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得书信玉锦喜落泪 思亲儿正…
且说何战豪因胡林翼不准告假无法还乡探望老父亲,心中十分郁闷,只好写了一封长信寄往家中,同时寄了一千二百两银票给玉锦,希望可以帮到她。
战豪在军中的饷银有限,除了自己的吃喝花销,所剩下的并不是很多。
此次由于立了战功,赏银一千两,自己原攒了二百两,想想怕不够,所以向何有良借钱。
那知何有良比他还穷,所有得了的饷银全部寄回家中,好在军中吃穿并不收钱。况且何有良所立军功稀少,并不能积攒下什么钱。
何有良也有一年多未曾回家探亲了,兄弟俩凑在一起,想起家乡的老父亲,都不觉滴下泪来。
何有良原打算立功受了赏,干上几年兵,好歹得个一官半职,再积攒些私房,也好回家娶房媳妇,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地把后半生给平安渡过。
谁知一入军营,身不由己,如今想回家一趟简直比登天还难!
何有良把酒碗往地上一摔,骂道:
“若能平安保住性命回家去,如今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老子连个女人的边都没挨过,若是就这么死了,真他娘的不上算!”
现在后悔从军已是晚了。
罗泽南将军多么英勇的一个人,不惧炮火,一直挺立在一线阵地。不意被炮火击中,竟然就这么死了!
一想到当年投军时,罗泽南将军对自己的知遇之恩,战豪就不禁十分难过。
如今世衡身在太平军营中,听说也立功不少,具体什么情况也不得知。但愿都平安就行了。
若是真地有一天两军对垒,在战场上见到了世衡,我们该怎么办?
战豪和有良望着天边的原野和隐在夜幕下的远山,默然坐了许久,均不发一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良觉得自己有些困了,准备站起身回营休息了。
忽然听到战豪幽幽地低声问了一句:“有良,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参加太平军呢?造反要杀头,他们不懂吗?”
有良重新在石头上坐稳了,若有所思道:“我也想不通。听说湘军在刚成立的时候有些乱,欺负百姓,可能百姓比较恨吧!”
“再有怨言,那也是朝廷的军队啊!造反是没有出路的啊!造反还能打过朝廷吗?”
“那,也不好说。古往今来,改朝换代的事情多了。”
“那现在是要改朝换代吗?”
“那,也不好说。我看太平军势头挺猛的。石达开,陈玉成,李秀成都挺厉害的,咱湘军好像干不过。”
“朝廷除了湘军,就没有别的军队了吗?”
“现在好像没有了吧。就有,也不能打仗。曾阁老胡巡抚多有本事的人,多有名,打不过石达开。罗将军多威武的人,打不过陈玉成。”
“光是靠打仗也不能建立新朝吧?”
“那要是打仗都输了,就啥也没了,旧朝也没了,还说啥新朝。”
“新朝旧朝跟咱们老百姓也没关系,咱能管住一家子吃喝就不易了。”
“谁说不是呢!说到吃喝,唉,我爹现在也老了,我连个媳妇也还没娶上,在军中混了这么些年,才是个军校。没啥出息头。真想回家啊!”
“是啊,不知多早晚才让咱回家。”
二人望见值夜的巡逻兵来回转悠的时候,不停地往这边张望,也有些坐不住了,还是回营休息的好吧。
话说差不多又过了三四个月的光景,玉锦方才得到战豪的书信和银票。
她看了信的内容,又喜又忧。喜的是战豪步步高升,青云直上,如今也是四品军职了。
忧得是他因军规不得回家,且大小战役不断,有今天没明天的,让人心惊胆战。
玉锦不敢告诉公婆战豪回信的事情,只恐怕他二老得知后心里难受,公公的身体扛不住,只说是战豪还没有信回来,拖一天是一天。
云铮坤娘两口子见天来看何正扬,然而他每况愈下,眼见着是不行了。
倒不是云铮的医术不行,只是何正扬分外思念记挂着儿子,一闭眼就仿佛看到战豪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模样!
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常常为噩梦惊醒,双手挣扎着乱叫:“战豪我儿,爹来救你来了!”
如此忧思,焉能痊愈?!
饶是玉锦将家中所有的银钱都换成了名贵药材,也无法挽回何正扬的性命了。他日渐衰微,一日不如一日了。
刚刚过了中秋节,一场绵绵的秋雨便将所有的暑气全部赶走了。
才交酉时,天色便黑了下来,玉锦把屋里的灯烛全都点上,让屋子里亮堂堂的,仿佛只有这光亮,才能使抑郁的胸怀稍有些宽慰。
何正扬突然似是有了些力气,便唤人:“都来。”
老妻一直躺在外间的床上休息,此刻慌忙起身,走向何正扬的床边:“是饿了么?想吃些什么?”
玉锦也来到公爹身边,柔声问道:“厨房里有炖好的鸡汤,煮一碗馄饨可好?”
