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鸾帐云铮喜迎亲 长街亭战豪竟…
何李两家虽相距两个村庄，然由于两家名声极旺，那李湛阳老爷子医术高超，自是县乡有名，无论是有头有脸的权势人家，还是普通百姓，无不受恩。
而何家早年间因为开办民团，造福一方，也是四乡闻名，德高望重。
这一场婚礼惊动了县里的父母官也前来祝贺。
整个清溪村几乎家家出动，前去帮衬，酒席连摆了三天三夜，村里的广场上连唱了七天大戏，一时间热闹非常。
迎亲那日，李云铮身披大红缎花，骑一匹枣红马，神采飞扬地率领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开赴石湾。
自石湾村至清溪村，每一里一桌贺席，路边的乡邻，各亲朋好友无不举杯道贺，那情形多年以后乡亲们还是津津乐道，赞不绝口，都道是一对璧人，佳偶天成。
小两口自成亲之日起，和和美美，恩爱非常，自不必说。
且说何战豪自妹妹出阁后，觉心事已毕，便和胡世衡计较起投军一事。
何正扬倒没说什么，他自知儿子从小喜欢持刀弄棒，武艺高强，指望着读书出仕是不可能的，若投了军，能挣个一官半职，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然现如今太平天国造反，大清各级官员贪污腐败，纵使朝廷有心剿匪，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若是投了军，运气不好指派去剿匪，那难保出生入死，危险重重。
所以自己心思沉重，也难决断。
尤其是看到妻子含悲忍泪，儿媳妇在家默不作声，也觉甚为不妥。
大年下的，便交待战豪休提此事，待过了年再作商量，容大家团圆开心地过个年。
战豪体恤到父母的心情，也无法对妻儿置之不理，就暂且将投军一事放置一边，只宽心照顾父母妻儿，应对妹妹婆家往来行礼，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年。
这日正值元宵佳节，与父母一起庆过节日，放过焰火，书豪便约世衡到家，二人共饮详谈。
说起当今局势，心中烦闷，豪气与牢骚并发，一时间滔滔不绝，指天誓地。
何战豪所景仰的乃是当今武英阁大学士两江总督曾国藩曾大人，前年据说在湖南衡阳成立了湘军水师，终日练兵，书豪钦慕不已，意欲参加。
而胡世衡一生推崇的竟然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
据说这翼王乃是广西人，自小习武，武艺十分高强，十四岁行走江湖，结交天地会英雄，十六岁加入太平天国，十九岁获封翼王，统帅千军万马，人称“石敢当”。
战豪打断了世衡慷慨激昂的述说，拦住他道：
“世衡，世衡，且住且住。
那石达开我也曾听说勇猛非常，是一条值得敬佩的好汉。
可是他毕竟是太平天国的人，是造反啊！这要是抓住了，是要掉脑袋的！
不能去投靠他！”
胡世衡全不以为然：
“什么造反，就是要造反！
如今大清官场腐败，朝廷昏庸，洋人四处横行霸道，欺压百姓，可是官兵只会帮着洋人来欺负百姓，哪能为百姓做一点主？！
要这样的朝廷何用？！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决不能让我们的国家沦陷在洋人手里！
与其让洋人占领我们的国家，倒不是选贤举能，另立一个太平天国为百姓作主！”
慌得战豪直捂他的嘴：
“住口吧你！你听听你都胡说些啥？！
这要是让外人听见，你还要不要这条命了？
就算你不顾及自己，总得顾及你那老娘吧？”
提及老娘，胡世衡顿时泄气了：
“唉，这也是我迟迟未决的原因啊！
父亲死得早，我也没有个兄弟姐妹，若我出了门，未知生死，抛下老娘无人赡养，我堂堂七尺男儿，何以立足世上！
可若是不出门，长日憋屈，快要闷死我了，哥哥，你给我出个主意，可怎生是好？
原以为坤娘算了，不提这茬儿了。
若是娶下一房媳妇在家照料，倒也省去一半心，如今可怎么办？”
何战豪拍拍世衡的肩膀，坚定地说道：
“你既称我一声哥哥，你就是我的亲兄弟。
说什么没有兄弟姐妹？
此去投军，若我死你生，你替我照顾我家爹娘和你嫂嫂侄子，若你死我生，我便是你老娘的亲儿子，有我一口吃的，就决不能叫她老人家饿着！”
世衡握住战豪拍他的手臂，不由得热泪盈眶，只是点头，说不出话来。
二人立时就让玉锦摆了香案果子供品来，对着清风明月，双双叩地拜天，从此义结兄弟，生死与共，誓不相负。
礼毕，二人顿感心胸畅快，十分得意，就大碗对饮，直至醉倒，不省人事方休。
罗玉锦将孩子哄睡后，来到外间，看到杯盘狼藉，二人已经伏案熟睡，推搡不动了。
只得唤人进来收拾，将他二人扶至外书房解衣安歇，就命厨房做了醒酒汤，泡了浓浓的酽茶，以备二人醒来要喝。
自己回房独坐，心中烦闷，不觉落下泪来。
想来妹妹坤娘未曾出门的时候，时常到家宽慰，虽不能改变战豪心意，自己也觉稍为宽心。
坤娘出嫁后，家事无人照管，婆母虽不算年迈，到底上了年纪，家里大多事务都搁在了自己身上。
儿子志航年六岁，已到了该读书的年纪，是上学堂还是私塾，尚且无人提及。
女儿方才三岁，乖巧懂事，很是可人疼，也是离不开人手的时候。
可是丈夫何战豪，虽有男子气度，却无体贴心肠，夫妻之间沟通甚少。
他终日里一心想着从武投军，建功立业，全然不顾妻子儿女的日短情长。
有心埋怨几句吧，也知他积性难改，况他心地善良，不以为意，并没有亏待我们母子的意思，对待岳家也是敬重非常，找不出错来。
可若是就此放他前去吧，这一大摊家事，怎不叫人犯难？
如今他眼看要出门离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罗玉锦却无可奈何，唯有落泪不止。
她深知自己比不得妹妹坤娘，有着杀伐决断的魄力，有着众人信服的威望，自己软弱无能，只求做个贤妻良母而已，谁知竟这样难！
年前坤娘回门，逮着机会拉着玉锦的手，倒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灰心。
若是挡不住哥哥要去，左右还有她和云铮，离得也不远，有事无法决断，只管叫人来报，即刻便来，请自己放心。
然而她到底是出了阁的姑娘，不但是无法多管娘家的事情，纵有心管理，也无能为力。
自己婆家也是上下几十口，光是佣人就三五十个，每天大事十几件，小事一箩筐，哪里还有空与自己分忧？
少不得自己就学着点掌家，若有不明白的，还是问公婆比较好。
眼前这个靠不住的丈夫，只当他已经出门不在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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