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个问题
街边的霓虹一一闪过，五光十色的灯光打进车厢又飞快闪出去。
虞间打了个哈欠，微微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她居然在沈透那个奇奇怪怪的医院里睡着了，一整个下午都没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窗帘只开了一条缝，隐隐透着光。微暗的房间里，苏恔染坐在床边守着她。
虞间一睁眼就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得她心尖一颤，差点没吓得一巴掌打上去。
也许是这几天她太累了，在两段记忆里来回横跳，所以昨天和今天都是说着话说着话就睡着了。
没关系，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最迟明天，她就可以永远摆脱这种生活了。
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苏恔染打开哪扇门她就上了哪个座，现在坐在副驾驶，整个人都有些不舒服。
不过更多的，还是困。
从哪里传来“嗡嗡嗡”的震动声，苏恔染想拿手机的动作一顿。
“帮我接个电话。”苏恔染侧头看了虞间一眼，女孩正靠在椅背上神情懵懂，他心上一软，“在置物篮里。”
虞间一愣，扭扭捏捏拿起了他的手机，很利索地滑了绿色的接听键，顺便打开了免提。
“喂，苏恔染，到哪儿啦你到哪儿啦？”沈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激动。
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很清晰，但是苏恔染就当没听见，打方向盘转了个弯，目不转睛盯着前面灯红酒绿的街道。
“喂，聋了聋了聋了你！给句话啊？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虞间：“……”说得好像眨眼他能看着一样。
虞间咽了咽口水，把手机放到自己耳边，斟酌了一下说辞：“我们开出来三分钟了，大概……刚开进市区？”
“啊，是虞间呀，那个……你方不方便再回来一趟？”沈透的语气透着讨好。
虞间很爽快地答应了：“我没问题啊，我问问苏恔染，看他愿不愿意。”
沈透一口打断她：“不用了，你只要说你回来，他就没有不陪你的道理。”
虞间：“……”
虞间噎了一下想跟他说清楚，沈透这种“好事人群”最喜欢胡思乱想了：“我跟他不是……”
沈透笑嘻嘻的：“不用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就这样，再见，bye～”
被挂掉电话的虞间：“……”他说话连个缝都不留。
听了全程的苏恔染明知故问：“沈透有什么事？”
虞间暗暗翻了个白眼，把他手机放到原位：“沈透让你回去一趟。”
“让我们回去一趟？”苏恔染反问，手上已经利落地转了弯。
“嗯。”虞间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应了一声。
很快就回到了东城郊，沈透这一套别墅灯光大亮，周围的别墅区也都零零星星亮起了灯光，虞间看着反光的门牌，又被雷了一遍。
沈透倚在门口，见他们停了车才慢悠悠踱步过来。
苏恔染先下了车，绕到一边给虞间打开车门，虞间有些别扭地下了车。
苏恔染挡在虞间面前，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的神色：“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沈透冲他招招手。
苏恔染凑近了一些，侧耳去听。
虞间很有眼色地后退了好几步，倚在车边放空。远处的草地上有点点亮光，缓缓升起，好像是孔明灯。
“你觉得能不能行？”沈透撞了撞他的肩膀。
苏恔染往车边看了一眼，女孩靠在车上，支撑身体踮着脚往远处看，顺着她的目光漫过去，几个荧光点在跳跃，上升。
他收回目光，眼神沉了沉：“我大哥，他情况怎么样？”
沈透一脸看叛徒的表情：“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哥，你哥情况挺好的，正常生活，只是不会用马桶，不会用淋浴，爱吃硬馒头就咸菜，爱坐硬板凳，喜欢睡在地板上……没什么过激的行为，就是一直不开口讲话。”
“你大哥目前也就，存在这一个问题，别的，尚未发现。不过根据查出来这些年你哥的遭遇，有别的问题也不是不可能。”
“还好啊，还好这天儿还没完全冷下来，要不然天天睡地板，我又要给你哥开感冒药了。”
苏恔染心上密密麻麻地泛起疼痛，他又不放心地问：“沈透，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吗？”
沈透摊摊手：“当然，相信我。不过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关系，那就试试吧。”苏恔染妥协了。
远处那几个亮起来的点点好像升不了太高，是孔明灯被树枝挂住了吗？虞间眯起眼睛想看清楚那边的景象，忽然眼前一暗，被人挡住了视线。
“间间，还记得我大哥吗？”苏恔染低头，表情被掩在阴影里，只能看清楚锋利的轮廓。
虞间愣了愣，老实道：“记得，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对。”苏恔染失笑，“你愿意帮帮他吗？”
