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别
第七章 分别
人者，无非成就自身而利于他人或成就自身而害于他人。
——《裘真说》
四人片刻不停，一路南飞。
直到飞出車裂城百里之外，才落下云头，稍作休整。
一颗粗壮的杨树，直挺挺地长在路旁。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枝头上还有零星几片黄叶随风摇摆，似不愿意离去。
夜归眺望着远方的田野，目光游离。他知道分别的时候要来了，一丝惆怅挂在心头，难以散去。
远处。王午阳坐在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数次想要牵起钟离倩的手，却被屡屡甩开。他也不恼怒，眼底反而有无限温柔。
钟离倩红着脸，有意无意地跟兰兰说着话。
“兰兰。你过来。”
兰兰回过头，见夜归在冲自己招手。她走过去问：“哥哥怎么了？”
夜归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过去打扰他们。他们很久没见了。”
兰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王午阳又去抓钟离倩的手，这次她没有挣扎，低着头双颊绯红地望着地面。
四人在此小憩，惬意十足。
車裂城内，一片肃杀之气。
家家门户紧闭，街上巡逻弟子增加了数倍。除修士外，没有任何凡人走动。刚刚还热闹繁华的城池，转眼间死气沉沉。人人都知道，钟离世家发怒了。
钟离云天结束闭关后，感觉到了事情的棘手。他心里清楚，对曹云来说，阿倩只是玩物罢了。她可以瘫，可以死。但绝不能跟人私奔。否则用不了多久，清水圣人之子曹云被人抢走了未婚妻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九州。到时。天下人津津乐道，指指点点之下，他一定会恼羞成怒。那么自己的打算，必然夭折。
他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之后。一边派人搜寻夜归等人的下落。一边召集家中高手待命。甚至许下重金请来了邪剑王林。
王林曾是蜀山弟子，因为触犯门规，被逐出师门。按蜀山门规，原本是要废去修为。幸得掌门念他祖上旧情，恳求执法长老免去了责罚。离开门派后，他便隐居在車裂城内。凭借一手《残影剑决》时常与钟离云天切磋斗法，胜多输少。俨然成为城内第一高手。
就算是请来了王林，钟离云天心里也不踏实。他的修为虽然比钟离墨书要强上一些，却也相差不大，王林也只比自己强上一点而已。所以，他派人去给曹云送了口信。
为了娶亲，曹云早早来到了域州境内，住在距离車裂城不远的凡城之内。
自他记事起，发现除了父亲之外，所有人都害怕自己。哪怕是父亲的几个分神。只要自己想要的，他们会挖空心思去弄到，然后送给自己。他明白这些人之所以巴结自己，都是因为父亲的缘故。
天下三圣于九州之内。是近乎于仙神的存在，清水更是其中之首。他是九州所有修士，公认的天下第一。破妄山也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被公认为天下第一大派。每年七个凡人国家都会送上贡品。所有的修仙门派也好，修仙家族也罢。也会每年一次，送来贡品。破妄山相当于皇宫，清水是皇上，而他是独一无二的皇子。
他从来不缺任何东西，缺的只有想要什么。尽管已经有了十三个妻妾，那也不能妨碍他继续娶第十四个。这次迎娶钟离倩，只因在車裂城酒楼的二楼雅间，远远瞥了一眼。
事实证明只要他喜欢，就没有身边人办不到的事情。
“你回去告诉钟离云天，叫他不要插手了。”懒散的声音传出屋外。说话之人，正是曹云。
钟离家的弟子犹豫一下，告退离开。
“两位前辈，你们进来吧。”
片刻。两名长相十分相似的青年走进屋内，冲着斜躺在床上的曹云一拜。
曹云样貌俊朗，鹰钩鼻子，浓眉大眼。他摸了摸鼻尖道：“两位前辈也听到了，宵小之徒如此欺我，你们可要帮我啊。”
那两名青年相视一笑道：“公子可将我们给您的簪子送给了钟离倩？”他们两人同时开口，说的话一模一样，一字不差。给人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曹云坐直身子，张开嘴巴。
旁边一名身材妖娆，裹着薄纱的女子连忙用筷子夹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放入他嘴里。
他望着屋顶细细咀嚼，要把所有的糖分都榨干净才罢休。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他一把搂住女子腰肢，把她放倒在床上。
“啊——”女子发出一声惊叫。
两名青年见此，一言不发退了出去，候在屋子外边。
过了一会儿，曹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送给她了。至于他有没有用，却是不知。”
“公子歇息吧，三个时辰内必能找到她。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寻。”
“不。找到之后，立刻去寻。”曹云慵懒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
“是！”两名青年异口同声地说。
清风轻轻拂来。一片枯黄的叶子不舍地离开树枝，摇摇坠坠地落在王午阳的肩膀上。
他伸手将叶子取下，捏在手里。又站起身子，长出了一口气。
夜归背对着他问：“想好去哪了？”
王午阳一笑道：“早就想好了。倒是你，让你买衣裳你也不买。是穿着一身乞丐服就要去找心上人吗？”
夜归斜着看了他一眼，惋惜地说：“我倒是想买，可你不给我时间啊。”
王午阳尴尬地笑了起来：“也罢。待我将阿倩安顿好。大约半年之后，便去凌仙城找你。到时候，我们一同去找她。”
夜归道：“也好。不过我有件事不明白。”他顿了一下：“你，不怕他们找你爹的麻烦？”
钟离倩闻言，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有些沉重。
王午阳反而哈哈一笑，毫不在乎地说：“你放心吧。我爹虽然修为不高，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的。况且，王家好歹也在南镇雄霸一方，颇受百姓尊重。他们不敢乱来。”
