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妖怪

坝村，春意盎然。

        七岁的凌晨站在坪坝上平静眺望着下面完全陌生的村落。

        这里不是她的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原本的家在哪里。

        这是她记事起妈妈第五次带着她改嫁，之前妈妈婚姻有过到一年才走的，有的是半年，短则半个月。

        凌晨仔细想了想那些走的经历，应该不叫走，叫偷跑才对，因为跑起来是真的好辛苦。

        妈妈说一定要跑快些，不然腿定是要被人打断的。所以每次离开一个家，她都跑得格外卖力。

        但比起这些，她更怕跑慢了会被妈妈抛弃。

        妈妈曾决绝地说过要是拖了她的后腿就会自己走，所以即使日子再奔波，她也不敢懈怠。

        凌晨想着站在全村最高的地方就可以观察到这里地形，好方便随时地逃跑。

        可坪坝太低根本瞧不见地形，只能望见房屋顶和不远处几个正在玩耍的孩子。

        她穿着新爸爸给买的新裙子，扎两条俏皮的小辫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皮肤要比村上大多数女孩子白上许多，样貌身形也更显出挑。

        有人发现新面孔，很快几个孩子都被吸引过来，为首的一个大个子男孩子盯着她，问：“你是谁？站在这里干什么？”

        凌晨并不打算和这里的人混得太熟。

        事实上她去哪个地方都不会和那里人有太多接触，以免分开时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无聊情绪。

        当然，这些都是妈妈教她的。

        凌晨冲着他们缓缓咧开嘴，露出她练习过无数遍的笑脸，态度友好地说：“我是刚来的，那个，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再见了啊。”

        凌晨巧妙避开他的问话，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走去。

        大个子男孩对她的背影低声喊道：“喂！别再往前走了，村头怪婆婆家住着一个小妖怪，叫声很可怕的，别过去啊！”

        闻言，凌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们，只见除了那个大个子，后面的几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们个个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惧怕模样。

        凌晨觉得实在可笑，一群男孩子居然这样胆小，用妈妈的话来说真是一点也不像个男人。

        她！

        凌晨是谁？

        她可是在夜间走过坟地的人，连鬼都不怕，难不成还怕区区小妖怪不成？

        反正她在看西游记时妈妈曾说过电视机里的妖怪都是假的，是人扮演的，所以她从内心深处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即使她只有七岁。

        大个子男孩见她竟像是不相信，便立刻向她走了两步。

        “是真的，那里有时候会传出各种怪叫，特别渗人！”

        大个子男孩子很小声地说，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凌晨觉得比起他口中的妖怪，还是他比较更像妖怪一点。

        “我不是去村头，是回家。”凌晨冲他甜甜一笑。

        “那，那你家住在哪里？”大个子男孩子低声问道，但眼睛却没再看她。

        凌晨朝村里胡乱一指，“嗯……在那里，再见。”说完便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快速下了坪坝。

        她没有回头看那几个像呆头鹅一样男孩子，只是好奇地微微侧头望向村头那间老旧破败的房子处。

        可能是听了他们说有妖怪原因，所以显得阴沉沉的，尤其是房子周围还种了一排刚抽出新芽的大柳树，会令人凭空产生恐怖的想象。

        一阵冷风吹过，凌晨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加快了脚下步伐，飞快朝家的方向跑去。

        “你们有谁知道刚刚那个女孩是从哪儿来的？”张宇数转回身冲着小伙伴问道。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摇头。

        凌晨刚到家，就看见妈妈凌美琳喜笑颜开从屋里走出来。

        看来这位新爸爸一定是又讲了什么搞笑段子才会把妈妈逗得这么开心。

        凌美琳一看见她便敛了笑脸，低声喝问道：“去哪玩了？”

        “没去哪儿，就出去认认路。”凌晨如实回答道。

        闻言，凌美琳连忙张望向屋里，然后又狠狠朝她翻出一记眼杀，沉声道：“胡说什么！没长脑子的东西！走，洗菜去，这都中午了，也不知道回来给我帮忙打下手。”

        这时，新爸爸张九笑嘻嘻地从屋里走出来，殷勤道：“我来，我来，孩子这么小哪里会干什么活！再说，我娶你就是要让你们娘俩儿来享福的，这饭还是我来做，不过，你得陪着我。”

        他说着就笑眯眯地用一只手搂着凌美琳朝灶房走去，另一只手则悄悄往后摆摆，示意让凌晨去玩，不用干活。

        凌晨总觉得这次媒人给妈妈找的人要比之前那几个“老实人”强太多了，至少他很讨妈妈喜欢。

        灶房里传来他们毫无避讳的对话。

        “你不让孩子干，那你会干吗？”

        “怎么不会？而且会干的可多了！”

        只听凌美琳“嗤”笑了一声。

        “怎么，不信？要不现在再试一次？”

        “不要嘛，呵呵……”

        “怎么说不要了？昨晚不是还嚷着天天都要的吗？你们女人真是口是心非！”

        凌晨麻木地听着从灶房里传出的“嗯嗯啊啊”地调笑声，她静静地望着远方，粉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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