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大雾
老妇人孟氏走出门外时,被眼前就像洪水冲刷过的场景惊了一下,那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已经不在,摧枝败柳,落汤鸡鸭聚成一伙,蛇鱼共游青草地,蛙声连成一片,牛羊最先祭天,树桥依然完好,还活着。
荒凉中透露出生机,生机中又满是不堪。
老妇人为妩媚和香子解毒,表面上并无大碍,显露出三分疲倦而已。实则几乎要耗尽了她所有的功力,施展这种法力,最费的就是精神力,其次便是法力,不过她孙子孟虚修对剑道向往无比,相比之下,能请求这位剑客耍一套剑法,也不是什么大事。
其实以前也找过,而且都找遍了,少年一个都不满意,闭着眼睛打瞌睡。
孟虚修对剑痴迷,三岁习剑,四岁斩虎,五岁夺得“童子剑豪”的称号,不过一日,被妖兽下了道,废其经脉,挑其筋骨,斩断双腿断其右手五指,让他永远都不能握剑,就算左手能握剑也无法修炼。
比杀了孟虚修更要命的,就是让他彻底沦为废人,一个只会吃进去拉出来的人,食物变换的工具罢了。就连他想要自杀,连咬断舌头的劲都使不出来,除了偶尔发出点声音,其他时间要是从他背后看,都以为是个雕塑,永恒不动。无双腿没筋的人,做什么都不能。
纵使孟氏医术再高超,也不抵真正仙人手法,多年的努力下,孟虚修终于长出些许孱弱细嫩的筋脉来,能做些抬手翻身的动作。
老妇人所祈求的,不过是能在有生之年重新见到自己孙子活蹦乱跳的,打算此番了结,就四处打听,整理行囊,背上少年寻找天下名医。
大梦初醒,如隔千秋,老妇人望着那山河,又望了望突然变得敞亮北边,那里曾有一座大山,可惜现在空空如也,被夷为平地。
没有丝毫犹豫,老妇人尽管步履蹒跚,也不影响步伐的快慢,她没有想过为何会发生这样事,心里只关心孟虚修的好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再忌讳那么多。
恐怕会坐在矮竹林前面,也就是那隐秘的屋子门前咒骂老天,一天三次,一次四个时辰,不吃不休直到白骨。
穿过刺藤横生的狭窄小路,地上鲜叶嫩草,皆是被风打散,老妇人走在其中,尽管湿滑,她也不怕摔倒,轻车熟路一般,就算闭着眼睛走去,也不会有什么事。
然后下山路,是一道富有年代感的阶梯,断断续续,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垮塌,加上山高路远,像是走在绝壁之崖,不禁令人心惊胆颤。
老妇人一手扶着路边裸露的石头,上面圆滑透亮,有些时候还能见到湿漉漉的衣服摊开放在上面,接受阳光的洗礼。
一手杵着拐杖,第四十三下时,拐杖就没再继续落地,直到跨过那垮塌的石阶梯,手上传来冰凉石头的触感时,又接着走。
一切看起来行云流水,让外人屏住呼吸,要是换个年轻人来走这险峻的阶梯路,未必走得有老妇人这般熟络。不过也是自然,老妇人每天走这条道几乎五六个来回,哪里有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一炷香过后,老妇人终于下了山,房子也变得稀少,现在一眼望去,那简陋的房子已经能看到房顶,以下的地方被矮竹林挡着。
这片竹林高不过十尺,是当年孟虚修练剑时所断,几乎全部被连根斩断,一颗竹子都看不到了,本来都打算建屋子在此处,没想到那时竟然长出了新笋来,虽然很小很细而且只有一棵。但老妇人还是往旁边挪了几十尺,期盼着孟虚修重归于好,再用这些细竹来练剑!
多年过去,青竹繁茂高生长,虽不足十尺高,人却依旧。
穿过竹林道,老妇人终于到了门前,就开始扯嗓高喊:“孙子……虚修!你还好吗?奶奶来了,是奶奶没有照看好你啊!”
“啪嗒——”
等老妇人跨进门,屋子里已经是东倒西歪一片乱像,而孟虚修被翻倒过来的床压在下面,一脸平静,瞳孔已经暗淡无光,望着门边这里。
“虚修——!!!”
