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死犟
宣承越万万没想到, 自己一睁眼还能看到“惊喜”。
当拼接龙把那块鳞片递给他的时候，宣承越是懵的。
这鳞片肯定不是浩元的，浩元是蛇, 鳞片细长，但拼接龙递给他的这片很明显是圆的。
黑色？宣承越将鳞片对准床头，窗外透出的光微微穿透了相对较薄的鳞片边缘, 宣承越这才发现这片鳞底色是紫的。
“它昨天很闪亮。”拼接龙语带遗憾, 昨天这片鳞刚长出来的时候是浅紫还带金光的, 拼接龙觉得挺漂亮, 可它成完全体之后就变得又硬又黑, 拼接龙自己反正不怎么喜欢。
“你身上长的？！”宣承越很诧异，他还以为是拼接龙从其他地方搞过来的。
之前宣承越也见过拼接龙身上的鳞, 确实是扇形的, 但那些鳞片大多干瘪没有光泽, 不像这一片, 宣承越左右晃动它，还能看到鳞片上淡淡的金色纹路。
没有浩元的鳞片那么炫彩，不过也差不了太多了。
“昨天刚长的。”拼接龙说, “我给它抠了。”
“这是……”宣承越还没问出来, 洗漱结束的浩元便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随口道，“这是龙鳞。”他语气平淡，似乎只是随口说出来给宣承越解惑。
“现在已经没有龙了，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龙鳞本身确实和鱼鳞长得很像。”
宣承越深表震撼, 他其实也有这方面的猜测, 但怎么说呢……他总觉得这太过玄幻了：“这居然是龙啊！”
“龙很特殊吗？”浩元不理解人类的思维, “龙跟脚很浅，嘶，紫色的龙应该算挺厉害的，不过没办法，种族天赋的上限就摆在那儿。”
宣承越已经听傻了，然而惯常骄傲的拼接居然没在这时候反驳浩元。
“在现在这个时代，龙可能已经成了天花板。”浩元拿过龙鳞看了一眼，“不过没我厉害。”尤其在人类的加持下，浩元的能力只可能更强，
拼接龙依旧没有反驳。
宣承越不明白，龙和蛇的差距……应该挺大的吧。
浩元他们种族就算不返祖，普遍力量也不弱。这一点看佘文卿就明白了。
“你是蛇吗？”宣承越陷入沉思。
“我是啊。”浩元点头，“不过我们和普通蛇类之间有生殖隔离来着。”
宣承越：“……”
“而且我们这一辈只有我和佘文卿了。”浩元继续说，“介于我们都是公蛇，所以我们这个种族应该也算功能性灭绝了。”
“你到底在一脸平静地讲些什么悲伤的大命题？”宣承越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这不悲伤啊，因为特员已经注定是会消逝的了。”浩元反正接受良好，他也不想做众兽崇拜的神。
“在过去，所谓‘神兽’的力量其实也是为了保护普通兽。普通兽臣服于‘神兽’，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活。”浩元说，“但现在普通兽自己就能过得很好，甚至比曾经跟着‘神兽’的日子要更加稳定。”
这下轮到拼接龙懵逼了：“我们不是只需要做他们的老大，让他们把所有好东西都交出来么？”就像他习惯的那样，每个兽都崇敬他，把他当神崇拜，他只需要无忧无虑地享乐。
浩元朝这个傻孩子投去了怜悯的眼神：“你剥夺了他们的一切，然后他们活不下去了，你又能统治谁去？”
“想要当统治者，你需要学的知识那海了去了。”浩元长叹一口气，“反正我没有那个魄力。”他现在好歹还有双休，休息的时候什么都不需要考虑，谈恋爱就行。
这种状态不爽吗？简直爽爆了好不好。
反正他觉得“统治者”这份工作是只有傻缺才干的。
拼接龙越听脸色越难看，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那样的能力，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本来什么的不用做，结果硬整出个007的日程表来了，这不是自虐吗？
其实拼接龙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随着鳞片的长出越来越强，但他不想要这东西。
他现在换梦想了，暂时就想住在宣承越他们家。有吃有喝，晚上还能一起睡觉。
好吧，虽然他睡的是地铺，但说不定之后他有机会挤到一人一兽中间去。
“还是你拿着吧，我想要的时候会找你的。”拼接龙说。
如果那些兽知道他转化成龙了，肯定会要求他回去继续带领组织前进。
那些兽说话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心翼翼，怯懦的要命，但他们同样很固执，和他们待在一起真的很没意思。
宣承越本想拒绝，却被浩元轻按了一下肩膀。
