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从纯桢的回忆里剥开魂来，戚柚头晕脑胀，感觉一切都在旋转。
戚柚在懵懂无知，对着买回家祭神的柚子流口水的时候，纯桢被迫接受双亲相继出轨，亲戚的无故打骂，老师与学生的排揎讥笑……
小蒸汽开启了回忆长廊，消耗过多能量，眼睛里的蓝色荧光色调渐暗，它周身镶边的纯白光亮唰的熄灭，从半空中缓缓掉落在纯桢的颈边。
戚柚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情绪。
纯桢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他有着一头乌黑的发，是一个连发尖都是柔软的人。
可他的心底藏了一个巨大的坑，要所有人都掉进去。
有多少人仗着他百依百顺的性格，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好像，包括了自己。
戚柚不知道要怎么直视纯桢，好害怕他一睁开眼，自己的表情除了怜悯就是害怕。
那么小的纯桢明明是一个笑起来那么纯真大方的孩子，可他现在所有的面部表情都是精心演习过的。
“唉。”
戚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心里像撒了成堆成堆的盐巴，目光重新落回躺在床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似乎是因为被强行回顾一遍那段不堪入目的记忆，纯桢痛苦地侧身蜷缩起腿，他的指尖攥住自己生命线，明明不留长指甲的人掌心被生生抠出几个深紫色的月牙。他的脸埋在小蒸汽的背上，脸色青白，露出的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房间里一片宁静，纯桢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急促。
戚柚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非常烫，烫得她像摸到了太阳。
牙刷儿哦，不是说好的对身体没伤害吗？
“蒸汽？蒸汽？”
戚柚揉了揉蒸汽机的脑门子，它呢呢呜呜两声，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脑袋扭进纯桢的下巴里窝着。
戚柚：……
靠不住靠不住，还是得自己来。
戚柚扑腾着从床上下来，扯过被子给纯桢盖着，又担心他中途醒来。估计这一波过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只会变得更微妙。
戚柚环视了一圈，没找着可以利用的工具，干脆扯下那挂着的窗帘。
不扯不知道，一扯吓一跳。
蓝色窗帘后面一扇窗乌漆嘛黑，看久了唯恐里面爬出个什么东西。
戚柚确定把锁栓锁紧了，摆满好几本谱子盖上，才觉得顺眼许多。
帘子布料顺着他的竖向纹道一撕便裂开，考虑到这么容易撕碎，戚柚给纯桢绑了好几层，顺带系个死结。
直到开门的一刹那，她可算知道为什么光在这么一层地下室活动都要给她套麻袋了。
这……
刚才的客厅呢？玩骰子的房间呢？
入目除了墙就是墙，戚柚试图摸寻着找一找暗门，结果手一搭上墙，马上有琴声响起。
戚柚被吓得六神无主，回头看床上的纯桢，生怕是他醒过来。
幸好，收回手，动静消失了。
戚柚就这么卡在门口，努力回想刚才的客厅是什么方向？她记得那里有药箱呢。
嗯，往前一段拐个弯……不对不对，她是被纯桢倒着扛在肩上的，所以要反一个方向……不对不对，她现在是站着终点往起点，还是反方向……
啧，烧傻算球，省的解释了。
她手既无缚鸡之力，也并非聪明绝顶。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蒸汽机的cd能比小郑同学的短。
物理降温，是冰的就行吧？
戚柚的手心手背来回搭在纯桢的额头，小蒸汽一个小火炉一样的存在被戚柚从被窝里拎出来托在脚背上。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睡着不说话的郑纯桢。他的唇色是鲜红的，与他冷白的肤色形成鲜明对比。眉也不是弯的，嘴角没有上扬。她的手指顺着他高挺的鼻梁下滑，停在他的唇上。
如果卸下伪装，小郑同学平常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像这样毫无防备？
“唉，可怜的娃。”
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猫休息，戚柚有些抵抗不住睡意，眼皮撑不住清醒，几次点头又惊得猛睁开眼，后来终究是没能扛住，缓缓阖上眼睛。
郑纯桢醒过来的时候，嗓子眼里苦涩的要命，手脚被束缚住，手边是温热的毛茸茸，脚边也是毛绒绒。
窗帘的布料不算柔软，也许是她意识到这件事，没有缠得很紧，但看着裹了很多层，防备的意味很明显。
戚柚连被子也没盖，就那么躺在他身侧，脸蛋睡得红扑扑的。郑纯桢眨了眨眼，觉得眼周充血得厉害，烧灼感很尖锐地刺激他的理智。