见此一幕,老妇人高喊了一声,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丢掉拐杖,三步并作两步爬了过去,动作狼狈,尽是无奈,从这乱糟糟的屋子里,透露出一股冰凉,少年染上这种冰凉,所以浑身僵硬,这次真的连动一下手指这等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老妇人推开压在少年身上的木床,将他给抱了出来,这下坐在草药堆中,老妇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喉咙颤抖,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的她,只是将少年柔弱无骨似的身子紧紧抱着,望着前方怔怔失神。
没有什么肺腑之言,从刚开始少年不说话她也能在旁边唠叨个不停,到现在的沉默不语,全都归为“经历得多了就习惯了”九个字。
当老妇人背着少年出门时,外面不知何时笼罩大雾,能见度不过五米!
天望不见,地能踩着,要不是听到流水声,老妇人以为这是梦。
终究是没骂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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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剑荒摇头飞身下来,就直接来到了绷带少年齐云的面前,少年望着白衣少女飞去的方向,一直看了许久。
他表情失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因为胆小,心底被少女惊艳起的波涛可能再无人掀起风浪,不是因为容貌,要说容貌,冲云宗一些女弟子也比得上唐雪剑,但每个人都独一无二,虽然才是第一次见,却给了他别人给不了的感觉。
少年想起这些,就摇了摇头,无法挽回也不配,理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委屈人家。
对于眼前这红袍少年,他好像在一片黑暗中见过,伸出一只大手,将自己拉出深渊,之后就醒了。
如果没记错自己是差点要死了的,流血过多,也没有像师傅说的那样恢复完好,反而越来越昏厥,一闭眼,就不省人事了。
剑荒嘴角微微上扬,对少年开口道:“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我救了你的命,同样也可以杀了你,但我想试着培养你,比你所知道的最强者还要强!有没有兴趣试试?”
少年一脸平静,他丝毫不怀疑此人说的真假,而且宗主放心将自己交与他的手,自然有这本事。
抹了把眼,点头道:“感谢您救了我,我的命就是您的命,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只是请求您让我再见师傅一面,之后怎么都行了!”
剑荒摸着下巴,露出琢磨不透的表情,开口道:“这里去你师傅那也就几百米路,我要你打断双腿爬回去呢?”
蓬头垢面的少年微微一愣,之后运转全身灵气,聚在手中,一掌拍断双腿,目光中只见周围的人一斜,他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剑荒能阻止,却不想阻止。少年能问为什么,却没有问为什么。
如同一滩烂泥、一条死狗,望着高高在上的剑荒,少年表情稍微有些痛苦,喃喃道:“请问我现在可以去了吗?”
剑荒微微点头,甩了甩手,让少年滚!
结果齐云还真慢慢翻转身体滚去,因为断掉的双腿使不上力,滚动之下还动了骨,疼痛至极,不过少年只是紧咬着牙,没有叫出声。
周围的人见此一幕,议论纷纷,虽然平时对他喊打喊滚,甚至恨不得杀了他,不过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苦命的人,过过一些人都忍受不了的生活,见到很久没有见过的场景,如同曾经的自己,也是心有不忍。
比起那些满脸担忧的弟子,剑荒双手怀抱于胸,嘴角露笑,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幕,心里也没有所谓的同情,对于他将来要接受的锻炼,这就小巫见大巫了。
也不知是何原因,断掉双腿的齐云在百米外不再滚动,昏厥过去,一动不动,可能是痛到昏厥,或许是太累,又或者先前的伤势还没有恢复完全,这些对剑荒来说都不重要了。
身子一动,就出现在了少年头顶,剑荒开口道:“怎么了,不行了吗?真的晕了?太弱了吧……”
剑荒说到一半,一指点于少年眉心,轻轻招手将他提了起来,只见一个金色光点飞入他的脑袋中,随后少年就睁开眼来。
望着这一幕,些许疑惑,这时听见剑荒说道:“帮你治好了一条腿,这样还不行的话,那你就去死吧!”
说道这里,剑荒眼睛一眯,极其认真!