夜归稍微放心一些，脚下升起一朵白云拖着他逐渐升高。他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带着兰兰先回一趟家，祭拜一下父亲。你们赶快上路吧，免得夜长梦多。”
“保重！”王午阳抱拳道。
“夜大哥保重！”钟离倩含笑说。
夜归点点头，深深看了两人一眼。随后微微一笑，白云渐渐加速，朝着天际飞去。
远远地传来兰兰的声音：“王午阳大哥哥，钟离倩大姐姐。保重啊！”
钟离倩有些不快，说道：“他真是说走就走！”
王午阳毫不在乎地说：“他就是这样的人。记得小时候他只有我一个朋友，孤独的很。说来也怪。十年前我修为已小有所成，而他还是个普通人。可我愣是从那么多同窗之中，发现他的与众不同。如果不是我高瞻远瞩，今日可就救不出你来了。还有……”
钟离倩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又来了。你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唠叨的毛病？不知道夜大哥这么木讷的人，怎么受得了你的絮叨。”
王午阳得意地笑了起来说：“还不是因为我待人真诚，所以才人缘好啊？”
“午阳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钟离倩赶紧转移话题。
王午阳沉吟一阵，道：“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还是没有决定，咱们商讨一下。我们得罪了曹云，就要到他不去的地方。依我看来，他不敢去的地方有三。第一是道山方圆百里之内，李霄圣人自上道山的那天起，任何破妄山之人都不得在这个范围内活动。这是清水亲口说的。第二个地方，就是松道山上松道派了。王鹤真人虽然温和善良，但也不会允许破妄山之人在他的地盘撒野。第三个地方，我们去不了。所以就不说了。你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
钟离倩想了想说：“自然是去松道派了。素来听闻松道弟子，不争名利，清心寡欲，并且嫉恶如仇。我们前去投靠，他们定然会接纳我们。说不定你还可以拜入山门，成为其中一员。待到日后修为大成，就不用再怕曹云。”
王午阳摇摇头：“我们应该去的地方是道山。”
“为什么？”钟离倩不服气地问。
“松道派太小了。我们不能窝在那里一辈子。何况，曹云的修为并不高。可是他的打手钟山二鬼时刻伴随左右。没有几百年的时间，哪怕我能战胜曹云，也绝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去道山，凭着我与夜归的关系。李圣人哪怕不收留我们，应该也不会让破妄山的人找麻烦。”王午阳望着南方悠悠说道。
钟离倩道：“你以为凭着这层关系，李霄圣人会护你？他又不认识你，怎么会知道？”
王午阳点点头道：“他认识我的。十年前，他去过南镇。而且我在道山山脚下与夜归重逢时，他也看得清楚，听得清楚。”
钟离倩顿时来了兴趣道：“十年前？他入道山后，不是与清水有个约定，不能离开道山一步吗？”
“我也知道这个约定。可是那天我的确看见了他。”王午阳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内情。
两人一边说，一边动身前往道山。
夜归一路之上，沉默寡言。兰兰安静地坐在一旁，望着下面的山水微微出神。
十年未见，午阳变了很多。可本性还是未曾改变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见。虽说来日方长，可世间之事变化多端，人力难算。不过，他要比我好的多。敢于说出心中所想，做心中想做之事。又有同样敢爱敢恨的钟离倩相伴。而我明明喜欢她，却从来不敢承认。导致今时今日，思念越重，担忧俞切。担忧越切，又致使思念更重。心境不能平，修为不能寸进。哎……也罢！只盼望能早些找到她，只盼望午阳和钟离倩能够长相厮守。夜归心中思绪万千。
迎面飞来三道遁光，一青二白。
夜归早就发现了，也不在意。心里想着：此去归乡，定要多留几日。若是钟离云天来找伯父的麻烦，我也能够帮上一把。
“呦喂！这哪里来的破乞丐，诱拐了一个漂亮的女娃娃？两位前辈，停一下。”
擦肩而过时，一名青年阴阳怪气地说。
声音虽轻，夜归仍听得一清二楚。瞥了他一眼，八字胡，浓眉大眼，皮肤白皙。披散着头发，半椅半躺在一把青色的木椅子上。那青色木椅，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通体发出青色光芒，将他包裹在内。
那两道白色遁光内，是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他们二人须发皆白，方脸长耳，一对大小眼。
“公子，事不宜迟。我们快些走吧。”两人同声说着。他们速度不停，反而更快了些。
夜归心想：世上怎么会有完全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真是奇特。那把青木椅颇为不凡。坐在上边修炼，应该会事半功倍吧。
“那人好面熟啊。”兰兰皱着眉头说道。
“你认识？”夜归好奇地侧目看去。
兰兰摇着头说：“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又飞了约莫三个时辰，一条宽阔的大河出现在面前。河水浑浊，看不清水面之下。几条商船满载货物，徐徐驶向东方。
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出了渡口，顺着官道缓慢地行走着。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曹云。”兰兰忽然大喊起来。
“什么？”夜归如遭雷击，瞬间停在原地。他抓着兰兰的肩膀，急切地大声问：“兰兰，你说什么？”
兰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夜归一愣，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别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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