他修长的手指摸了摸戚柚的脖子，穿着那么两件毛衣，屋里暖气定时自动关了以后，她还能保持正常的体温也算是奇迹。
两人脚上窝着的蒸汽盘成一个小球，纯桢踢了它一脚，毫不怜惜把它踹到地上。
“噗通！”
“喵幺？”
喵生从来没有睡到地上过的小蒸汽一脸懵逼，粉色小鼻子皱巴皱巴地透着一股傻气。
它伸了一个懒腰，一跃而起，精准降落在戚柚的肚子上。
“嘶~”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戚柚倒抽一口凉气，被吵醒是很理所当然的事。
“喵，宿主醒了吗？”
戚柚无语凝噎，眉毛一挑，“你说呢？”
蒸汽机很萌动地歪了歪脑袋，爪子在戚柚的毛衣上一张一收，“你醒了。”
戚柚面无表情地催促：“那你还不从我肚子上下来。”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戚柚，小心翼翼地从爬下床，郑纯桢还闭着眼，睡得挺安稳。
戚柚伸过掌心探了探他的额头，跟自己对比一下，好像没什么差别。
蒸汽机跟着上前探爪子，“攻略对象生病了？”
“我正要问你呢，你一睡着他就发烧了，你不是说对身体无碍吗？”
小蒸汽振振有词：“嗯，黑气没事，但是回溯很消耗精神。”
“……我什么时候能指望你把话说全啊。”戚柚摇头叹息道。
但小蒸汽能比郑纯桢先醒过来，戚柚如释重负。
“嗐，算了，你不是能导航吗？快找找出去的路，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
小蒸汽大惑不解，“喵，就这么出去了？”
“不然呢？等纯桢醒过来我们就完了，这是他的地盘，对付我们完全绰绰有余，而且你现在是白色的，总不能再放一次黑气吧。”
小蒸汽能感受到宿主强烈逃离此地的急迫心情，但它还是不理解，它仰着小脑袋，“我们可以直接完成第二个任务了呀。”
“完成？”戚柚没有头绪，迷茫地反问它：“怎么完成？”
让一个人彻底黑洗白，没那么简单吧？
小蒸汽脆生生地叫了两声，再一次觉得宿主笨笨的，“攻略对象的琴曲里能操控人的潜意识，我们只要借用一下，让他全忘了不就好了吗？”
？？？
！！！
这突如其来的解决方案令戚柚大为震惊，“全忘了？完成任务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小蒸汽解释得头头是道，“当然可以啊，俗话说得好，忘记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想不起仇恨又怎么会继续黑化呢，喵！是不是很有道理？”
“啊，话是这么说，可是……”
那还看个锤子回忆啊，任何一个反派都让他失忆不就行了？
戚柚的目光移转开来，看向沉睡的纯桢，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质问自己——
忘记的话，那些人对纯桢造成的伤害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一揭而过，烟消云散吗？
那个被按在餐桌上，被逼着硬吃下去吐出来蒜泥的纯桢；
那个被关到笼子里，被强迫听完一场又一场恶心的欢愉的纯桢；
那个被孤单无助包围，躲在角落默默舔舐伤口的纯桢；
……
都忘记？
戚柚迟疑了，“额，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能走这种捷径，你的总部知道了，难道不会处分你吗？再说了，我、我也不是很着急完成任务。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找出口吧。”
小蒸汽其实无所谓，它只是提出这么一个假设而已，可行不可行还得另说。
郑纯桢的表情沉稳的没有一丝变化，戚柚倒是想起一招旧瓶装新酒，“那按你这么说，我们还不如让他忘了我们来过这的事儿呢！你说是不是，顺便还能让他给我带出去。”
小蒸汽思考一下，“可是郑二他们知道了？”
提起郑二，戚柚便气不打一处来，“那也让他们忘了，再狠狠催眠他们一波，好好反省反省，给我去警察局自首！都是一群畜生，贪心不足蛇吞象，说他们是畜生都玷污了畜生！”
计划严丝合缝，她们想得很美好。
小蒸汽坐在纯桢的胸口上，正打算播放一遍复制下来的鬼曲，戚柚趴在纯桢的右手臂上等着人生第一次做催眠师。
但现实是小蒸汽在翻找曲库的时候，戚柚捂着耳朵突然意识到逻辑链里有一个致命漏洞，“他都弹的出来，还害怕听吗？”
一猫一人面面相觑。
“……”
“……”
小蒸汽：“所以本喵说这是一个假设。”
戚柚右眼皮忽地跳了跳，“你什么时候说的？”
“在心里说的。”
“……”
所以说这个可爱得人神共愤的戚柚恨不得给它剪个无毛造型的猫猫系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把一句话说全？
在一室静默里，郑纯桢的低沉的声线同平地一声雷。
“两位说完了方便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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