少年重重地点头,感受了一下他治好的是哪条腿,就开始跳着回去,表情满是坚定。
见此,剑荒微微一笑,飞身离去!
齐单仇在一处高地,瞧见了这一幕,虽然心疼无比,但寒风吹在他脸上,看起来更加冷若冰霜。
中年人叹息一声,喃喃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徒必有大作为,将来一定要撑住!别搞跨了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子就如一道利箭穿梭而去,遁入云空之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剑荒来到他身后,过了很久,中年人才发现身后有人,冷汗直流。
正要说什么时,剑荒推了推手,随后食指指着天上,齐单仇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着剑荒的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太阳变暗,厚重大雾向下压来,就像一道冰山,剑荒一脸平静地对待。
而齐单仇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
趁大雾还远,剑荒回过头来看向大地边缘,也是有白雾涌来,就像排山倒海的波涛浪花,直接竖立起天地墙,以冲云宗为最终地,远看很慢,近处快无比,很多地方都已经被吞噬,遮掩得看不出里面的任何东西。就连神识都无法穿过去!
齐单仇疑惑地问道:“在下愚昧,还望前辈指点二三!”
剑荒眼睛冒光,如此之下,就可以糊弄子君说是已经过了一天,然后开始递剑!
对于齐单仇问的,他只是说了个大概:“每次轮回,自有大雾袭城日,今日灭世之劫,本来无能为力,却有人逆天改命,所以上天也得有个交代,以为这片地方已经毁灭,施行大雾席卷大地一日!所以这雾,就是笼罩人间血气,以及被毁灭的生灵,算是一个遮掩,也算是一个交代!可懂?”
齐单仇重重地点头,要是这还不懂,那真是愚昧无知,这样说就相当于一个人做了坏事,说一大堆谎话来圆其道,二者皆是异曲同工,模样八九!
当即感叹道:“没想到上天也会这样!还真是通人性,善也!不过没有大事就好,做了什么也不要紧了,多谢前辈解惑!”
少年呵呵笑道:“不谢不谢,我先走了,你好生练剑,等什么时候想起还有你这么个人,也来找找你!”
齐单仇面色尴尬,笑了笑,望着剑荒从他面前飞过,自己却不敢动,等少年完全不见了身影,他才长舒一口气,跟这样高境界的人站在一起,真是难,况且剑荒一想到与子君的剑决一战,那个约定可以靠糊弄而提前,整个人就抑制不住地激动。
以至于稍稍放出点气势来,就压得中年人动弹不得,以为要做什么杀之以后快的事!
“真是强啊!这辈子都到不了了,不过齐云,换了个更靠谱的师傅,你一定要超过我啊,虽然你是个平凡人,但为师相信你!”
“一定要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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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名为莫忘归,高耸的悬崖上,有三口悬棺,上面被婴儿手臂粗细的麻绳栓着,三口棺就这样悬在半空,让人一望,叹之大气!
却又生出疑惑来,这种险峻的地势,再加上露向天,经历风吹雨打,可不比埋在土里腐朽得快。
那是从远处看,当中年人将子风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坐在峭壁上时,向下一望,却看不到三口棺材,原来这是一个凹崖,从远处看就像露在外面,从这里看却又看不到。
这座山就像被刀平平整整地削去一半,七个磅礴而又大气的字被刻在上面,皆是剑走龙蛇,笔走偏锋,似妖魔乱舞,神仙吓退,这等气势,不知是何人刻出!
那几个字原来是“天帝一剑震八荒”!
中年人望着天边,嘴角抽搐,眼中哗哗哗地流泪,大声喊道:“夫人,今日我就要为你们报仇了,之后也活不久了,尚得清白在人间,死而无憾!终而无憾!望你们能够听到!终于做了点对的事了,㞩儿,你一定要帮为师杀了那人,与泣血浪勾结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走了!”
说着,回过身时,见到了谈之色变的一幕,那自然是大雾袭人间,遮掩黎明困苦难事,人间再无黎明,大雾顷刻笼罩一切,能见度不超过五米!