如果之后拼接龙会转化为真龙，那么些鳞片几乎就是被拼接龙本兽双手奉上的把柄。
龙的信物大概率也是鳞片，到时候宣承越可以直接命令对方。
宣承越也明白了浩元的意思，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那这片鳞就暂时放在我这儿。”他得好好把这块鳞保存起来。
但宣承越和浩元都没想到，之后他们还会收到很多次鳞片。
拼接龙的鳞片大概两三天就会长出来一片，在长出来之后，它们都会被拼接龙无情地拔掉，然后随便送给宣承越或者浩元中的某一位。
主要看他拔鳞片的时候旁边坐的是谁。
最后半个月过去，他们统共收到了七枚，这些鳞片被收纳进了一个玻璃小瓶，别说，一个个看着跟小贝壳似的，还挺漂亮。
而这半个月里，浩元和宣承越也正式和那只焦虑的渡鸦见了面。
当时渡鸦给拼接龙发了消息，要求他过来见面。当时拼接龙正在宣承越他们公司里写作业，收到消息之后他直接跟宣承越请假。
没有找任何理由，就表示自己是要去叫下属。
宣承越同意了，只不过他想跟着去。
拼接龙也不介意，还大方地表示浩元也能跟着一起去。
他倒是大方了，但焦虑的渡鸦差点被宣承越和浩元吓死。
渡鸦坐在咖啡店靠窗的卡座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大领着宣承越和浩元走向咖啡店的门，那一刻渡鸦是想跑的，但他深知自己跑不掉。
而当那两兽一人进门和他视线相对之后，渡鸦差点自己把自己吓死。
宣承越在外头是戴口罩的，但渡鸦在老大叛逃之后天天研究对面的一人一兽，哪怕宣承越化成灰，渡鸦也能把他认出来。
那条中二病龙在落座之后直接询问：“有什么事，说吧。”
渡鸦感觉这一刻自己心脏都差点停跳了。说？他说什么？当着这一人一兽的祈求你快点从他们家离开，他们很危险么？
最后渡鸦只憋出来一句：“我能辞职吗？我想回去打工了。”
他当初为什么会对“特员至上主义”上头？怎么就一个想不开进了组织？啊，好后悔，好怀念曾经被领导压榨的日子，那个领导虽然傻逼，但他是个正常的傻逼，不像对面这位，渡鸦猜不出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离谱而又荒唐的事。
“为什么？”拼接龙不明白，“你觉得自己不够好吗？”
这句话不应该是“是你觉得我不够好吗？”，渡鸦默默握拳，敢怒不敢言。
拼接龙紧跟着又说：“没关系，就算你的能力真的很废物，我也能接受你。”
“说话礼貌点！”宣承越皱眉警告拼接龙。
然而拼接龙很委屈：“他的能力就是很废物啊。”
“他能让被接触的兽短暂拥有七彩的头发。”拼接龙说，“身上的所有毛发都会转变，譬如眉毛，眼睫毛，汗毛。这种能力有没有攻击性，又没有防御性，还不能辅助。”只能批量制造杀马特。
宣承越沉默了。
浩元更为直接：“所以他面试你们组织是怎么通过审核的？”
“我是技术性兽才！”渡鸦连忙开口道，“我参与了组织内部网络的构造，那时候组织需要我。”
宣承越思索许久，他明白了：“你们组织觉得特员至上，但招收你却不是因为属于特员的能力，而是你有一门技术？”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正因为自己没啥强悍能力，所以总被边缘化的渡鸦：……
他沉闷地喝了一口拿铁咖啡，忽然觉得好苦好苦，苦到心窝窝里了：“所以我要辞职，我只是个小兽物，我也想通了，我还是更适合普通兽的生活。”
拼接龙认同他：“我感觉我也适合普通兽的生活。”
“您是首领。”渡鸦不得不提醒他，起码明面上拼接龙是首领，哪有首领嚷嚷着要辞职的？
“可以换个首领，反正我也没管过事，他们自己好像也能活得不错。”拼接龙说。
他们不是自己活得不错，而是有规则约束着他们。渡鸦又喝了一口拿铁，感觉更苦了。
本身渡鸦并不算个有同理心的兽，但拼接龙表现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幼齿了，幼齿的像是一个诞生没多久的幼崽——可能他确实是。
也许给他一个“长大”的机会，他也会变得很惊艳，成为很优秀的兽。
渡鸦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像他这种小角色一般也就跟在拼接龙这种典型反派身后当个炮灰。
还是那种被别兽一抬手就烧死的兽，他的死亡可能只是为了衬托出其他特员的强大。
按理说他安安心心当个炮灰就好，不需要想太多。之前几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但这一次渡鸦却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能辞职吗？”