何正扬点点头,说:“也好。你不要离开,叫她们去做吧!”
玉锦转身到门口对着丫头吩咐了几句,就回来依旧坐在公爹床边。
何正扬又缓了口气说道:“你大姐和二妹,都回来了吗?”
玉锦回答:“早起派人去请,大姐说姐夫出门去了,至晚方归,若是今晚不来,明儿一早准到。二妹已在路上了。”
正说着,坤娘和云铮已进了屋。
玉锦忙招呼他们坐下:“爹正叫你们呢,可巧就到了。”
何正扬对着他们也点点头,指了指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大家都知道此时已是非常时刻了,气氛凝重得很,谁也不敢多言。
“战豪不在家,也不知何时回来。今日书月也没到,暂且不管他们了。”
何正扬望着屋顶,慢慢说道,“我等不及了。等料理了我的事情,坤娘你和云铮帮着你嫂子,就把家业给解散了吧!”
玉锦一惊,直接站了起来:“爹,这是何意?”
何正扬向她挥了两下手,示意她坐下,接着说:
“人口众多,不是好事。眼下不太平。粉房无人照管,就解散了吧。
铺子都抵给人家吧,家里的仆人除了厨房门房和屋里的,其余都放回各家吧!把地契盒子拿过来。”
老妻只好打开床尾的箱子,从里面抱出一只墨漆雕花抽盒,抽出小屉,里面一卷卷的,都是地契房契,还有各商铺的店契以及下人们的身契。
何正扬把身契拿出来,递给玉锦:“这些人依据跟我的年份长短,给他们些安家银子,都放出去吧。身价银子也不要他们的了。”
又把小屉合上,小木盒放在玉锦手里:“都交给你了。你若有精力,想要留下一两间给志航,就留着。若顾不过来,就顶出去,留着现银也好。万一不太平,出门也方便。”
玉锦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爹,我不要。您老收着。我要这些干什么,我和孩子有吃有喝的,一家子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何正扬使劲“嗯”了一声,以示严厉,婆婆赶紧把盒子按在玉锦手里说:“知道了知道了,让锦儿收着,你放心吧!”
何正扬又道:“这祖屋,也是老几辈子的了,如今人口少了,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我走后,你们就搬到西跨院战豪的屋子里住,剩下的屋子,打扫打扫,若有人要,就典了出去吧!”
此时向坤娘两口伸出手来:
“闺女啊,云铮,你们家里也不易。还有两处田庄,收益还算不错,就留给你们吧!
这两处田庄,也不用你们照管,只拿着地契,每年等着收租子就行。
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一切事情,以平安为最要紧的。记住。”
坤娘已泣不成声,二人点头答应。
又对老妻交待道:
“书月嫁得远,也够不着她。好在她婆家家境还算不错。你当年的那些嫁妆,留着也是无用,都给了书月吧,也算有个念想。
我这里书房里还有一些收藏,也给他们收着吧。他们住的村子,到底安全些,平常人也到不了那里。”
此时何正扬差不多交待完了,思想起自己的亲儿还未还家,这临终也难见上一面,不觉心内大怮,大喊一声:
“战豪吾儿!千万照顾好自己,活着回来啊!”
说完便厥过去了。
慌得大家连忙急救,云铮把平生所学全部用上,无论是扎针还是刺血还是灌药等等方法都用过了,何正扬方微微有了呼吸,然则再也不能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躺到子时,终于去了。
坤娘和云铮协助嫂嫂料理完父亲的丧事,已经是精疲力尽。
这些日子两个孩子都放在家里由小娘与乳母带领,坤娘自己也身怀有孕,此番劳累、惊吓与悲伤一齐袭来,坤娘不堪忍受,终于病倒了。
坤娘的嗓子由于痛哭以致失声,口腔里满是水疱,无法进食,就连喝口水都痛得皱眉头。
腹中孩儿似是知晓母亲不适,也甚为不安,胎动烦燥。
坤娘觉得浑身火烧火燎的,就连鼻孔里嘴巴里也似要喷出火来,一迭连声叫着要冰。
然而身在孕期,不能服药,云铮只好扶她侧身躺下,用刮痧板在后背来回刮,不多一会,满背皆是紫黑色的淤血斑,痧就出来了。
又在大椎,足三里,阙门等处接连刮过,都出了紫斑才算停止。
又用银针刺指尖,挤出许多黄脓般的液体来,直到新鲜的血液流出方才罢休。
接连这样医治了三日,坤娘方才觉得体内的燥火慢慢退去,渐渐能吃一点子细粥了。
嘴巴时里的水疱被云铮不知涂了什么药粉,三日后渐渐破了,坤娘张着口让毒液流出,又过了两日,渐渐结痂,生出新肉来。
约摸过了半个月,坤娘方才渐渐能够起床活动,腹中胎儿也觉安稳许多,大家终于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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