白雾朦胧,鬼影喧嚣,鸡雀归巢,猛兽闭眼。
一道黑影掠过,从地上抱起子风,等走近中年人,那道声音惊喜道:“师傅,没想到您真的在这,徒儿还担心您有什么事呢,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师傅,您知道这雾是怎么回事吗?怎么如此之浓?”
赵㞩一瞬间就说了这么多,师傅在他眼中就是无敌的存在!
因为对于修道者来说,前面已经说过,低境界看高境界无法看穿,境界越高,哪怕一个地仙巅峰看天仙前期,也会像看波涛汹涌巨浪排天的阵仗那般,不过到了同境界就可以看出,只是变得不那么强烈。
天仙站在地仙的面前,地仙无法看破天仙的境界,这时候有任何可能,以为他是散仙或者更高,就算只相差一个小境界,只要跨度了大境界,就是这样!
而师傅在自己眼中这么强,在那灭世赤雷指地欲毁灭人间的时候,师傅又不在,他就想师傅会不会像那些英雄一样做默默无闻却又伟大的事,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所以综合来看,他笃定灭世赤雷是师傅弄退的,还伤心了好久,没想到师傅这么伟大!
至于子君,直接被他忽略了,跳梁小丑,小小金丹境而已,能肉身飞天已经超级天才了,虽然他不知道子君怎么做的,正所谓越弱的越能脑补一些事情来圆自己的心,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中年人看似洒脱地笑道:“还是㞩儿最懂为师,过来,为师有话要交代!”
赵㞩虽然疑惑师傅旁边为什么会有一个受伤的小女孩,生得七窍玲珑,可爱无比,恐怕长大也是个祸国殃民的人物,不过却没想那么多细节。
大致地脑补了一下师傅摧毁了灭世赤雷,然后见这受伤的女孩就顺手救了了下来。
真不愧是我师傅。
如此无私伟大!
不过。
师傅好像受了很重的伤,他三步并作两步,抱着子风走了过去,先是关心道:“师傅没事吧,要尽快回去疗伤啊!”
中年人摇了摇头,伸手就要接子风,笑呵呵道:“你先把这个小女孩给为师,再给你说说我要交代的事,快点,来不及了!”
中年人感受到数道比自己强的人正在极速赶来,连忙将子风一把抢了过来,随后遁入大雾弥漫中,白雾中声音嘲杂,从周围传来,几乎是一同喊出。
“徒儿,一定要帮为师完成先前的忠告知道吗,你已经出师了,你是为师最骄傲的徒弟,将来一定要超过我啊!哈哈哈——”
“不要将人交给他!”
“赵㞩,快夺回来!”
“你师傅要杀了那小女孩,不能让他这么做,不然冲云大难将至!”
“胡说八道,我师傅救了大家,为何要这样污蔑他!不是找到了吗,现在不见了,你们满意了?”
赵㞩回过头来,那几人有二人是先前两个仙风道骨的长老,还有二人是其他弟子的师傅,虽然平时在他们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但现在几人喝退了自己的师傅,也将那些抛之脑后了!
“啪——”
其中一个长老抬掌扇在他脸上,将他给扇飞出去,在浓雾中看不清赵㞩的表情,不过可想是极其地阴沉。
长老看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赵㞩啊赵㞩,不知道怎么说你,哎~,真是愚昧,害了冲云了!”
“轰隆隆——”
“呼呼呼——”
就在赵㞩想要说什么反驳的话语时,一道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随之带来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热浪扑来,白雾袭尽,被烧干,纯净的天地狭小至极,几人转眼望去,只见远处的大地黑烟滚滚,一道蘑菇云直上青天,气浪席卷方圆千米,狂风吹过之地,大树被摧枯拉朽地折断直至湮灭,黄沙飞舞之间,磨灭了周围的一切。这些地方的白雾都被袭尽!不过片刻又被填充起来。
“师傅——!!!!”
“快趴下!”
“完了完了!冲云没了!”
“赵㞩,准备回去赎罪吧!”
顿时一片混乱。
那是,中年人带着子风自爆了?
会有这么傻的人?
赵㞩跪在地上,怔怔地望着那边,他已经感受不到中年人的气息了,又或者现在到处都是他师傅,而且那女孩的气息也已经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傻子,结合后来的人说的话,一定有什么蹊跷!