“啊？”拼接龙没太明白意思。
“咳咳，我在离职加入组织之前也是个月入两万的兽，如果你能辞职，我可以暂时给你提供住宿的地方。”宣承越家里不安全，拼接龙好歹顶着组织首领的名头。
也许宣承越他们对拼接龙不错，但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出于利用呢？
拼接龙愣住了，他轻轻往后挪了一下，背靠沙发皮垫：“你喜欢上我了？”
“也不一定，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渡鸦说，“就算没法辞职，你也可以给自己放个长假，反正我的任务也是跟着您，您就当我圣母心发作吧。”拼接而来的生命体，被高高捧起的神，这听起来实在太孤独了。
尽管知道对方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自己，渡鸦还是他妈的起了同情心。
然后浩元提醒他：“度泉说的喜欢和你理解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
宣承越紧跟着补充：“他最近看了很多偶像剧。”他们没有要求拼接龙必须在他们工作的时候完成多少作业，他们唯一的诉求就是拼接龙不要吵闹，所以只要对方能安安稳稳坐在那儿，他干什么都行。
“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问，你是不是爱上了他的身体。”宣承越不喜欢拼接龙跳脱的思维，但看着别兽被拼接龙的思维给整无语，他还挺开心的。
原本酝酿了一通情绪，差点自己给自己感动哭了的渡鸦：……
这条中二龙的脑子该拿出来洗一洗了！
那天渡鸦和他们不欢而散，拼接龙震惊于对方居然敢给自己甩脸子，而宣承越则表示：“如果不是你太厉害，他大概还会揍你一顿。”
对方被误会了之后猛点咖啡，不停地灌，如果把咖啡换成酒，他大概已经醉了。可惜咖啡这玩意儿是越喝越清醒的，他最后大概是因为尿急走的，实在是辛苦他了。
而在那天之后拼接龙时不时会联系一下渡鸦，估计每次交流都挺让渡鸦崩溃的，因为每次都是对面咆哮着结束话题，那声音大到宣承越不需要特员那么强悍的听力都能感觉得到。
最后拼接龙总是一脸的懵逼加无辜，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那么容易生气。
而宣承越对“拼接龙是个糟糕首领”这一点的理解还基于另一位找上门的兽。
是的，由于拼接龙长期的不回组织，已经有兽受不了了，甚至直接按响了宣承越家的门铃。
但当时宣承越在公司，宣磊也有工作，而退休的熊爸和熊妈他们出去玩了。
于是那位被推出来的倒霉兽并没有等到回应，最后他只能默默蹲在一楼电梯口。
没办法，那倒霉兽只能跑去地下车库，抱膝蹲在电梯门口，等宣承越回家。
他似乎是没什么情商的，这么大一坨兽，穿得一身黑，又一动不动，远看就像个大垃圾袋，而等凑近发现是个人时，众兽往往都会被猛吓一跳。
就在其他住户准备喊保安来赶兽的时候，宣承越他们到了。
那兽眼疾手快，蹭一下飞奔过去，抱住了拼接龙的腿：“首领！我们不能没有你啊首领！”
浩元已经把宣承越拽去了另一边，免得宣承越被拼接龙给撞飞。
这个蹲在这儿的兽头发很长，眼镜很大，镜片很厚，这使得他的眼睛在透过镜片之后看着就只有一点点，对方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是黑色，如果不是钟爱这一种颜色，那估计就是觉得黑色好搭配，不麻烦。
“首领！”眼镜兽的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下来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你不是说就去两三天吗？现在都半个月了。”
他越说越难受：“呜呜呜，他们都不敢来找您，就把我给推出来了，您快回去吧，我还不想死。”
又是一个边缘化的兽？宣承越疑惑。
“你为什么不去门口等着？”浩元问他。
宣承越的房子是一梯一户，但也是有入户门的，再加上宣承越家的楼层也不算高，爬个楼梯也不算麻烦。
在车库电梯口这儿，怎么看都很可疑吧。
“我去了，但是我被保安抓出来了。”眼镜兽说到这儿语气更加委屈。
他穿着一身黑在宣承越门口转来转去，入户门外是有监控的，而这儿保安的工资很高，请的都是些专业兽士，对方在注意到这兽不对之后立马就进行了驱赶，眼镜兽只能待在这儿。
“也挺好的，地下车库暖和。”眼镜兽说。
现在天气已经降温，这儿也算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地方。
