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8

阴沉沉的雾霾驱走仲夏那层粘在皮肤上的闷热不适感，伦敦的天气开始转冷，天空总是蒙着灰暗。

        奥莉安娜常与西奥多保持通信，两人同流合污的小秘密以及同样敏锐的洞察力能够在聊天中巧妙避开对方会感到枯燥无味的地方，使这段友谊进展地非常顺利，同样的兴趣，相似的性格使彼此已在信中互称教名，更在西奥多戏谑地埋怨奥莉安娜名字过长拼写麻烦后奥莉安娜开始默许他称呼自己的昵称。

        亲爱的奥莉安娜：

        我同意你来信提到缩龄剂改良配方将老鼠脾脏换成火蜥蜴血的想法，并且我在尝试熬制。

        另外，我父亲对于我有了一个能够保持书信来往的朋友很满意，并且希望我能多结交几个类似的朋友，尽管我觉得我不需要。他想在诺特庄园举办一场舞会，并且由衷希望塞西尔叔叔能够一同前来与他叙旧，邀请函附第二页，期待你的回信。

        西奥多·诺特

        19891020

        奥莉安娜挑眉看着这封信件，对西奥多这次在信件上愿意写那么多惺惺作态的客套话与废话感到诧异，毕竟平时两人的书信对话不过寥寥几句，总是精简而直白。结合下文，奥莉安娜心中了然，想必舞会的邀请不止是她和德拉科几个平常经常联络的朋友，魔法界上层权贵每一个有适龄小巫师的家庭都收到了。

        诺特庄园自家主夫人过世以后就没有再举办过舞会，显然这次的邀请更像是继承人就读霍格沃茨前的社交舞会。

        隔日舞会上，西奥多像是意识到作为家族唯一继承人应该去结交一些适合自己的朋友，他不再像以往一样远远观望，开始学着父亲的样子与陌生人寒暄，甚至会邀请众人去看看他父亲的收藏，当然，不是有关黑魔法的收藏。

        他本能地抗拒着这一切，与权贵虚与委蛇、游刃有余地穿梭在人群当中的感觉令他厌倦极了，在马尔福庄园以及与奥莉安娜通信的那段时光是他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愉悦回忆。

        可他生来就享受了诺特庄园浑厚财力带给他的优渥生活，享受了古老世家给予的丰富的藏书孤本与最好的启蒙老师，他的起跑线就凌驾于大部分人之上，现在这些只不过是他作为未来家主也应该承担起的责任，包括严苛的继承人训练。

        西奥多很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从母亲去世后一直游离于同龄人的圈子之外，对任何人保持淡漠疏离的态度，不远不近，这才像传统斯莱特林世家教出来的继承人，让自己处于随时都可以全身而退的状态，和谁都像是朋友，和谁都不是朋友——这种状态到底是什么时候打破的，是颗橘子果糖撬动的一丝裂缝，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小的缝隙逐渐被孩子们之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情越扩越大。

        朋友？真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

        西奥多不由得在心底自嘲。

        “你今天变得不像你自己了，西奥多。或许你‘涅槃重生’后的客套可以不用在我们身上，如果你认为我们是朋友的话。”布雷斯在其他人都沉浸在看到囊毒豹标本的震撼中时悄悄对西奥多低语。

        西奥多有些恍惚，他不是没有听出布雷斯咬牙切齿的语气里暗藏着对朋友的关心。

        一旁痴迷于神奇动物标本的德拉科听到动静后同样点点头，他们被父母影响就差一出生就挂上假笑与不同的人客套，那样太累了，且无聊透顶。总要有个避风港让他们歇一歇，作为伙伴，也作为名利场中可以吐露真话的存在。

        西奥多扬起假笑的脸怔了片刻，随即垂眼嗯了一声。

        诺特家的舞会开始，宾客们随着悠扬的华尔兹舞曲翩翩走向舞池。借着话题的主人公被父亲带着忙于与各种权贵结交的空隙，几只小动物聚在宴会厅私密独立的休息室开始窃窃私语。

        坐在中间的依旧是一颗铂金色的小脑袋，在面对朋友时他收起脸上常年挂着的不可一世的傲慢与轻蔑，他紧皱着眉头，疑惑的表情快将他的五官挤作一团了。

        “梅林的裤子！我今天刚看到西奥多的时候，差点以为那是诺特叔叔让人用复方汤剂假扮的。”想了想，接着补充道，“要知道西奥多有耐心听人讲废话甚至比布雷斯说出他有喜欢的女孩的概率还低。虽然我爸爸说那是每个家族继承人都必须经历的。”

        依次坐在旁边的是潘西和布雷斯，奥莉安娜则是懒洋洋地躺在达芙妮的大腿上，眯着眼任由女孩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头发，像极了一只被抚摸得咕噜咕噜响的猫咪，众人早已对她毫不淑女、散漫的坐姿见怪不怪。

        布雷斯不可置否地耸耸肩，潘西睨他一眼摇动手中精致的折扇，轻掩唇角的笑意，“德拉科，我们都知道布雷斯王子有多难以被取悦是不是？要知道大部分的女孩长相都没有扎比尼夫人那么漂亮。”随即话头一转，“奥莉安娜平常跟他关系最好，有时我也会跟达芙妮小小地嫉妒他们的感情，为什么不问问她呢。”

        被提及的奥莉安娜抬起眼，慢吞吞地直起身坐好，沉吟片刻。

        “或许诺特叔叔已经找过西奥多谈话了——毕竟他可不是什么乐于结交权贵的交际花。”

        “太奇怪了，像换了一个人。”

        “与我无关。”

        西奥多·诺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不是吗，而且做的非常好。

        奥莉安娜毫不在意的语气里夹杂着些许不悦，连平常最喜爱的草莓慕斯都没有吃就起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的众人面面相觑。

        “这两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夜色渐深，络绎不绝的宾客三三两两地结伴走了，布雷斯和德拉科临走前拍拍西奥多的肩膀，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深深地看一眼西奥多就跟随着父母离开。

        目送着他人离去，西奥多松了口气准备去花园里透透气。

        “从那天开始我以为我们是同类。”

        西奥多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聚会上默不作声的奥莉安娜亦如初次认识那天一样看着眼前的男孩，心中莫名有一种像是被朋友抛弃的烦躁。就像往陈年波澜不惊的古井里扔一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心里泛起的陌生感让她很不开心。

        “你会理解我的。”

        因为你跟我一样。

        “如果你只是诺特，我会理解。”

        “早在你的来信中我就应该发现端倪——是布尔斯特罗德和诺特，而不是orli和theo。”

        看着眼前的男孩站着光影交界处神情晦涩不明，奥莉安娜心中郁着一晚的怒火顿时泄了气。

        “至少你在我面前可以放松一点。在我眼里你只是西奥，而不是诺特家的继承人，你只是你。”就像两面镜子，映出的只有最真实的一面。

        潮水般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如倒豆子般一幕接着一幕从西奥多脑中闪过，不由得心头为之一颤。

        男孩的心初次萌动，是无声无息，是在仲夏的荒原埋下了种子，长风一吹，野草就连了天，割不完烧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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