赵㞩泪眼婆娑,望着长老凝重的表情,当即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那女孩本就奇怪,或许是要炸了冲云了,师傅便将其带远,说的那一句来不及了应该就是如此!
“师傅,你怎么这么傻,徒儿不孝啊,应该让㞩儿来的,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长老们,杀了我吧,我愿意赎罪,与师傅一同去地狱,黄泉路上有个伴,他老人家也不会孤单!”
其中一个长老撵着胡须,听赵㞩一言,这下真的不能让他死了,于是马上祭出藤蔓,捆死赵㞩,神情冷漠地道:“哪有这种歪理,既然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那就发挥你的用处,跟我们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办吧!”
另一个长老点点头,感叹道:“这下难喽!”
几人化作五道流光飞走,此地重新归为平静,奇怪的是,莫忘归丝毫未损,那七个字仿佛具有撑天柱地的威能,强浪到此处就停止,无法再过半寸之地!
就连三口悬棺,也没有动摇一丝一毫,里面所葬之人,无人知晓,也不能接近!
大雾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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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因为迷雾遮眼,神识无法扩散出去,子君纵使记忆再好,那迷雾仿佛针对自己一般,全都笼罩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妩媚还有香子掩嘴直笑,只见这团迷雾形态是背后背剑,一手牵着香子,一手放出蓝炎,企图驱散身上的大雾,不过却发现,这样更看不清。
在雾中,黄光最具穿透力,况且蓝炎照出的光也是幽暗的蓝色,充满寂灭的恐怖之感,再加上如此大雾,天地光线都暗了四分。
几人就像行走在阴间那般,还有声声乌鸦叫唤,更加瘆人,望着周围像是被封禁的天地,大雾朦胧,生怕突然钻出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香子已经是紧紧地抱着那只手臂了,不肯松开,那团雾,让子君整个人都不好受,一是他看不到别人,二是别人也看不到他,就算眼睛怼人家脸上依然看不到。神识又被屏蔽了,几人都不熟路,脑海中的路线好像又都被打乱。
所以只能靠妩媚在前方带路,香子在后面领着子君走,就像牵着一个瞎子走在冰山上,既小心步伐又慢。香子很担心伤了子君,所以大半因为这样才如此。
妩媚听到远处声音细细的流水声,回过头来道:“只要走到瀑布那里就好办了!”
子君点点头,只见头晃了两下,他向四周看去,开口道:“这里又是哪里?你们看得见吗,现在什么时辰了?冲云天骄比试开始了没,按照那老婆婆说的,之后有人领着我们去黄川,战妖兽,到时候………哎~罢了,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继续引路,妩媚笑呵呵地道:“主人,您是不是打算先打出一个威名,一统三军,然后打出自己的江山社稷?”
子君道:“怎么可能,江山社稷那么大,夫子说过,一个皇朝大国可是要管理好几百亿个人呢,那种东西太难了,得顺其自然!”
妩媚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打出威名之后,就昭告天下,让身怀记忆的都来找您对不对?”
子君哈哈一笑,道:“对,就是这么打算的。妩媚,刚才那道爆炸声怎么回事?会不会那什么雷还没撤回去,杀了个回马枪?”
说到这里,香子抱得更紧,似乎很怕那道红色长矛,距离大地还有万把米就将那山给夷为平地,要是落下来简直不堪设想!
妩媚掩嘴止不住地笑,开口道:“不可能的,要是回来,我们也不能站在这里说话了,一定会被腾挪到其他世界的。”
子君哦了一声,不再接话,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也差点将香子一同带倒,二人亲在一起,不过既然说了差点,就什么都没发生。
子君有些尴尬,看不清具体面容,只听他笑道:“香子,妩媚,既然你们看得见,为什么不用飞的呢?”
妩媚平静地道:“这次灾难因我等而起,终结于您,老天爷自然要看好我们,我现在飞不了!”
香子道:“我也能飞吗?”
子君摇了摇头。
少年笑道:“还记得当初你说过,要是你学会飞了,就有我羡慕的,结果我先学会了!对了,我试试能不能飞!”