“暖和那你就多待一会儿。”拼接龙抽出了自己的腿，催促宣承越赶紧进电梯，竟是毫不留情面。
“老大？老大！”眼镜兽很崩溃，“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没法交差的。”
“可是我不想回去。”拼接龙试图躲到宣承越身后，“打死你我都不回去。”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就立刻抢了宣承越的卡，刷电梯，将眼镜兽挡在了电梯之外。
而进入电梯之后，宣承越陷入了沉思：“我家的地址已经是公开信息了吗？”
“这个不需要我们来查，看那些极端人类控就能知道。”拼接兽说。
倒也是。
宣承越想起自家窗口偶尔会出现的告白横幅，接受了这个说法。估计等他老死之后，这儿还能做个人类故居的旅游景点。
地址暴露给少部分兽，宣承越会担心对方会不会悄咪咪的做些什么，但如果那么多兽都知道，宣承越反而不紧张了，于是他不再纠结这个，选择换一个话题：“刚才那位兽是？”
“我见过他，但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拼接龙说，他之前也不知道渡鸦的本名，这没什么奇怪的，组织的兽实在太多了。
他觉得自己也不需要记住对方，因为经过今天的拒绝，他相信对方不会继续在他面前刷存在感，毕竟拼接龙在组织的时候阴晴不定，吓兽的很。
但拼接龙想错了，因为第二天早上，他们再次看到了那只兽。
他大概在车库里待了一晚，被冻得瑟瑟发抖，却在看见拼接龙的第一时间冲了上来：“老大！咱们走吧！咱们和人类不是一路的！人类站在基地那边。”
“大家都在等你回去。”他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在人类身边什么都得不到，不是吗？”
谁说的，他待在人类身边，力量几乎是成倍的增长。
不过拼接龙没有炫耀这个，因为他不喜欢这个，同时他也知道，组织的兽需要他强大，需要他成为真正的龙。
想到这里，拼接龙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挺好的，不需要任何的改变：“就算得不到任何东西，我也乐意待在这儿。”
“老大！”眼镜兽似乎很崩溃，他眼泪又开始往下掉，看得出来，这兽的泪点还挺低的。
然而拼接龙不为所动，他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眼镜兽也是不屈不挠，他出现在了拼接龙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地方进行蹲守。
比如公司楼下，宣承越家小区，甚至周末他还在附近的超市蹲，搞得拼接龙差点忍不住冲上去掐断对方的脖子，了却这一孽缘。
好在拼接龙现在有了些素质，不至于随时随地对兽喊打喊杀。
所以拼接龙决定让同为边缘兽的渡鸦去劝返对方。
至于有没有效果……
反正拼接龙在拎着个篮子帮忙买菜的时候，又看到那眼镜兽朝他冲过来，一个滑跪就要抱他的大腿。
然后拼接龙条件反射一般地把他给踹了出去。
而渡鸦紧随其后：“抱歉！老大！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
“你拿着。”拼接龙把装着兽造肉和芹菜的小竹篮递给了渡鸦，随后拖着眼镜兽，一个隐匿的异能，把对方拖进了小巷子里。
渡鸦也跟着一起过去了，他眼看着拼接龙从地上捡起一块红砖，然后警告眼镜兽：“如果你再靠近我五米之内，我就把这个石头塞进你的胃里！”
“我现在生活得很快乐！”拼接龙说，“我不想要当什么首领！”
“可，可您的身体是属于组织的啊。”眼镜兽似乎是在瑟瑟发抖，但说出来的话却实在不怎么中听，“如果您要离开，您是应该把身体还给组织的吧？”
渡鸦提溜着菜，听到这话，心跳都落了一拍。
“好了好了！”渡鸦连忙上去阻拦，他拽住拼接龙的右手，“老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可能脑子不太清醒。”
拼接龙察觉到渡鸦手上的动作，稍微有些诧异，不过本着对渡鸦的信任，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眼镜兽缩了下脖颈：“我没有不清醒，我是认真的。”
拼接龙本身就是个容易暴躁的性格，对方说的这话对他而言算是挑衅：“你别管我，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揍一顿！”
拼接龙猛的抽回手，转身恶狠狠地盯着眼镜兽。
而渡鸦满脸担忧，借着拼接龙的遮挡，把一颗从拼接龙手腕上撸下来的白色珠子扔进了菜篮里。