“我？”虞间眼神很戒备，“我能帮上吗？”
“可以试试。”
“好。”虞间点点头，脑海里浮现出少年清瘦颓废的样子，不自主和苏恔染的身影合在一起，她心上有几分刺痛。
“我大哥一直不愿意说话，但是检查结果表示没什么生理问题。沈透说，想请你疏导疏导他试试看。”苏恔染边走边给她解释。
虞间被苏恔染领着上了二楼，沈透带着他们走向走廊的尽头，敲了敲门。
二楼的阳台吹过来一阵风，虞间莫名抖了一下，有些害怕。再怎么说这里也是精神病院，还这么安静。
苏恔染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虞间的小动作，他问：“怎么了？”
虞间有些尴尬，点点头：“有点安静，我有点……”怕。
沈透“嗷”了一声，接着清了清嗓子，大喊：“music！”
苏恔染&虞间：“……”这一嚎更吓人了。
下一秒，虞间就听见一阵打拍子的声音，接着是轻柔美妙的歌声。
沈透嘚瑟的一批：“这样就不安静了，这个系统可是我设计的，厉害吧。”
这歌一放，她瞬间没那么怕了。虞间点点头，刚想说点什么。
苏恔染揽住她的肩膀，帮自己这边一带：“行了你，快点吧，我们还等着回家睡觉。”
虞间直接瞪大了眼睛：“！”不带这样省略的。
沈透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又转，也不敲门了，直接指纹解锁打开了门。
所以刚刚敲门是干什么？
虞间刚踏出去一步，就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揽住了肩膀，她反应很大地跳了出去，跟着沈透就进了门。
苏恔染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眼神暗了暗，他虚握了握手指，暗恼自己冲动，居然把沈透的叮嘱给忘了。
虞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的少年，他穿的衣服很单薄，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垂着头，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单凭这一个身影她就能认出来这是苏恔染的大哥，实在是太像了，只是细看下来少年似乎更瘦一点。
虞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叫哪个名字。她脑海里忽然想起来粮店老板娘来，那个老板娘似乎是叫他……小风，对。
“小风？”虞间试探着出口问道。
地上坐着的少年身躯一震，一卡一卡地抬起头，目光移到虞间脸上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
虞间实在觉得新鲜，不由得又往前了几步。这离近了看，还真是，一毛一样。
“小风。”虞间的话语变成了陈述句，她慢吞吞走过去，蹲了下来。
沈透不动声色退了出去，路过门口的时候撞了一下苏恔染，一脸“啧啧”的表情，又劝：“别直勾勾盯着人家看，走，你跟我去楼上。”
苏恔染僵着身子，不愿意走，但最后还是被沈透给拽走了。
虞间盯着少年，问他：“还记得我吗？”
少年，不，男人用力点点头，眼睛里面的东西很懵懂。
她笑开，眼尾上挑：“你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好凉诶。”虞间把他当成小孩子哄。
男人撑着手臂从地上爬起来，姿态僵硬地拍了拍裤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他摊开双手，神色流露出几分苦恼。
他做了个洗手的动作，两只手在一起搓了搓。
虞间会意，带他找到套间内的洗手间，自己则站在门外看着他。
男人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地转过头，手在盥洗台的把手上拧了又拧，却始终拧不动把手。
他记得，水龙头就是这样拧开的。
虞间看得有些着急，他好像不会。她一步跨进去，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了男人别扭的动作。
男人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敢动了。
虞间带着他的手往水池上方一放，手龙头便感应地出了水。她笑道：“你看，是这样的。”
镜子里显出两人的模样，好似依在一起，男人耳朵红了红，垂下眼睛不敢看了。
虞间带着苏消枫出来的时候，发现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苏恔染长腿交叠，二郎腿翘得比谁都溜，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眼睛死死盯着洗手间的方向。
又一次见到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苏消枫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大哥。”苏恔染走过来，给苏消枫递了一张纸巾，示意他擦擦手。
苏消枫被动地接过来，眼睁睁看着手里的纸被一点点洇湿，身体都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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