说着,子君开始运转灵气在身上,包裹全身,平时是不用这样的,不过现在,子君想要飞就像身上压了一座山,于是开始使用搬山的规则之力,规则对大道,终究是不敌大道,不过这样碰撞之下,可能又得发生爆炸。
所以那座山慢慢退去,搬山的规则之力也沉寂起来,现在是永久地使用,不过也不能频繁,至少有半寸香的缓冲时间,而使用期间是可以持续到自己停止使用为止!
少年的脚慢慢离开土地,不过牵着香子的手就像牵着一座山,依然不行。
妩媚摇头失笑,看来还是不行。
继续在前方引路,迷雾中,少年对少女道:“你放过纸鸢吗?我见到村子里有些孩子玩过,就是这样牵着跑,你就当我是纸鸢吧!”
“嗯!纸鸢我也见别人放过,在城里初春的时候,不过没有灵石去买,所以也没玩过,那我就放了,嘻嘻!”
香子天真地笑道,先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将少年当做纸鸢放,在迷雾中,仿佛天地只有她与子君二人,这是最好的时光,充满着欢声笑语,玩的不亦乐乎!
妩媚平静地望着跑来跑去的香子,少女脸上洋溢着最原始天真的笑容,曾经自己也这般,现在好羡慕!
隔着很远,对着大雾中喊到:“别跑远,注意脚下啊!”
————————
天朦胧,荡清幽。
地朦胧,遮女秀。
人朦胧,掩寻游。
白朦胧,躲鸟鸠。
马蹄嘶鸣出白衣,白衣腰间佩青剑。
踏过绿水寻少年,走上青山见少女。
“这雾怎么回事啊?子君公子不会有事吧,小白,去那边看看!”
唐雪剑一身白衣,出尘不染一点,走过朦胧就到了观日落,这是一座山之巅,少女骑着马走到此处,就是想站得高看得远,以为这雾只笼低处,没想到整个天地都被笼罩着,还半点没有散去的意思。
先前能见度有五米,现在只有四米了,目之所及,四米外隐约可见一株兰草花。
“还好这雾只是普通的雾,要是妖兽毒瘴,那就麻烦了,不过这里奇怪的事太多了,我这里有解药,得送去给子君公子!”
突然,少女由满脸笑意面颊绯红变成满脸邪笑,全身迅速变黑,拔出了腰间的细剑就从马背上飞下,直接杀入大雾中。
遇到了寻找子君打算忽悠他已经过了一天的红袍少年,冷酷无情的少女也变得厉害很多,剑锋凌厉,强势的黑气盘旋飞舞,整柄剑就像缠绕着一条黑龙,哗的一声,直接照着剑荒的头顶劈下!
少年轻飘飘地伸出二指,一下夹住看似能斩灭大蟒蛇的一剑,没有声响,没有造成伤痕,那缠绕着黑龙的青剑尽管气势逼人,还是被剑荒稳稳夹住,黑龙也顷刻消散,甚至黑衣少女想要拔出剑来就算费尽全身心力都不太可能,那二指如此恐怖,就像铁钳一般!
剑荒望着黑衣少女,眼神一凝,开口道:“你是何人?不像是我杀过的任何一个人的孙女,虽然常有人不自量力的来报仇,但我也没有杀过无名小卒,就算……罢了,你直接说你是哪个?”
黑衣少女瞬间就变成白衣少女,她轻笑一声,开口道:“三年之期已过,试试你实力如何!”
剑荒当即一愣:“啥玩意?”
唐雪剑醒悟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顿了两秒,连连抱歉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肯定又失控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事,呀~,快点轻轻地慢慢地挪开手,伤了你怎么办呀,怪我,都是怪我,还好你没事!你不会真的怪我吧!你要什么赔偿我都答应了。”这句话从子君那学来,当时还让自己感动了好久,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公子!
不过自己是女的,要是人家要自己跟他…………成亲……那不好。
当即又摇头道:“不能违背仁义道德,不能伤天害理,不能让我跟你成亲!”