眼镜兽被拼接龙拎着衣领给拽了起来，然而眼镜兽的表情却没有多少畏惧，他只是理所当然道：“您是被我们创造出来的啊，您理应为我们创造价值不是么。”
“我们给了您生命。”
“我管你们谁给的，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拼接龙用自己一贯的土匪逻辑应对这类的道德绑架。
由于没学过思想品德，所以拼接龙是完全没有道德包袱的：“我才一岁，宣承越说过，一岁算幼崽，脑子里不需要想那么多东西。”
“那个人类？”眼镜兽歪头。
不对劲，这兽很不对劲。
渡鸦偷偷摸出手机，给宣承越打了个电话。这电话还是拼接龙逼着他存的，说是可以互相交流——交流有关拼接龙的任何事。
渡鸦从未拨打过这个号码，这时候他只在祈祷，宣承越最好没有拉黑他。
第一声铃声响了，而眼镜兽的目光也转向了他：“你想做什么？”
周遭有结界铺开，笼罩了整个小巷。
渡鸦手里的手机被兽给捏毁。
两只拼接兽凭空出现，他们眼神浑浊，与拼接龙的状态完全不同，这俩只是傀儡罢了。
这时候拼接龙再怎么傻也能明白不对劲：“你想截杀我？”
“只是想回收本该属于组织的东西。”眼镜兽说，“我们还以为放你在人类身边会有些增幅，但现在看来，你还是那样。”
“只是一具死气沉沉的，被拼接起来的尸块。”
“实验的失败品。”
……
“嗯？”宣承越拿起手机，“渡鸦给我打了电话。”
一旁的浩元有些疑惑：“他？他给你打电话干嘛？”
“不清楚，响了一声之后就挂了。”宣承越眉头皱起，随后他尝试拨打拼接龙的手机号，没能拨通。
“度泉出事了？”宣承越起身，他从抽屉里翻出了一个玻璃小瓶，里头装着拼接龙那些新生的龙鳞，他将鳞片倒在了手心上，握紧，准备感知拼接龙的具体位置。
而另一头，被困在结界里的拼接龙已经恢复了原貌，他脸上那些缝合线在一点一点地松动，缝合线散发白光，它们似乎是想要抽离拼接龙的身体。
其实创造“神”的缝合本不该如此简单粗暴，但这并不是组织的技术不够，而是他们需要握住这些不可控武器的命脉。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拼接龙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似乎随着这些缝合线的游动而逐渐减弱。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连个组长都不是。”那兽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继续说，“这次我的任务是回收您，首领，当然了，您不会死，或者说您的身体不会死，我们会加强材料，重新组合，这些材料会拥有全新的兽格，”
他并没有什么高大上的职位，也没有什么强悍的能力，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个研究员，而面对此时此刻被人认定为“次品”的拼接龙，他眼里却是满满的高傲与冷淡。
拼接龙没法再变强，那么对于他们来说，拼接龙就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这次的组合又错了啊。
眼镜兽心中有遗憾，不过这份遗憾是针对实验失败的。
至于拼接龙的死亡……他并不觉得拼接龙算是活着的。
对方的存在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成为真正的神，二是作为失败品被销毁。
缝合线被抽出，它们大部分已经与皮肉长到一起，被强行拉扯出来真的很疼。
就要死了？拼接龙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愣怔，他不太理解。因为他总觉得这样的死亡太过草率。
他当然是怕死的，他才活了一年，凭什么要死？
拼接龙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对方想要一个真正强大的古早神兽。自己是啊，他是龙，他已经开始生龙鳞了，也许再过一两年他就会成为真正的龙。
“度泉！”渡鸦朝着拼接龙喊了一声。
拼接龙的手在颤抖，他张开嘴，决定将真相全盘托出，他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不能待在宣承越家里也行，反正他和宣承越认识也没有太久。
一直做他们的首领也行，也许会死很多兽，但是自己能活下去。
拼接龙从来都不是个有骨气的，反正他是龙，等他亮出自己的身份，一定要把面前这个戴眼镜的兽给宰了。
他把自己弄得好疼！
