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木炭被重新拾回麻袋，丹参轻声道，“姑娘，小的先下去了。”

        姜沉鱼闭着眼睛轻轻嗯了声，丹参随着推着车子离去，只余一团黑色木炭碎屑落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目，簪缨世家的嫡女，如今沦落到连柴米油盐也要克扣短缺……真是悲哀。

        簌雪苑曾经十分繁华，那时光侍候的奴才便是十余个，阵仗不比如今的二婶差，岂料好景不长，爹爹失踪的那年就锐减了一半，这些年走的走，调的调，如今只剩下朱砂，茯苓，丹参三人相依为命，正因为人少所以簌雪苑没有外边那么多规矩。

        前些日子都不曾好生歇息，本想着今个好生歇一会，却不料季氏一闹将睡意全闹没了，昨夜熬得太晚，不由得觉着腹中空乏，正想唤人却发现众人都被她遣走，悻悻摸了摸鼻子准备去簌雪苑的小厨房瞧瞧，果不其然，朱砂贴心的将早膳热在锅里，就等着自己起身。

        匆匆用过早膳姜沉鱼便一头扎进书海里，虽承着姜沉鱼原本的记忆却始终不够，南清王朝的贵门女子虽不用守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严苛律例，却也鲜少远行，既然没法出去打听消息便只能我在姜府里瞧书，朱砂都时常感叹，姑娘比从前用功多了。

        簌雪苑内置书阁，姜沉鱼一待便是一整天，午膳也是由丹参端来用罢，天色越发沉，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将手中书卷搁下走了出去，只见朱砂领着个两小厮推着一辆推车走了进来，那小厮见是他连忙搁下手中的活，恭恭敬敬走到前头，唤了声：“四姑娘好。”

        姜沉鱼微微颌首。姜家的姑娘少爷们是按着族里来排行的，所以姜沉鱼虽是三房的次女，也得顺着次序称四姑娘。

        朱砂见姑娘不说话连忙解释道，“奴婢刚从大奶奶那回来，这银霜炭是大奶奶捎来的。”

        经由朱砂一点姜沉鱼立马明白过来，忙道，“大夫人有心了，两位小哥替我谢谢你们家奶奶，天寒地冻怪不容易的，进屋暖暖身子再走吧。”

        俩小哥儿连忙作揖推辞道，“不麻烦姑娘了，奴才这就回去。”

        姜沉鱼淡淡看了朱砂一眼，朱砂是通透的人儿，岂不会明白姑娘的意思，摸了一锭银子递过去，“小哥儿辛苦了，这是我家姑娘一点儿心意。”

        “四姑娘真是好人，二房那位若是有姑娘一半好，也不至于……”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哈着腰帮着将柴堆去后厨才匆匆离去。

        二房那位，说的是二婶独女姜萱，在姜家——那可是个活阎王。

        屋外簌簌落雪，天沉得厉害，眼瞅着就黑得瞧不见人影了，姜沉鱼拢了拢领子朝屋里走去。

        朱砂一面扶着姜沉鱼一面打帘子迎了上去，服侍姑娘坐好，姜沉鱼半靠在炕上，随手翻着矮几上的书卷，问道，“这次前去大奶奶同你说了些什么？”

        替姑娘将半旧的梅花锦衣挂在梨花木架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走了过来，“回姑娘的话，奴婢同大奶奶说明原委后，奶奶只说了一句话，让奴婢转告给姑娘，奶奶说，等姑娘什么时候有能力能护住这坠子了再去取。”

        果然如此，她没瞧错认，整个姜府便只有大婶既有护住的能力，又不会贪这点东西，“那银霜炭呢？难不成是库房拨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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