剑荒望着如此话多的人,虽然朦胧薄雾美少女,但也有些受不了,一瞬间就说了这么多,等按照她要求轻轻松开手后,他摸着下巴。
唐雪剑目光充满祈求地望着他,希望能少要点,自己可没那公子这般大气。
不过却听剑荒喃喃道:“你先让我扇自己两巴掌冷静冷静,好好捋一捋,算了,你自己捋吧!”
少女点点头,闭上眼睛,一巴掌抡圆了就扇了过来,剑荒躲避不及,被她扇红了脸,这下该他惶然了,捂着那一个巴掌印,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脑瓜子嗡嗡地响?
少女笑道:“不知道这力道还算可以,呀~,痛不痛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么大力道的!”
少年道:“你别说了,直接捋吧!”
少女点点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完后剑荒一脸我懂了的表情,实则什么都不懂,只是见到少女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很是讨厌,他最看不起这种,别在他面前装可怜,不然他会忍不住一剑杀了人家。
像子君那种直接吼他的倒是很舒心,还恬这脸求人家,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变态,不过也是一种性格。
剑荒道:“那你以后小心点,别将身边的人都杀了!”
少女点点头,等擦干眼泪回头时,人大概是蒸发在大雾中了!
“子君公子!你在哪!”
“小白!你又在哪?”
————
妩媚见二人玩得不亦乐乎,便变成一只猫飞上子君的背,这下香子所放的纸鸢,就扩大到二人。
等跑过青山绿水,这一路满是风香,所谓七里香,不过如此。
少女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化虚境的实力,却不影响她使用这股力量,换做是凡人,尽管手上没有多大重力,在群山间奔跑,在陡峭崎岖的山壁上攀爬,早就不行,去了那边。
“嗯~哼哼哼哼——”
听到一声马叫,子君停止飞翔,落下来后,食指放在嘴前作了个嘘声的动作,妩媚也爬上肩头,望着前方的迷雾中,香子小声地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子君道:“一声马叫,好像是唐雪剑的马!”
听出是谁的马这都是简单的,这一路走来,从大冲瀑布的对岸闭着眼睛走回去能直接走到村子里!前提是找到思域并且重新进去!
少年又道:“好像在前方,香子,你小心点!”
少女点点头,带着子君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先前说过,这雾仿佛针对几人,不仅子君看不到,几人也变得不识路,明明刚才还在半山听到马叫,但一转眼的时间就完全见不到半山,前方也没有马!
而且周围山高路远,声音可以传开很远,能见度也重新变为五米!
香子挪步到悬崖边上时,一脚踩去,心里一空,以为完了。
不过子君使出全部的力气包括搬山规则之力,终于将少女给拉了回来,可谓是惊险无比,周围一直都很安静,除了刚才香子突然发出的尖叫,好像再无其他声音。
子君感受着这一幕,肩上有猫手中有女,不过因为看不到,感觉一切都好虚幻!
他有些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被那灭世赤雷给轰死了?他们现在就是在地狱,正在走黄泉路?
不过这些想法他都不敢说,感受到安静,少年试着开口道:“香子,吓到你了吧,别怕,有我呢!这下我来带路,就算看不见,我也给你带出去!”
虽然妩媚看不清子君的表情,但她看得见香子的,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表情,被“情”字铺满,到了极致。
少女也听话,再也不肯离开子君的身边一尺,大雾朦胧之下,好像有人失情有人得意,有人悲伤有人快乐,有人错过有人相遇,皆是难以言语。
妩媚幻化成人,开口道:“还是我来吧!”
说完,就向前方的白雾中走去,可是走了没一会儿,突然叫停,开口道:“这里没路了,换一面!”
说着转身离去,香子扶着子君,少年速度也越来越快,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在这地方转悠了半天,最终几人坐倒在一柄青铜大剑的旁边,雾笼人间三炷香,古剑蛛网粘亮珠。
这柄大剑不就是剑荒用来跟子君决斗的那一柄吗?
当香子对子君说明了情况,少年拔出君字剑划了古剑一下,发出两柄剑碰撞的声响,才点头道:“确实是那柄,不过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妩媚将剑荒对齐单仇说的话详细地说了一遍,少年才欣喜地开口道:“原来是这样,我差点以为我们都没了………事呢!”
大雾之下见真情,谁真谁假一见便知。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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