要折磨对方三天三夜，反正……反正对方也不是什么中心兽物，那些兽为了讨好自己，是会把他献祭出来的。
“度泉？”眼镜兽挑眉，“你给自己取的名字？还不错嘛。”
“……你在骗兽。”拼接龙说，“这个名字不好。”它是抽纸和矿泉水的名字，不是自己的。
眼镜兽笑了一声：“这个时候还在想这些？”
“它不是我的名字。”拼接龙说，“我没有名字。”
他是首领，是老大，是被创造出来的神。他只是一个东西，他不是兽，他活了一年，没有兽给他名字。
他的诞生是特殊的，他诞生于无数的尸骸之上，无父无母，没名没姓。
在对方假意夸赞他名字的时候，拼接龙忽然又不想说出真相了。
是的，他的确很疼，他也不太想死。
但这一刻他忽然发现……这群骗子真的不在乎他。
他们想要龙，想要一个吉祥物，但那和拼接龙本身没有关系。
他们没给自己名字，没给自己父母，似乎自己只是个“蛋”，如果这个“蛋”能孵化出龙，那它就是个好“蛋”，但如果孵化不出来，这个蛋就需要被处理掉。
但拼接龙觉得现在的自己也蛮好的，渡鸦还想养他呢。
这群骗子想要杀自己，那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们龙的“下落”？
拼接龙还没来得及学习“宁死不屈”或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特质，但他确实性格稀烂，犟得要命。
是啊是啊，销毁次品呗，那就销毁吧。
依照拼接龙对宣承越的理解，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诞生第二条龙啦。
“嘿嘿。”拼接龙这个烂脾气的中二病笑了出来。
说真的，他要疼爆了。他好像只是短暂的活了一下，他其实还想继续再活一段时间，先把宣承越让他带的菜给送回去，然后干脆跟着渡鸦去试试真正普通兽的生活。
但他就是犟啊，他们又没喜欢过自己，自己凭什么给他们想要的？
无数白色缝合线从他身体里飞出，他的手指，腹部，已经开始有肉块掉落。
这些肉块会被重新缝合，赋予新的兽格。
看吧，就连这个身体都跟他没关系。
拼接龙眼看着自己的胳膊掉落下去，上头隐隐约约冒头的紫色鳞片也随之消散。
他说：“去你娘的智障东西，爷死了，后悔去吧。”
……
“就在这里。”宣承越跟着那股断断续续的联系找到了巷子，然而巷子里头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结界。”浩元说，他的手放在墙壁上，随后周身火焰骤起，一瞬间笼罩整个小巷。
宣承越听到了一声“咔”，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随后半空中掉下来一只黑色的，体型超大的渡鸦。
浩元伸手接过，渡鸦的体温正在迅速转冷，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随之跌落的还有一个菜篮，和一部坏掉了的手机。
“度泉的东西？”宣承越将菜篮给捡了起来，随后他试图继续用龙鳞与度泉建立连接，但失败了。
事实上这种连接在他们半路上就开始不稳定，最后宣承越打开手机地图，凭借连接，大致圈出了一个地点，他们这才找到地方。
“那条小龙崽很可能已经死了。”浩元的语气是平静的，他见多了这类生离死别。
“小龙崽？”
“他确实已经是龙了。”浩元垂眸，“但那些兽大概不知道，而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未告知真相。”
宣承越点点头，他面上也是镇定的。
事实上，这头拼接龙的兽生算是一场超难的单机游戏，几乎不可能打出happy end的结局。
只是宣承越稍微有些舍不得……以这头中二龙的性格来说，他根本当不了一个有逼格的反派，他只会吃吃玩玩，或者蹭房间一起睡觉。
只是这拼接龙这么厉害，对方到底是怎么杀死他的？
宣承越心里有些乱，他想要把手机打开，但手机它坏得太彻底了。
就没有留下点什么吗？宣承越将菜篮里的菜全部都倒了出来。
哐当，一颗白色的珠子落在地面滚了几圈，最后被系珠子的红绳给卡住，不动了。
嗯？这东西好像是拼接龙手腕上的。
一般兽的饰品都戴在左手，因为右手要用来写字工作，不太方便。
宣承越对这东西有印象就是因为这打珠子被拼接龙套在右手的手腕上，他画作业的时候还得时不时转动一下珠子的位置，相当碍事。
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菜篮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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