话有些危言耸听,不以为然地道,“阿爷待人宽厚,不厉词色,有何可怕之处?”

观音婢撇撇嘴摇头道,“我可不敢再以外表来看阿爷,他是外宽和而内精细,外人笑他傻时,他却心中暗笑,眯着眼窥视别人如何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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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笑道,“你说得有些过分,阿爷哪有你说的那么高深难测?”

观音婢压低声音警告李世民,“你可不敢小看阿爷,以后不能在他面前耍小聪明,不管是好是坏,你都要在他面前展示真实的自己。你耍小聪明之时,他可能不会说出,实则他却已经看破。”

李世民看观音婢说得认真,点头道,“好,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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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外面已敲了二鼓,李世民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显出有些疲倦的样子。

观音婢见李世民好像没有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所说的话也好像在敷衍自己,她心里本来还有些话要说,见此情景也只好先憋在心里,微笑着问李世民,“世民阿兄是否困了,要不我们就早点歇息。”

李世民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带着一丝促狭的笑看着观音婢,问道,“是否和前日一样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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